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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這時候響起來,她頓住,翻著包。
一不小心把書也掉到地上,剛要去撿,方獨瑾蹲下身,拿起那本書。
白曉晨沖他感謝笑笑,接了電話,是白母,“曉晨,你們應酬完沒,幾點結(jié)束,一會兒我讓司機去接你。”
白曉晨剛要答應,因為不小心開免提,方獨瑾聽到后,說道,“過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白曉晨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好拒絕,便對白母簡明地說了情況,白母自然答應。
掛電話,她向方獨瑾道謝,剛要伸手接過那本書,方獨瑾沒有還她的意思,翻了翻。
然后問道,“你喜歡科幻小說?”
他晃了晃那本《銀河系漫游指南》。
白曉晨點點頭,“我喜歡這一類型的書,剛好它又出精裝版,就買回來了。”
方獨瑾有點好奇的意思,站在拐角的平臺上不動,露出疑問的神色“據(jù)我所知,女孩子不是喜歡愛情小說,之類的嗎。”
她不敢欺騙眼前這個人,又發(fā)現(xiàn)沒人問過自己這類問題,也生起傾訴的*。
“因為,因為看這種書,就會想到宇宙太空還有未來。”她的語氣歡悅起來,
“你看,宇宙星河那么大,那么絢麗宏偉,那人類的煩惱,我的煩惱又算什么呢?”白曉晨的眼睛發(fā)亮,熠熠生輝,是他不曾見過的模樣,“生命的可能性這么多,未來那么精彩,我要把眼光放開闊些,爭取讓科幻變成現(xiàn)實,說不準有一天我也能當上國家院士呢。”
她斂眉咬唇,說得既憧憬又羞澀,讓他也不禁歡欣雀躍起來。
接著,白曉晨抿抿唇,沒有敷衍方獨瑾,分享著她的真實想法,“至于愛情故事,那總是別人的。”
她眼底抹過一絲憂郁,不明顯,但被他捕捉發(fā)現(xiàn)。
方獨瑾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又放松開了。
他想,自己真的不夠了解眼前的這個女孩子,他以為她攀附權(quán)貴卻又軟弱可欺,誰料到她內(nèi)有傲骨,倔強細膩。
他以為她只是一個被嬌養(yǎng)大的千金,整日渾渾噩噩等著嫁人就好,一如秦蜜李琦。誰知道轉(zhuǎn)眼就發(fā)現(xiàn)她是X大的博士生,連重大科研項目都有參與。
他以為她不諳世事,那些憂愁只是女孩子的閑怨,沒事找事,自哀自憐。后來偶一詢問,方明白生長在那樣一個家庭,她只能小心翼翼,難展歡顏。
他亦以為她給自己設定的未來只是富貴安平,誰想到她還有這樣的凌云壯志,萬丈雄心。
他總是小瞧她,有意無意。
方獨瑾毫無聲息地嘆了口氣,看向白曉晨,眼光柔和,“我也很喜歡這本書,和你的理由也相似,這一類的作品總能讓人心生豪氣,大學的時候,我還是科幻社的社長呢,哈。”
白曉晨一愣,垂下眼簾,不知道怎么接話。
方獨瑾見她扇子一樣的睫毛遮住了那生動明亮的眼眸,有點煩躁,說,“至于愛情故事,你這個年紀不妨也看一些,不要總是這樣老氣橫秋。”
白曉晨覺得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軟和了很多,便低著頭問道,“你不覺得自己自相矛盾嗎?”
方獨瑾一怔,可不是嗎,剛剛教訓她安分收心,如今難不成鼓勵她追求真愛,那未免諷刺。
然而,“憧憬和想象是被允許的。”他說。
管住自己的行為就好,至于什么心思,那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如是想,卻沒料到,行為總是跟在心意的后面的,斷不了心意,那就總有麻煩事在后頭等著。
白曉晨覺得他說的沒道理,不好反駁,也胡亂應了幾聲說,“我們快回去吧,要散場了。”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包廂,其他人的目光疑慮,但不明說,熱熱鬧鬧地敬完最后一輪酒,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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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曉晨雙手合攏放在膝蓋上,坐得筆直。
方獨瑾在她身邊,見她如此知禮客氣,涌出奇怪的感覺。
司機平穩(wěn)地開著,方獨瑾從后視鏡看到白曉晨低垂的眉眼,總有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他問道,“上邊的意思是讓你們研究組的人到集團里來工作,因為涉及到保密的東西,也許你不會愿意在我手下工作,所以問問你的意見?”
