瓏山主睡的香甜，可山中事物容不得擱置，輕序被泡在了成山的折子里，一邊批閱一邊感嘆令瞳的不易。

山中議論眾多，疑惑神君怎么這么快便另投他懷。

虎君送上在人間修士居住地開藥鋪的請示，順口問道“大人，您是我們神君的新寵嗎？鏡回大人去哪了？怎么好久不見他？”

總有幾個不怕死的。

輕序冷笑，虎君被這笑嚇得哆哆嗦嗦，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怎么能把心里話問出來…

“什么鏡回大人，如今他已不是瓏山的人了，以后該聽誰的心里該有些底，喚我輕序大人罷。”

虎君如蒙大赦“好的，輕序大人，以后您說了算。”

輕序抬起手指示意他可以滾了。

“怎么樣，新來的大人有沒有揍你？”

九尾狐好奇問道。

“看模樣頂多被嚇了半死，不像被揍。”兔子精在一旁搶答道。

“比起鏡回大人如何？”

虎君全然沒有剛才的驚懼，他歡喜道。“簡直不要太好。”

兔子精疑道“怎么說？”

虎君“輕序大人頂多嚇唬兩句，不像那黑心蓮，我們如何被他磋磨各位沒忘了吧？”

在場的人均是抖三抖。

蝸牛君首當其沖，他高舉雙手“我支持輕序大人！我們瓏山也該脫去懼內之山這個恥辱的外號了！”

其余人緊跟著異口同聲“同意！”

得到眾屬下的擁戴對于輕序來說可謂如虎添翼。

為了家宅安寧，他們必須支持輕序大人到底！

兔子精自豪道“不愧是我們瓏山之主，身邊人個個出類拔萃，樣貌出眾。”

九尾狐表示贊同“先是風華絕代的蓮花神君，這又是龍族的輕序大人…實在是惹人艷羨呀。”

虎君無情戳破她的妄想“令瞳大人除了脾氣差些，其余哪樣你比得上她？”

九尾狐松開指尖繞弄的頭發“脾氣那是定然比得上的，尤其是有人說了冒犯的話。”

虎君很識相的閉上嘴巴。

瓏山上的女人沒有一個是好惹的，看那些同僚，誰不知道瓏山的男人都懼內？

就連那貌美如花的蓮花神君都鎩羽而歸。

“可惜了那風華絕代的鏡回大人，被無情的女人一腳踢開…我們瓏山之主真不愧是女中豪杰。”

“瞎說什么大實話？”九尾狐又得意又自豪“真不愧是令瞳大人呀。”

“鏡回大人還輪不到你心疼。那阿羅早就屁顛屁顛跟著去了。”

“鏡回大人有多死心塌地誰不知曉，這阿羅癡心妄想些什么？”

“令瞳大人同鏡回大人水火不容，倒是這阿羅，真身是個火琉璃，與鏡回大人倒是般配。”

“你們怎么次次說人是非都能給我逮到？”這句話說完那是鴉雀無聲。

令瞳見他們這幅慫樣，想了想也能理解。“果然還是太閑了的緣故。”

她緩緩伸個懶腰，這一覺睡的很好，醒來覺得自己精神煥發。

懈怠多日，也是該忙忙正事。

“山體改造的問題這幾日整理好了送來月露臺。”

眾人連忙應和“是。”

“不能有任何遺漏。”

“…”

這陽光恰好微風吹拂的天就適合躺在月露臺的石階上曬太陽。趁還沒正式忙起來，偷閑半晌也是不錯的選擇。

不過曬太陽穿黑衣總歸是忒熱了些，翻來翻去還是撈出了壓箱底的紅白緞。料子輕滑，好似美人細膩的皮膚。拿在手里時她還不免感傷了會。

鏡回覺得自己付出許多，所求也就多。可她又不欠他的，更何況感情這種事難道不是情不自禁么。強行要求來的總是難了別人也累了自己。

所幸在一起不久，當斷則斷即可。

風送來池中海蘭花香氣撲鼻，特別愜意。

甚至還有些水果清香以及美酒…令瞳睜開眼看到輕序板著的臉和他因不悅瞇起來的眼眸。

嚇得她即刻坐起“我沒得罪你吧？”

見她這樣，輕序像是意識到什么，收起不悅，他將手中的酒瓶和盛放水果的托盤放在她手邊并順勢坐下，好像方才驚心動魄的殺意不曾有過。

令瞳腸子都要想打結了想不出他怎么會來這一出。

她試探性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

心狠手辣的女人哪里會對人良善，令瞳的心捉摸不透，這是復雜的看法，其實并非如此，看清她很簡單，自由慣了的人向來無牽掛，心頭唯獨在意自己的想法，她喜歡駕馭別人，因此與鏡回分開。只消看清她表面的態度，即可明白此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沒有在意的事物，若有一日瓏山讓她不痛快了，或許她又會盤到其他山頭。與所有人事物都可隨時訣別，這樣的人，最怕虧欠了誰。

