“祝您們幸福!”

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將兩個紅本本遞給張學和趙影，并微笑著送上祝福。

“謝謝！辛苦了!”

趙影接過紅本本，看著上面頭并頭的一男一女，也在心里由衷地祝福，希望你們幸福快樂，白頭到老!

“來，小影，給我。”

張學看完一遍，又撫摸了一遍自己的那個紅本，又討要趙影手上的。

“你手上的不是嗎？都是一樣的，只有持證人的名字不同。”

趙影疑惑不解地看著新出爐的丈夫。

“嗯。我知道。…”

張學牽著趙影的手走到了外面，“寶貝，我是說，你的那本也給我收著。”

趙影依舊不解，“你有你的，我有我的，你干嘛要收著我的？

要是不小心，或者是，忘記了放在哪里，一丟，不是兩本都丟了嗎？

一人放一本，不用怕一起都丟了，更安全。”

“…好吧!依你。”

張學找不到話來反駁，只好無奈地看著新婚妻子，這是一個有時候，相當務實的女子。

武侯區的公路上，一輛舊車里，載著一對新婚夫妻。

開車的丈夫偏頭看一眼坐在副駕駛位的妻子，問：“寶貝，我們要不要辦一場婚禮？”

“你覺得呢？”妻子不清楚丈夫的社交，不知道他是否需要以一場婚宴完成什么事情。

“你決定。我是咋樣都行。”

丈夫心想，“娶你，是我今生娶第六位妻子，如果又辦，兄弟們又要笑話，又要罵。

他們大半生，光湊我的結婚份子錢，就是一大筆了。”

“張學，我們…”

趙影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張學粗暴地打斷了。

“寶貝，私底下，喊我哥哥，要么，老公。”

“不。人家的話還沒說完，你就打斷，沒有禮貌。”

趙影扭頭，不理他。她不喜歡這樣子…

“好吧。是我不對。不過，寶貝，你得換一個稱呼。不然…哼哼…”

趙影又扭頭看他帶著威脅，又意味莫名的話，狐疑地盯他兩眼，不理他。

張學晃一眼妻子嬌嬌的樣子，她雖然一頭白發，卻依舊美麗如昨。

想到昨晚，她不讓他進主臥，非說，還不是夫妻，不好同居一室。

沒辦法，他只好在次臥鋪了他的行軍床。

這是有時候，單位的同事或者以前部隊上的戰友，偶爾來住一晚的地方。

他知道，她骨子里的固執，只要說完第二遍，她不同意，那么，不用說第三遍。

今晚，他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合法合情地睡在一起。

張學看看沒有陽光的陰陰天氣，也覺得陽光美好。

“寶貝，我們看一下黃歷，挑個好日子，在成都請一下我的同事和朋友，隨便吃頓飯。

元旦節，回內江，再請兄弟姐妹吃一頓。

等于通知一下大家，我又結婚了。

你看，要不要得？你呢？有沒得要通知，邀請的朋友？”

張學揭過要妻子改稱呼的那一茬，又重新提起了剛才沒議完的關于請客的話題。

“我…暫時沒有要請的親戚朋友。不知道，過幾天，會不會有親戚聯系。

如果，聯系上了，走動了起來，或許，需要請。

當然，也可以不請。總不能，幾十年沒見面，沒聯系，一聯系上，就讓人湊份子錢。”

“行。那咱們就等著看看。你老家的那些親人，也不請？”

張學想起了趙影的娘家，劉家溝那邊的親人。

“我原來在部隊上認識你的大哥，劉建軍。

他后來轉業也是在警隊，以前是輯毒，現在，年紀大了，管別的。

我們在成都請客，會請到他。

寶貝，你還認得出他不？或者，他認得出你不？”

昨晚，趙影跟張學交代了自己的身世。

她不想瞞著他，在她心里，她非常清醒地知道，他與林森不同。

盡管，她與林森做了三十年的夫妻，但，她是私生女這件事情。

還有，她沒有參加高考，以及為什么沒參加，兩件事，她都永遠沒有告訴他。

其實，趙影并不怕林森知道，也不在乎他知道與否？

反正，她只是不愿意親口告訴她的過去。

具體的原因為何，她也說不清楚。

或許是，因為，一開始，他們彼此都沒有坦誠相待。

她待林森與待張學的心不一樣。

心，怎么樣，似乎與相伴的時間長短沒有關系。

趙影又看看張學，或許，更重要的是，張學知道她的真面目。

她與林森相比，智商，謀略，體力，只輸一線。

偶爾，她還有反勝一籌的時候。

趙影與張學相比，各方面都輸幾層。

人人都仰慕強者。趙影也不例外。

她在哪一方面都勝過她許多的張學面前，氣勢就弱了許多。

又因為張學的職業，他一直都有的敏銳，趙影知道，她就是想瞞這些，也瞞不住。

說不定，張學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當年的事情，趙影相信，還是特種兵的他，不可能不調查得清楚一切。

