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提前十分鐘來到咖啡館,點了一杯熱牛奶和一個巧克力蛋糕,一點一點吃著。被酒精折磨了一整晚的胃終于得到了安撫,當汪駿準點抵達時,她的臉色已十分紅潤,半點看不出宿醉的憔悴。</br> “請坐。”她伸出一只手邀請,然后仔細打量這位“男朋友”。對方長得非常英俊,黑亮的頭發自然卷曲,顯得隨性而又慵懶,一雙桃花眼溫柔多情,能把人溺斃。他足有一百八十多公分,身材頎長,氣質優雅,走進來的時候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br> 哪怕在俊男美女如云的娛樂圈,他的長相也屬于頂尖那一類,更何況是在普通人的世界。從記憶里看去,這位男朋友的相貌總是模糊的,這大概源于原主對他的漫不經心。但林淡卻會把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記住,哪怕對方只是一個路人甲。</br> 男朋友長得很英俊,但是這不足以成為林淡退縮的理由。她等對方點的咖啡送上來之后才徐徐說道:“汪駿,我覺得我倆不合適。”</br> 汪駿心里咯噔了一下,再去看林淡那張冷漠到沒有半點兒表情的臉,竟然有些難以承受。他抬起手說道:“你等一下,我去一趟廁所。”</br> “你請便。”林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br> 男人走了,手機卻留在桌上。林淡拿起自己的手機隨意翻了翻,卻看見財經網頁上出現一張模糊的照片,標題是《汪兆坤愛子畢業在即,或接棒瑞豐總裁一職》</br> 汪兆坤是制造業龍頭瑞豐電器的創辦者,他非常注重對獨子的保護,媒體至今沒拍到汪公子的一張正面照,更不知曉對方的具體情況。但是林淡是何許人也?她幾乎一眼就分辨出,那只露出一個模糊側面的、走在汪兆坤身旁的年輕人正是汪駿。</br> 自己的男朋友是百億私企的繼承人,這對林淡而言算不上驚喜,她關掉頁面繼續喝咖啡,心中毫無波動。恰在此時,汪駿的手機屏幕亮了,一條微信赫然映入林淡的眼簾——【小南瓜,吃晚飯了嗎?】。</br> 林淡立刻抓起手機,直勾勾地看著這條微信。發信人備注了“媽媽”兩個字,所以林淡并不知道對方的昵稱,然而那個頭像她卻再熟悉不過。</br> 在這個世界上,會用這個頭像,又恰好把自己的兒子叫做小南瓜的人有幾個?或許很多,但是在林淡身邊卻只有那么一個。她不愿相信這個巧合,可是如果它正是她想的那個巧合呢?</br> 當林淡愣神的時候,汪駿回到了座位。他看上去神色如常,只是鬢邊的頭發濕了幾縷。發現林淡拿著自己的手機,他并未生氣,反而玩笑道:“怎么了,你想查我的崗?”</br> “你媽媽的名字里是不是帶有一個瑤字?”林淡試探道。</br> “你怎么知道?”汪駿顯得很驚訝。</br> 這回輪到林淡想去衛生間洗冷水臉了。她一手扶額,一手敲擊桌面,斟酌了很久才無奈道:“沒怎么,我就是隨便問一問。你餓了嗎,要不要點一份牛排?”</br> 汪駿對她陡然轉變的態度感到很意外,遲疑道:“你剛才說我們不合適,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br> “沒有,不合適可以磨合,我們剛在一起沒多久,應該對彼此更有耐心。”林淡斷然否認。她腦子里全是瑤媽的那些話。她希望兒子的女朋友能對兒子好一點,然而好巧不巧,林淡就是那個女朋友,在這種情況下她能怎么辦?</br> 為了供原主讀書,瑤媽花了很多錢,逢年過節還會大箱大箱地給原主送衣服和保養品。聽說原主的奶奶病重了,她問也不問就打來五十萬,這是怎樣深厚的一份情義?這是何等無私的付出?原主或許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汪駿踹掉,可是林淡做不到。她不能前腳接受了別人的幫助,后腳就拿刀扎對方的兒子,那她算什么?不知感恩的畜生嗎?</br> 如果汪駿是一個花心濫情的人,林淡還有理由與他分手,但現在他并沒有做錯任何事,林淡該怎么說?她看著他無辜的桃花眼,竟然破天荒地退怯了。</br> 汪駿似乎松了一口氣,嚴肅的臉龐終于蕩開一抹笑容,“好啊,我沒吃晚飯,正好餓了。”說完快速回了一條短信,然后專心致志地與林淡聊天。他是一個非常懂得生活情趣的人,飯后給林淡買了一束玫瑰花,原本想跟她回愛巢溫存,發現她面有難色就找借口離開了,不給女方半點壓力。</br> 林淡把玫瑰插.進花瓶,有一下沒一下地按揉隱痛的太陽穴。這就是她痛恨新人生的地方,因為你永遠想不到原主會留給你怎樣的爛攤子。m.</br> ---</br> 汪駿是哼著歌兒回到宿舍的。</br> 室友感到很意外,忍不住問道:“你是分手還是沒分手?分手了的話你就不應該哼歌,沒分手的話你就不應該回宿舍。