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五皇子求見。”
聽到這句話少女怔愣一瞬...隨后又歸于平靜。革職的圣旨下了足有數月,沒有東陵家庇佑,各路明刀暗箭自然更加放肆,又怎么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幾個月對于沈遙恐怕跟渡劫差不多。她將沈遙保護的極好,教了他劍術,心術,足夠他自保,但也只能自保。
“你還好嗎?”姿容艷麗的少女淺笑著問他,她現在的處境比他好不了多少。
短短幾個月,好似過了一個輪回,生出許多陌生感,如同第一次認識一個人般。
與記憶中不同的是,少年更加鮮明的眉眼中不同于往日清澈,那雙瞳孔下暗流涌動深不見底。若說以前他是只貓咪,那現在的他則是一頭豹子。
那個單純清澈的少年消失在暗河里,那雙眼任憑誰也不想知道他經歷了什么。
冬日里雪花飄舞,他戴著狗啃過一般的白狐圍脖,靜坐在她對面,調動腦中所有美好回憶企圖回給她一個笑容。
“圣旨到。”
然而沒等他準備好,不速之客大搖大擺走入大堂。
“傳圣上口諭,東陵御,三日后搬入坤寧殿為二皇子沈逸之側妃。”為首的太監趾高氣昂。瞇著眼輕蔑的掃了一眼跪地的五皇子和東陵御。
“三日后是你父親忌日,圣上體貼你父親,取消了冊封禮,不過會有轎子來抬你進宮,注意好了時辰,過時不候。”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東陵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數百年衷心為國,到頭來落到這樣的下場,落水人連一個老太監都要踩一腳。側妃,沒有典禮,以納妾的方式,如此不給家主體面,這已經是光明正大的侮辱了。
望著那老太監一行人的背影,就連侍女回風都是一副想殺人的表情。
東陵御反而沒事人似的平淡起身坐回茶桌,湊到茶壺前輕嗅,表情愜意。好像那個被侮辱的人不是她似的“來嘗嘗我煮的茶,這次火候將將好。”
世間所有的突如其來的變故和意外,誰會面無表情毫無變化。只有事情在意料之內,才會波瀾不驚。
而沈遙的心如同爐上冒著茶香的茶壺,火燒火燎,驚痛無比。他上前抓住少女的雙肩,用力抓起她面向自己,問。
“你為什么不反抗?”
皇帝的厭棄,世人的輕視,無邊的孤寂,都不如此刻來的痛徹。
可一個無足輕重的皇子,都是托她的福好過了這兩年,又有什么資格來問她。
“上次給你的劍譜有好好練嗎?”少女答非所問。原本傷人的話被她壓的很死。
到底是她教了兩年的小徒弟,此刻所有壞情緒都被她收的很好,連她自己都被騙了。
說到底他也只是被皇帝拿來利用的冷宮皇子,此刻除了問她又能做什么?她是東陵家主,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云泥之別,即便如今這朵云變成雨雪跌入爛泥,他也不能將她重新托起。他收起情緒放開她。就好像剛才的問題不是出自他口。他不再追尋答案。兩個同樣面無表情的人心照不宣的坐下來平靜品茶,各自藏好心事。二人之間又好像回到了之前在宮中教他劍術的時候,休息時間粉枝綠蘿也是這樣為他們煎茶。
似乎是想起從前一些趣事,沈遙忍不住淺笑“老師教誨,怎敢怠慢。”
室內茶香四溢,室外雪花飄舞,一對璧人言笑晏晏。
這樣歲月靜好的場景,只有回風垂著頭逃避著,這只會令她心中更加憤懣。
曾經發育不良的小皇子已經成了過去式,坐在她對面的少年將情緒藏在面具下,陪她一同演戲。
所幸這場戲沒演多久,雪停了,沈遙要在宮門下鑰前趕回去。
狗啃過的圍脖倒是不影響狐皮純凈,雪白的顏色讓他的唇愈發的紅,殘缺恰好襯托了他的完美。少年驀的轉頭一笑,以作告別。少女愣住,那一瞬間的驚艷,終于讓她發覺,原來不知何時,他已長成了風華絕代的少年郎。
習慣看到他人眼中對于她的驚艷,不曾想有一日她也會被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