她的淚也只是因為虧欠。

這是他輕序都不敢輕易去招惹的人。

這樣的性子究竟要如何做才可扭轉？

看似試探，卻帶著戲弄的問題。

輕序扶額輕嘆“你是不是太自戀了些？”

他還不想攤牌。

令瞳能這么問心頭早就有答案了，問其實更多的在試探他，是否要與她敞亮敘話的態度。

或許她也是怕的。

令瞳一邊表情埋怨輕序，嫌他眼光不好，眼底卻如釋重負。她反駁他剛才的話“我的容貌我知曉，放眼天上地下能與我爭艷之人還不知道在誰肚子里沒生出來呢。”

輕序自顧自飲下一杯酒，不知從哪摸出一把劍來，此劍分外眼熟。

令瞳驚訝道“你何時將它搞來的？”

輕序躍下幾階，身姿如燕，配上他那雙眸，連飛鳥都駐足在此觀賞。

青年自信道“什么是我輕序搞不來的？”

他擅長刀法，因此長劍也是慣用的刀法路數。

令瞳好像又看到了鏡回，他使劍帶著冷厲，快準狠；但又好像看到了自己，無論是刀還是劍，她總是鋒利剛猛，橫掃八方。仔細去看，耍劍之人分明是輕序。

“我發現你用劍似乎更厲害些。”令瞳掐訣趕走頭頂聒噪的小鳥，愜意的啃了口輕序拿來的紅蘋果。

輕序漫不經心停劍，又漫不經心看著啃蘋果的她“還發現了什么？”問話中帶著不易察覺的認真。

令瞳咬著蘋果口齒不清道“這么一看你也挺好看的。”

輕序來了精神“比起鏡回如何？”

“無法相比。”

輕序皺眉，又聽到她吃著蘋果道“你是你，他是他。你們是不同風格的。”

“若鏡回要用美來形容，你則是俊。”

輕序眉開眼笑“俊？”

“對。”

“蘋果好吃嗎？”

令瞳啃著蘋果從善如流“好吃。”

“那我再去給你洗幾個。”

沒了好看的劍舞欣賞，手中蘋果甜味少一半。舞劍的人喜滋滋洗蘋果去了，令瞳興致缺缺，端起酒壺牛飲起來。

山中事物...還是明日再過問好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瓏山中的蘋果樹在樹妖培育下收成一年勝過一年，每年憑這些果實都能為山中提供不少銀錢。

樹妖正招呼著新來的小妖怪挑著盛滿蘋果的扁擔，他們皆是農民裝扮，偽裝的極好。

一行人正準備下山，隊伍尾部的樹妖作農家憨厚大姐打扮，在后面大聲喊著。

“今日天氣好，正好多帶些下去，定能賣個好價錢，這可是個精細活，不能帶著扁擔飛，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難，可仔細著腳下啊…輕序大人，您怎么來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青年還帶著笑意，似乎心情很好，他遞過手工的籃子示意。

樹妖畢恭畢敬接過往里放著蘋果，邊放邊說“大人何須來這一趟，剛摘下的屬下已挑了最好的給令瞳大人和您送去了，若是不夠，您只需派人來吩咐一聲…”

倒是忘了這茬了。

可這并不影響，輕序心情依舊很好，原因自是不必多說。

戰亂時代里整日砍殺，在他們眼中除了彼此，或許其他那些也只有活人和死人兩種分別。

哪里還有功夫欣賞美丑，這種閑暇娛樂的事輪不到他們，都是留給后人的。也不知道這蓮花陰差陽錯有了這造化，連帶著令瞳竟然也知道如何欣賞了。見了太多生死以至于情感上的疏離，他與令瞳相識因此得以抑制，可令瞳沒能幸免，亂戰的尸山血海戾氣環繞，以前的戰場如今還蔓延著濃厚的腐爛味道，那是一段慘烈的歷史，他們曾深受其害。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還好他們還年輕，也正是可以肆意風花雪月的年紀。

怎么才能讓令瞳的心活過來，這很難，但他守候萬年，有足夠的耐心應對這持久戰。

思緒間樹妖已盛滿了籃子，蘋果飽滿紅潤散發香甜的味道，輕序滿意接過，沖樹妖頷首“幸苦了。”

說罷攏緊果籃消失在原地。

扮作農婦的樹妖雙頰通紅，眼睛都要看直了去，不光是她，還有前邊挑著蘋果的小妖，有幾個差點將擔子掉下肩去。

托令瞳的福，他們見了不少鐘靈毓秀的俊美人物，先是鏡回，這又來了個輕序。

樹妖差些忘記正事，片刻愣神，復又挑起擔子，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山下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