哥們兒,你這是什么情況?”</br> “沒分手,林淡今天不方便,我就沒在她那兒過夜。”汪駿把車鑰匙扔進抽屜。</br> 韓旭抬頭看他一眼,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br> “我就猜到你倆不會分手,哥們兒你看,你的身世已經曝光了。”另一名室友舉起手機讓汪駿看照片。</br> 汪駿盯著那張側面照看了好一會兒,又看了看那個夸張的標題,蕩漾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他眼睛略有些濕潤,卻扯出一抹笑,呢喃道:“難怪她問我,我媽媽的名字里是不是有一個瑤字。世人誰不知道汪兆坤的老婆叫薛瑤。”</br> 汪駿越想越難受,卻完全不敢在朋友們面前表現出來。</br> 韓旭放下書,沉聲道:“阿駿,我們出去聊一聊。”</br> 兩人走上宿舍樓的天臺,各自拿了一瓶啤酒。</br> “怎么回事?”韓旭開門見山地道:“林淡又怎么你了?”</br> 汪駿沉默了很久才開始敘述今天的一切,末了苦笑道:“……看了照片,再問一問我媽的名字,林淡已經猜到我的身份了吧?所以她話鋒一轉,硬是把分手說成了繼續磨合。韓旭,我真的很喜歡她。我已經二十歲了,這是我頭一次那么喜歡一個人。”</br> “她有哪點好?”韓旭眉頭緊皺。</br> “她哪兒都好。”</br> “即便她愛的只是你的身份和地位?”韓旭一針見血。</br> 汪駿不說話了,仰起頭把酒喝光。</br> 韓旭意味深長道:“阿駿,和她分手吧,趁你陷得還不夠深。你曾經跟我說要和相愛的人結婚,你確定林淡能跟你過一輩子嗎?她會給你那樣的愛嗎?不要讓她玷污了‘愛’這個字。”</br> 汪駿眼中閃爍著淚光,掙扎了很久才痛苦地說道:“韓旭我做不到,我現在還是很喜歡她,看見她的臉,我真的說不出‘分手’兩個字。”</br> “那就暫時分開,看看你的這份喜歡能持續多久。”韓旭近乎冷酷地說道。</br> 汪駿許久沒說話,只是把酒瓶狠狠砸在地上。</br> ---</br> 林淡沒想到汪駿那么粘人,昨天才見面,今天一大早就給她打電話約她去學校食堂吃早餐。</br> “你臉色不太好,生病了?”她盯著汪駿憔悴的臉。</br> “林淡,最近我們不要見面了好嗎?”汪駿艱難地開口。</br> “為什么?”林淡往椅背上一靠,目光透著審視。</br> “因為我想申請哈佛的研究生。”汪駿垂下頭,不想讓林淡發現自己心虛的表情。</br> “你要去美國?”林淡露出意外的表情。</br> “是的,我爸爸希望我能去。哈佛不比別的學校,如果我不夠努力,根本就沒有錄取的希望。”</br> 林淡立刻表示同意:“好,那你加油。”</br> 汪駿似是有些失落,又似是松了一口氣。他幫林淡買了一碗餛飩,又告訴她要記得每天早上按時吃早飯,晚上別熬夜,這才離開。林淡看見他腳步匆忙地走向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br> 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原主愛得癡迷的學長韓旭。他比汪駿高出半個頭,眼睛是狹長的丹鳳眼,一雙眸子黑漆漆的,像望不見底的寒潭,俊美到極致的臉總是帶著三分笑意,似乎溫柔可親,又似乎高不可攀。</br> 這是一個卓爾不凡的人,比汪駿那樣的貴公子更有吸引力,難怪能讓鐵石心腸的原主為他要生要死。林淡仔細觀察韓旭的同時對方也正直勾勾地望過來,眼里滿是鋒利的冷光……他在警告她。</br> 林淡低頭吃餛飩,心中一片寧靜。</br> 恰在此時,瑤媽發了一條微信過來,語氣有些擔憂:【蛋蛋我該怎么辦?小南瓜說要去國外讀書,我不想讓他走,可我說不出口。他什么都不會干,過去了會不會餓死?不行,我要跟他一起去。】</br> 林淡看到這里不禁急了,連忙勸說道:【阿姨你冷靜一點,你身體不好,不能長途奔波。你放心吧,小南瓜會長大的,他在學校不也過得好好的嗎?】</br> 【你不知道,他每個星期都會把臟衣服帶回家洗,自己什么都不干。有一次他玩通宵游戲,餓得頭暈眼花卻懶得去食堂打飯,就讓舍友幫他帶。他舍友忘了這回事,中午就沒回寢室,他也不知道跟別人借一包方便面吃,直接餓暈在床上。你說他這個樣子我怎么放心?】</br> 瑤媽喋喋不休地數落著兒子低到令人發指的自理能力,并且再度堅定了要跟過去的決心。可林淡知道,瑤媽心臟不好,為了確保發病的時候能及時得到救治,她常年住在療養院,根本沒有辦法遠渡重洋去照顧兒子。</br> 林淡苦勸無果,只能打出一行字:【阿姨你放心吧,他女朋友會跟過去照顧他的。】哈佛的研究生很難申請,這一點林淡明白,然而她不得不盡力試一試。欠了別人的總是要還的,這大概就是命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