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蒼竹直言，“我吹冷風也好，我做什么也好，關你什么事？”</br> “你不能生病。”</br> 周不言的回答非常簡單，也讓沈蒼竹有些噎住。</br> 原來周不言是關心他。</br> 這是因為他要出宮了，所以其實也舍不得了吧，就像他其實也舍不得。</br> 周不言怕是和他一樣，還記得之前的感情...</br> 沈蒼竹剛想著，就聽到周不言繼續道。</br> “你如果生病耽擱了，沒解決問題，到時候勞累的是陛下。”</br> 以前沈蒼竹就是大冬天吹一晚冷風凍成傻子，他也不會管，可現在特殊情況，他不能生病。</br> 沈蒼竹：“......”合著是他誤會了。</br> 所以他剛才到底為什么抱希望？</br> 什么關心他，明明是關心陛下。</br> 雖然這樣也沒錯了，可是被塞狗糧的他卻很不舒服。</br> 他還真是無情，對他一絲感情都沒有了。</br> “現在還真是張口閉口不離陛下，一副為陛下想的模樣。”</br> “四個人中就你贏了，我落得這般下場，是不是很驕傲？”</br> 周不言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了就，“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br> 沈蒼竹噎住了，“你是故意裝聽不到我的話嗎？”</br> 這就是勝利者的姿態嗎？都懶得搭理他這樣的手下敗將。</br> 以前做這件事的都是他，現在輪到他被如此對待了。</br> 周不言否認，“不是，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心中愧疚，還會有很多不放心，所以才會這樣說。”</br> 周不言換位思考，他想起了曾經陛下讓他出宮時的心態，那時候他又是難受又是不放心，想來沈蒼竹也是一樣。</br> “我保證，你走了，我會盡力照顧好她，盡量讓她養好身體。”</br> 周不言難得說了這么長的話，語氣并沒有特別的溫柔，還是和平常一樣，顯得很是冷淡。</br> 可是沈蒼竹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再也說不出話來。</br> “誰要你的保證。”</br> 他丟下一句，轉身就走。</br> 因為他被看透了，被周不言看透了。</br> 他的嫉妒不甘，他的愧疚不安，不管好的壞的情緒，都被他看透了。</br> 沈蒼竹不想再被他看下去。</br> 這一夜，對沈蒼竹來說是漫長的，這也是他在宮中的最后一夜。</br> 這一夜過去，出了宮，就再也沒有了沈君這個身份。</br> 從此宮中再也不是他的家，他和陛下，終究要分開了。</br> 回到明軒殿，雖然已經很晚了，但卻燈火通明，因為都在收拾東西。</br> 沈蒼竹不用親自動手，只是重要的東西要自己收而已。</br> 進宮的時候，他其實沒帶多少東西，要出宮了才發現，這么些年，他多了許多東西。</br> 沈蒼竹轉了一圈，最后回到書房，那些孤本珍藏已經小心收好。</br> 這些好多還是楚星辰之前送的。</br> 除此之外，還有收集的報紙，兩個筆名，虛懷谷和等二月的都有。</br> 當年以‘等二月’這特別的名字，發布的詩，渴望心上人回應，甜蜜又忐忑等待的心情，好像還歷歷在目，如今卻已經物是人非。</br> 他靜靜看了片刻，最后視線停留在熟悉的畫冊上。</br> 熟悉的畫面，一看回憶就涌上心頭，忽然想起來，他已經很久沒叫陛下娘子了。</br> 當年他和陛下當年那幾日夫妻，真的成了一生。</br> 第二天，立秋。</br> 沈蒼竹后半夜才睡著，感覺才睡著天就亮了。</br> 等他洗漱完，東西已經全收拾好，凌洲蕭忘和周不言都來了。</br> 說來相送，但其實也相對無言，不知道說什么。</br> 沈蒼竹沒走，是等著楚星辰下朝，和她告辭。</br> 楚星辰很快來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嗎？”</br> “都收拾好了。”</br> 楚星辰點點頭，回身從夏至手里接過大楚有史以來第一份‘放君書’。</br> 進了后宮的，不管男女，少有出宮的，很多時候都是貶為庶人，打入冷宮，或者直接賜死。</br> 沈蒼竹情況特殊，是第一個出宮的，也是第一個和女皇離婚的。</br> 雖然楚星辰不能讓人覺得她是厭惡了沈蒼竹，才將沈蒼竹趕出宮，但也不能讓人覺得沈蒼竹出宮了，還是她的男人，不清不楚。</br> 最后就選擇了‘放君書’，離婚，他們是認真的。</br> 這封‘放君書’，是楚星辰認真寫的，沒有模板，也沒有按照模板所寫。</br> 因為是真情實感寫的，所以寫得情真意切。</br> 說自己舍不得沈蒼竹，但他在后宮還是太浪費才能，她不忍看沈蒼竹在后宮埋沒了，所以特許他出宮，去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br> 從此以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br> 最后祝愿沈蒼竹前程似錦。</br> 沈蒼竹看完‘放君書’，呼出一口氣行禮。</br> “陛下，我定不負所托。”</br> 他會在外面，在朝堂上輔佐陛下。</br> “我相信你。”</br> 楚星辰依然還是那句話。</br> “嗯，你說過我們會是最好的君臣，陛下可以拭目以待。”</br> 他會和陛下做最好的君臣。</br> “好。”</br> 楚星辰點頭。</br> 沈蒼竹要出宮，并沒有刻意宣揚，但一晚過去，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了。</br> 于是，大家都親眼目睹沈蒼竹離宮，而楚星辰一直相送到宮門口。</br> 周不言蕭忘和凌洲均有相送。</br> 沈家只有沈蒼桐，就算知道他要出宮，只會想盡辦法阻擾，不會歡迎。</br> 所以到了宮門外，本該沒有人接沈蒼竹。</br> 可是宮外，并沒有空蕩蕩，而是有一隊人馬早已在等待。</br> 他們是楚星辰安排的，為的就是護送沈蒼竹回去。</br> 楚星辰一直記得沈蒼竹當時說過的出宮影響會多大的話，盡可能減少壞的影響。</br> 所以她安排了儀仗，好生將沈蒼竹送出宮，給足了他體面，還準備了許多禮物。</br> 這些禮物在外人看來就是獎賞，這些儀仗，也是做給外人看的。</br> 他們這么過去，自然引人注意，不免有人問起，送沈蒼竹的人也好聲好氣回答，說送沈公子出宮歸家。</br> 聽到答案的人了然，等人過去了才覺得不對，才反應過來。</br> 為什么他們反應慢，因為沈蒼竹這排場，根本不像離宮回家，半分被趕出宮的樣子都沒有，倒像是回家省親。</br> 這樣的場景，自然引起了討論。</br> 大家議論紛紛，還有人爭辯，說一定是弄錯了，沈蒼竹可不像出宮的。</br> 可沈蒼竹確實是出宮了。</br> 甚至楚星辰還特意給沈家沈蒼桐這邊下了圣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