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出路、沒有歸途。
    這事兒，聽起來其實還是挺讓人絕望的。
    一番探查，我與姬影，都悲哀地發現，我們身處的這塊地方，方圓不過幾畝，然后從左邊進，便會從右邊入……
    它就跟鬼打墻一樣，不斷往復。
    不僅如此，這兒的核心處稍微好一些，至于邊緣的氣場環境，十分混亂。
    我們甚至都不敢大聲說話，以及肆意嘗試……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跟戳破了肥皂泡泡一樣，直接將這稍微還穩固的空間，給摧毀了……
    誰也不知道，這兒破壞掉之后，會面臨什么。
    本能的直覺告訴我，最好別去嘗試……
    作為一位新晉的玄門超品，我覺得還是遵從于本能，和第六感，不要貿然作死。
    不作死就不會死，否則……
    眼下弱雞一個的我，已經無法面對任何的變故了。
    稍微的嘗試之后，我們又回到了之前行過來的小山坡上。
    周圍依舊是綠草如茵，繁花遍野。
    頭頂上依舊有暖洋洋的陽光……
    但這一切，都顯得那么虛假，就仿佛金絲鳥籠一般。
    我甚至下意識地抬頭望天，看是不是有什么不知名的存在，或者大佬，正在端詳著咱自己呢……
    于是，原本因為北海鵬王妖丹，以及一眾收獲而喜悅的我，終于收斂了一些。
    姬影看著有些沮喪的我，問：“怎么辦？”
    我想了想，說：“先緩一緩吧，等我稍微恢復一點，再繼續探索吧……”
    姬影雖然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即便是晉階游尸，恢復了“自我”，也不會有過多的“主見”顯露出來，聽到我的話語之后，也是平靜地點了點頭，然后坐到了不遠處去，獨自打坐吐息。
    我看了一眼她，發現并沒有太過別扭。
    姬影即便是多了一個“靈魂”，但我對她的感覺，卻并沒有太多的改變。
    或許是已經習慣了吧？
    可能我們稍微磨合一下，會相處得更加愉快一些。
    ……
    了解過了周遭環境，確定暫時不會有太大的變故與危險之后，我開始靜下心來，審視自己。
    盡管此刻的我，依舊是弱雞一個。
    身體的經脈與丹田，乃至五臟六腑，都被徹底地摧毀過了……
    但一線生機殘留，讓我并沒有太多的恐懼。
    半神妖丹，致命一擊，的確可怕……
    但我這“枯榮大衍之身”，也不是吃素的。
    套句時髦的話語，我這根骨和資質，絕對是一等一的水準。
    再加上《太清歸一真經》的加持，恢復起來，簡直是事半功倍，流暢得宛如吃飯飲水……
    事實也的確如此。
    當我靜心打坐，開始嘗試著推動氣息，運行《太清歸一真經》上的修行之法，立刻就發現原本只是一線生機的涓涓細流……
    瞬間滋潤周圍干涸的大地。
    嫩芽頂出泥土，開始伸展，并且開始蓬勃向上……
    這一切，就仿佛那種幾十秒看完植物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的紀錄片一樣，讓我清晰地感受著自己身體的變化。
    而這種感觸，也讓我對于自己的身體，以及周圍的一切，多了更多的認知。
    這種由死而生的感覺，讓我突然間有點兒想哭。
    因為，它與我之前授箓之時，所感受到的大道，息息相關，簡直就是具現化一般。
    如此呈現，讓人如何不哭？
    ……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
    當我再一次睜開了眼睛來的時候，感覺整個天地，似乎又與之前，截然不同。
    此事很妙，怎么形容呢？
    有個說法，是宋代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提出來的，講“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禪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禪中徹悟，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
    這里面說法很多，講解各異，但用來說明我此刻的感受，也是可行。
    初入修行的我，眼見為實，相信這個世界是按照某種規則不斷運行，也對這些規則保持信徒一般的好奇與崇拜。
    而后我經過數次授箓，以及修行日久，便如霧里看花，似真似幻，勉強接觸了這些規則，也知曉了山水之下的本源何在。
    而現在，我卻是能夠洞察世事，返璞歸真，知曉了規則之上的宏觀構建，所為何來。
    直觀、微觀、宏觀……
    很妙！
    也難以言敘，只能意會……
    悟者自悟，塵心不定者，也只能見到表皮……
    ……
    我巡視周圍，目光最后落到了姬影身上，不由得笑了：“我修行了多久？”
    姬影回答：“不知——此間宇宙，時間流轉，并無意義……”
    我笑了，也對。
    這一坐，或許數日，或許半年……
    只要沒出去，誰能知曉？
    姬影問：“你心情不錯，是否也代表著，我們能夠脫困了？”
    我點了點頭，說：“差不多，不過在此之前，我先確定一件事情……”
    隨后，我伸展了一下手腳，骨骼啪啪作響。
    一股氣血，從心頭騰起，游離于周身而去，隨后又回歸于丹田之中。
    暗傷全無，并且更上了一層樓去。
    瞧見此等狀況，我十分滿意，隨后手掐法訣，默默默念。
    下一秒，原本空曠的場中，卻是浮現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身影來。
    兩位黃巾力士。
    雷鼓力士，降雹力士，摧邪力士。
    觜火猴、室火豬、翼火蛇。
    瘟部北方行瘟使者楊文輝。
    庚戌太歲倪秘、辛亥太歲葉堅。
    十一位道靈，憑空而現，按照到來的次序不同，各立前后，然后不約而同地朝著我拱手行禮：“屬下拜見仙師！”
    就連從不開口的黃巾力士，都保持姿勢，十分恭敬。
    面對著足足能湊齊一個足球隊的諸多道靈，我也沒有任何驕傲，認真回來，開口說道：“辛苦大家了……”
    這時姬影卻有些心驚，開口說道：“不好，這邊氣場變動很大……”
    十一位道靈的到來，讓原本還算穩固的空間，頓時變得紊亂。
    周圍氣場，一片洶涌，宛如煮沸的高壓鍋……
    我卻不慌不忙，與諸位道靈客氣了幾句，拜托它們日后多加扶持之后，方才將其請走。
    而當一眾道靈消失于半空，我卻伸手過去，一把抓住了臉色大變的姬影，說：“莫慌，真是借了大家氣勢……”
    說罷，我抓著姬影的胳膊，往上一躍……
    原本天空晴朗，萬里無云。
    但下一秒，卻一片黑暗，罡風浮動，下方波濤萬傾……
    仿佛虛空死域！
    眼看著這地方上不著天，下不挨地，黑暗遍野，讓人心中惶恐……
    突然間前方卻傳來一陣歌聲：“幾十幾只船上有幾十幾根桿，幾十幾個艄公，把船來搬；我曉得那天下黃河九十九道彎，九十九道彎彎上有九十九只船，九十九只船上有九十九根，九十九個艄公，把船來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