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登上山腰,找到幾顆板栗樹,安子石、白芷蘭和安重櫻都累癱了,顧不得地上濕,一屁股就坐了下去。</br> 安朗把草帽扣在林淡頭上,柔聲道:“我去搖樹,你站遠一點。”</br> “你等等。”林淡拿走女兒的草帽,同樣扣在安朗頭上:“這種草帽有些薄,你戴兩頂比較安全。”</br> 安朗輕笑一聲,表情愉悅。</br> 安子石感嘆道:“我們不是來摘板栗的,我們是來吃狗糧的。”</br> 白芷蘭似乎有話想問安子石,嘴巴張了張又閉緊了。無論如何,她不會讓母親受傷的。</br> 另一頭,安朗開始搖晃板栗樹,成熟的板栗像下雨一般掉下來,滿是尖刺的殼裂開一條縫,露出飽滿的果實。林淡拿著小錘子敲開刺殼,把板栗裝進背簍里。安子石這才來了興趣,戴上草帽走到樹下,笑嘻嘻地說道:“原來板栗長成這樣,像個刺猬。”</br> 林淡尚未搭話,安朗已吩咐道:“你傻站著干什么,還不幫你林姨敲殼?”</br> “不用了,錘子只有一個,我來吧。”林淡擺手拒絕。</br> 安子石不敢忤逆小叔,連忙把錘子搶過去,討好道:“林姨你歇著,我來。”</br> “這些活兒就應該交給男人來干,你去旁邊休息。”安朗繼續吩咐。</br> 林淡很少被人如此照顧,不禁覺得有些新鮮。她仰頭看著高大英俊的男人,目光是溫柔的、專注的、全新的,直看得對方不自覺地咳嗽起來才慢慢走開了,嘴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br> 安朗盯著她的背影,也忍不住低笑了一聲。</br> 安子石調侃道:“小叔,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下來幫我收板栗。這些活兒是我們男人的,你可不能偷懶。”</br> 安朗這才跳下樹,撿了一塊鵝卵石,把板栗殼一一砸開。林淡也沒閑著,走進竹林里采了一些竹蓀,挖了一些竹筍,準備帶回家做菜。安重櫻很想幫忙,但身體受不了,只能躲開攝像機,在樹下歇息。白芷蘭也撿了一塊鵝卵石想幫安朗的忙,卻被安子石攆走了:“這里不用你,你去幫你媽媽摘蘑菇吧。”</br> 白芷蘭目光微微一暗,然后走開了。</br> 收完板栗,一行人高一腳底一腳地往家趕。白芷蘭幾次想靠近安子石,都被他巧妙地避開了。途經一座農家小院,一名大著肚子的婦女被一位老人攙扶著,一步一挪地迎面走來。林淡避讓到路邊,詢問道:“方大娘,這是你家的閨女?”</br> “是啊,小梅,這是你林伯伯的女兒林淡,快喊人。”</br> 婦女強扯出一抹笑,“林姐你好。”</br> “你好。”林淡微笑頷首,眼看母女倆小心翼翼地走過羊腸小道,眉頭不禁皺了皺。山里人若是遇見來拍攝節目的隊伍,一定會感到新鮮,從而圍過來問幾句,這位孕婦卻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反倒滿臉愁容,看來家里一定是出事了。但是人家既然絕口不提,林淡也不會上趕著打聽,只在心里過一遍也就算了。</br> 一行人繼續朝前走,白芷蘭很想找機會靠近安子石,卻都躲不開無孔不入的攝像機,只能作罷。好不容易走到家門口,看見幾位攝像師都跟在母親和安朗身邊拍攝,她這才狠狠拽了安子石一把。</br> 安子石心里無奈極了,沖姑姑擺擺手,然后跟隨少女走到門外,躲開了攝像機。</br> 白芷蘭關掉自己的麥克風,又示意安子石照做。</br> “你想干什么?先說好,就算我小叔想追你媽媽,我也不會配合你炒作的。我已經明確地告訴你了,我不喜歡你。”安子石一字一句嚴肅開口。</br> 白芷蘭平靜地點頭,“正好,我把你叫出來也是想明確地告訴你,我也不喜歡你。當初我會追你,是因為你在微博上說你很欣賞白竹。”</br> “就因為這個,你便來追我?”安子石滿目詫異。</br> 白芷蘭坦誠道:“沒錯,就因為你喜歡白竹,所以我才會追你。你知道吧,我和她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她在溫柔呵護下長大,而我什么都沒有,所以只能不斷地搶她的東西。衣服也好,首飾也罷,我如果不爭不搶,只能活得像個乞丐。當然,即便我爭了搶了,也只是比乞丐稍好一點,升級為強盜罷了。”</br> 由于小叔看上了林姨,最近這一個月,安子石沒少調查白家的底細,自然知道白芷蘭以前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他心里略有動容,面上卻沒表現出來。</br> 白芷蘭繼續說道:“有一部電影叫做《查理和巧克力工廠》,你看過沒有?”</br> 話題跳轉得太快,以至于安子石愣了很久才點頭道,“看過,是一部兒童電影。”