不可能不把一切危險掐掉，讓它沒有萌芽的機會。

對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策略，不同的相處方式。

這是人的本能。

對于林森曾經的冷淡，疏離，趙影是，以不變應萬變。

她雖然是喜歡安定的生活，但也并不懼怕改變。

對于強勢的張學，趙影決定，以柔克剛。

她看得出，張學是真心地愛她，或許，至少曾經真心地愛過，思戀過她。

他的眼神是活的，真的有愛意，有柔情。

趙影知道，她就是因為那份活，那份愛，那份情，那份柔，“飛蛾撲火”一般投入他的懷抱。

她并不知道，他眼睛里的愛情能夠維持多久，她也不在意，他有一天，她與他恩愛一天。

當愛情的火焰熄滅時，他們也可以歸于平淡。

柴米油鹽醬醋茶，生活的瑣碎，一樣韻味悠長。

只要你，懷著詩意過日子。心情愉悅，流淌的歲月，就是一部詩篇。

趙影很有自信，她一個人，能過好日子，她和他，二個人，也能過好生活。

“寶貝，咱們在外面吃點東西再回家？”

張學見到一間餐廳，他的肚子餓了。

“行啊!你想吃啥子？不如，我們去吃沙鍋米線？

那邊背街，有一間云南的過橋米線，味道很好。

我以前去吃過一回，這么多年，還念念不忘。

下午，我去超市買菜，晚上，我在家弄飯。

你下午還要上班，收工回來，休息一下，正好可以吃飯。

你覺得怎么樣？以后，我就是女主人，內務，你要聽我安排。”

“哈哈哈…要得。哥哥啥子事都聽你安排。”

“我說的，是內務。外事，你拿主意。”

趙影嬌俏地看一眼丈夫，嗔了一句。

“哈哈哈…要得，要得。你說的都要得。”

張學聽到新婚妻子，又是心愛之人的話，非常非常地高興。

他一直就希望的是男主外，女主內。

多少年過去了，終于，有一個愿意主動在家煮飯，等他下班回家吃飯的女人。

他的心在這一刻，被幸福的感覺所充盈。

~~~

“兩位，請坐。”

迎賓引領二人坐在窗邊，可以欣賞街景的位置。

例行的餐牌，碗筷，茶杯擺了上來。

“大學，你吃哪一種？我要這種，牛肉米線。”

趙影思考了一番，還是覺得在外面，稱呼他為“大學”好了。

他叫她小影，她叫他大學。多好啊，剛好成一對。

張學笑嘻嘻嘻地看著趙影，“你再叫一聲來聽聽!”

“大學，你吃哪一種？你不是餓了嗎？”

趙影溫溫柔柔地又叫一遍，又問一遍。

她才不怕他。這個稱呼，挺特別，肯定，沒有人這么稱呼他。

這是專屬于她的，對他的稱呼。

“嗯…大學，大學…不錯。”

張學念叨二聲，品味一番，有簡約，豪爽的味道。

“行。以后，在外面，公共場合，你就這么叫我。

在家里，在…特別的地方，你還是叫我，哥哥。

我喜歡聽你喚我哥哥…”

趙影看他眼中莫名的光彩，聽他拉長輕飄的尾音，臉又紅了。

她知道，他想到了那一晚，她對他的呼喚…

“小影，咱們要這個情侶套餐。有三樣配菜，怎么樣？”

張學在“情侶”一詞上，加了重音。

趙影的臉紅紅的，沒抬眼看他，只是對服務員說：“我們要這個98元的情侶套餐。”

“好的。請稍等片刻。”服務員欠身，然后離開了，去傳單。

趙影不好意思對上張學的眼神，就看著窗外，假裝欣賞街景。

張學看著害羞的新婚妻子，粉紅的臉，小巧的耳朵，很可愛。

~~~

“現在的豬肉都這么貴了，三十元錢一斤。”