</br> 白芷蘭輕笑道:“這部電影我以前看過很多遍,總是想不明白,查理一家人赤貧如洗,卻又為何舍不得賣掉那張金獎券。但是現在我想通了,金錢是金錢,巧克力是巧克力,金錢是冰冷的,還不能吃,巧克力卻是甜的,吃進肚子里能讓人感到愉快。以前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金錢,但是現在,我選擇巧克力。所以你放心吧,我不會再來招惹你。”</br> 安子石消化了好一會兒才恍然道:“我明白了。”</br> “那就好,直播的時候你自然一點,別總是躲著我,我不會拿你怎么樣的。你越是躲,觀眾越是會亂猜,反而不好。”白芷蘭略一點頭便離開了。</br> 安子石在門外靜靜站了五六分鐘,然后搖頭莞爾。他總算領會了這些話的含義,白芷蘭真正想說的是:以前她追求的是物質上的東西,現在她追求的是精神上的東西。而他對于她來說就像一種獎勵,或者一件戰利品,可以拿出去炫耀,也可以用以攻擊白竹,實質上的作用卻遠遠不如一塊巧克力。至少巧克力能讓她品嘗到甘甜,而他只會帶給她無窮無盡的麻煩。</br> 與以前相比,她的確看開很多,也成長很多,早已從白家那個泥潭里掙脫出來,找到了自己的巧克力工廠。她的心是甜的,所以她已經不需要用一些漂亮的東西來妝點她的外表了。</br> 想到這里,安子石不禁搖頭苦笑。他正準備打開麥克風,卻見自家姑姑斜倚在墻邊,調侃道:“小石頭呀小石頭,看來你的魅力也沒有傳說中那么大嘛,人家小姑娘根本就沒喜歡過你。”</br> 安子石臉頰微微漲紅,逞強道:“她不喜歡我正好,我現在輕松多了。”</br> 安重櫻嗤笑一聲,轉頭就走。</br> 姑侄倆回到小院,卻見安朗正圍著林淡打轉。林淡讓他剝板栗、剝蒜,他就老老實實坐下干活;林淡讓他摘菜,他就卷起衣袖去園子里蹚泥;林淡讓他去后院抓雞,他就把自己弄得一身都是雞毛地回來。他分明被支使得團團轉,卻一句抱怨都沒有,還樂呵呵得,顯得十分享受。</br> “我都沒眼看了。這是我小叔嗎?”安子石扶額哀嘆。</br> 安重櫻偏過頭忍笑。</br> 直播間里的觀眾感嘆道:【安總看上去那么狂霸酷帥拽,沒想到私底下卻是個耙耳朵!以后結婚了,他肯定會被白媽吃得死死的。】</br> 黑子正準備反駁,卻見林淡擺手道:“殺雞不要在鏡頭里殺,會造成觀眾的不適。你躲遠一點。”</br> “好的。”安朗立刻提著雞和菜刀走開了,乖得不得了。</br> 黑子默默捂臉,慶幸自己還來不及為安總說話。</br> 白芷蘭的活兒全都被安朗干完了,只能提著水壺去后院的溫房給蘭花澆水。安子石不知為何,竟然也跟了上去。</br> “我來幫你。”他溫聲道。</br> “不用。這些花每天澆多少水都有定量的,如果隨便澆,會把它們淹死。你看這張表格,是我媽寫的,我得按照這上面的規定去打理這些花草,不能亂碰。”白芷蘭指著貼在玻璃上的一張表格說道。</br> 安子石定睛一看,不禁咋舌。這張表格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太過詳細的規定簡直超越了法律條文,要想打理好這些花草,可能比考律師資格證還難。安子石連忙后退,擺手道:“那算了,還是你來吧。”</br> 說話間,他不小心碰到身后的花架,弄翻了幾個花盆。只聽“哐當”幾聲脆響,幾株開得正盛的蘭花已躺倒在陶瓷碎片里。</br> 白芷蘭心疼極了,連忙伸手去撿花,卻被站在門口的安重櫻厲聲阻止:“別碰!千萬千萬別碰!我去叫你媽媽!安子石,你這個混小子,從小到大就屬你最會闖禍!這幾盆花要是種不活了,我可不幫你賠錢!你給我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不要動!”話落火急火燎地跑走了。</br> 白芷蘭蹲在地上,滿臉都是困惑。</br> 安子石盯著幾株蘭花看了看,臉色慢慢變青了。安老爺子在世的時候酷愛養蘭,所以安家人多多少少懂這方面的知識。之前他沒仔細看,所以并未察覺異狀,現在看明白了,心臟不禁揪著疼。</br> 他的粉絲不明所以,于是嘲諷道:【安姑姑好夸張,打破幾盆花而已,竟然罵我們男神愛闖禍。你不賠錢我們幫男神賠,幾盆花算個啥!】</br> 【就是!男神你把這個破花房全砸了都沒關系,我們幫你賠錢!】</br> 但是,也有一些人比較有見識,忍不住評論道:【請某些人不要胡亂開口.暴露自己的智商。又蠢又毒說的就是你們!賠錢?你們拿什么賠?即便是安子石這樣的超一線巨星,想要立刻拿出幾千萬現金也得在心里打個突。附圖幾張,給你們科普科普,我早就說過,白芷蘭的媽媽不是一般人!】</br> 評論區里出現一個鏈接,很多人因為好奇點了進去,然后傻眼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