趙影從購物袋里取出從超市買好的東西，看見豬肉，又忍不住腹誹。

她休息一陣，六點左右要開始弄飯。

下午二點半，她出去逛了一下周圍，熟悉環境。

了解街道名字，超市，社區醫療站，游兒園，派出所，消防隊…這些的位置，求救電話。

趙影每到一個地方，哪怕只是旅游，也要做這些準備工作。

住進酒店，首先檢查消防設施，消防圖，防煙(毒)罩，記牢安全通道。

住進家里，也是先檢查放滅火器的位置，水電氣的總閘。

她長這么大，在外那么多年，一年出差好幾回，并沒有遇見過什么危險。

但她，習慣性地將當地派出所，消防隊的報警電話，記在電話里，也記在腦袋里。

似乎是這樣子做了，她的膽氣就更壯，更有底氣一樣。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支撐。

她有時，很怕死，有時，又視死如歸。這是一個，相當矛盾的女人。

~~~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電話響了，這是張學給趙影新換的手機鈴聲。

他說，“當你老了…這樣的歌詞，再有二十年再聽。

現在，改聽鄧麗君的歌。”

他喜歡聽鄧麗君，說鄧麗君才是真正的有女人味道的女人。

趙影不以為然，但也并沒有與他爭辨。

她說，“其實，我更喜歡李健唱的《在水一方》。”

“好。”

他說，“那我的手機里改李健的歌，你的手機，還是改用鄧麗君的歌。

我可不喜歡，有個男人在我找你的時候，他在你的耳邊吟唱。”

“哈哈哈…”

張學的話逗得趙影笑得要命，這時，聽見電話響起，她又是滿臉笑意，心情愉悅。

“咦…三春的電話!”

趙影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電話，就如那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她正正表情，收斂笑意，“喂…”

“喂!劉照影，你干啥子啷個久才接電話？”

聽著對面不耐煩，又帶著質問的話語，趙影仿佛都能透過電話和時空，看見她漂亮的臉上，那一副高高在上，帶著蔑視的樣子。

“有事快說…”還有后半句“有屁快放”的粗話，趙影收回了肚里。

趙影對于這個從小跟她不對付的三姐，可沒有什么耐性和好脾氣。

“你…臭丫頭…”

“有事沒得？說不說？不說，我掛了。”

趙影打斷對方又要來的一長串罵語。

“等等…我元旦節結婚，你回來老家吃酒，不回來，就把禮金轉過來。”

“哦!不巧了。我也要元旦節結婚。你也把禮金轉給我。”

“你又要結婚？!”

聽著對方提升了好幾度的音量，趙影輕描淡寫地道，“我這才第二婚，不像某些人…

不然，我們就互不轉禮金了。我這段時間要買不少東西，手頭緊…”

對方沒有回話，顯然已經摁斷了通話。

趙影聳聳肩，放下手機。她能想像到劉三春的氣憤惱怒。

劉三春如果是真的在元旦節又請客賀婚慶的話，這已經是她半生的第五次結婚典禮。

趙影并不清楚劉三春是否真的辦了那么多回結婚證。

有時候，有請客，不一定是有證的合法夫妻。

不然，趙影真的會很佩服劉三春的勇氣。

進了四次圍城，四次逃了出來，還有勇氣進第五次。

聯合國應該給她掰一個特別勇士獎。

趙影倒并不是看不起多次再婚的人。

離婚，結婚，都只是一個人的選擇。

她只是覺得，對待婚姻，要慎重。

錢鐘書先生的《圍城》里說，圍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進來。

進出過二回也就罷了，再多二回，真是會累死人。

如果二進二出，還不能弄明白婚姻的真正意義。

那可以，不必再婚。不然，永遠可能是離婚散場。

休息了一陣，時間已經差不多。她也得去體現婚姻的部分實質意義。

趙影換上圍裙，進廚房，著手擇菜，洗菜，切菜…

準備的工作做好以后，蒸飯。飯，蒸上了，又準備調料，腌料，最后，洗鍋，炒菜…

飯熟了，菜好了，湯燒上。清潔廚房，歸置好東西。

張學下班回到家，正好六點半。

趙影打開門，笑著對丈夫道：“你回來了，剛合適。

那你去洗臉，洗手，然后，咱們喝湯，吃飯，吃菜。”

張學洗臉洗手出來，抱一抱新婚妻子，“謝謝，寶貝!”

婚姻的本質，就是生活，就是你敬我愛，共同維護一個家。

既有詩和遠方，更有一天又一天的瑣碎家務。

既有浪漫，又有孤獨。你要有耐性，細細地品味，體會，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