白曉晨聞言,搖搖頭說,“我當然愿意參與這個項目,再說,我對你沒有意見,只要你別為難我就行。”她說的誠懇,抬眼直直地看向他。
原來在她心里他總是為難她的,方獨瑾覺得有些胸悶,開了車窗。
“那就把你也調(diào)進去,”他偏過頭看車窗外的景色,“我其實,并沒有和你過不去的想法,你不要誤會了。”
白曉晨抱著胳膊,被風吹得有點受不了,心道,你可不就是專門給我找麻煩的么,說著,一個噴嚏打出來,她急忙去拿紙巾捂住了口鼻。
方獨瑾聽到聲音,反應過來,連忙關(guān)上車窗,面對她指責的眼神,無語:單單這一晚,好像自己的確為難她不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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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轉(zhuǎn)到七五重工那邊工作之前,這個項目算是完全審批下來。
正趕上黃金周,孫云痛痛快快地給大家都放了假,白曉晨恰好一年的假期還沒用過,干脆一下子都一起休,居然夠她玩上二十來天。
白曉晨本來打算去邊疆的X省看看她的閨蜜陶知竹,后來還是作罷。邊疆軍區(qū)每逢節(jié)假日都事情繁雜,知竹定要為了丈夫梅英忙上忙下,更別說她也參加了國防項目,整天待在沙漠里,已經(jīng)喘不過氣了,自己還是別給她添亂。
要不去旅游,她盤算著。
白曉晨考慮來考慮去,就是沒想到自己要過26歲的生日了。
人生能有多少次生日,她不是不想過的,只是從她八歲開始,也就是父親的第一個情婦在她生日的那天,鬧到家里來的時候,她就再沒開心地過一個生日了。
大概那以后,母親程慧在父親那受了氣,只能把期望寄托在她身上,對她的要求也愈發(fā)嚴格。
即便是生日當天,也得練舞看書,甚至她不能表現(xiàn)出一絲懈怠和渴求,稍稍一放松,就沒有生日祝福,母親的眼淚也會刷刷刷往下流,她總是說,“你這么不爭氣,我過得有什么意思。你
爸爸不著家,你要是再不給我爭臉面,我真是死了算了。”
“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早就離婚了,如果生的是個男孩兒,也不至于現(xiàn)在這樣,你爸爸連個正眼都不看你。”
她總是這樣說,以至于白曉晨總惶恐著,驚嚇著,原來自己是那個讓母親不能幸福的理由,父親已經(jīng)不喜歡她,她不能失去母親的關(guān)注。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變得越來越安靜,越來越自卑,只能拼命的學著舞蹈,念著書本。
等大了,她當然知道別人的不幸福不是自己的錯,可習慣已經(jīng)養(yǎng)成,她總是聽不得母親的哭聲,總是質(zhì)疑自己存在的必要性,習慣是很可怕的。
白曉晨翻著一本詩集,窩在床頭不想起來。
她探著拿水杯,一個不小心,把床邊的小熊打下了床,急忙赤著腳下了床把維尼熊撿了起來。
地上很涼,她蹲在地板上,戳了戳這個維尼熊的臉蛋,和它大眼瞪小眼的,嫌棄地說,“你真胖。”
這是張智源送給她的。
還記得十三歲的時候,隔壁大興土木裝修了整整七個月,等到有一天她回家吃午飯聽到隔壁人聲鼎沸,就知道原來鄰居搬來了,也是調(diào)任過來的。
她沒什么好奇心,蹬蹬蹬地跑到二樓自己的房間,也許是命中注定,聽到了一陣歡騰的小提琴聲傳來,是旦尼庫的《云雀》,她走到陽臺,她看到對面別墅的陽臺上,一個高瘦高瘦的男生拉著小提琴。
那時陽光正好,曬得人暖洋洋地,她見他穿著學校的可笑制服,卻從容不迫,顯得氣質(zhì)高貴,芝蘭玉樹。
那個男生白皙修長的手好像有魔力,她明明聽過無數(shù)次的《云雀》在他的演奏下那般動人,悅亮明麗的旋律,高超的顫音,還有歡快的感情,都聽得很分明。
她坐在被紫藤蘿花繞著秋千上,蕩了蕩,忍不住拍手叫好,“真好聽。”。
那個男生聽見了她的聲音,從容不迫地拉完了最后一段旋律,然后偏過臉,笑著對她說,“謝謝。”
他笑得真親切,她那時候只有這樣的想法,有點暈乎乎的,不知所措。
光線透過雨后浮沉,折射出一道道彩光,就在那樣的華麗背景下,張智源走進她的人生。
她不知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總是盼望著中午早些回家,好到陽臺去看看隔壁的他再做些什么。
中午的時候,他也許在練琴,也許在看書,偶爾還會主動和她說說話。
在他眼里,自己當然只是個小妹妹。
她那個時候沒有意識到這個人會改變自己的生活,她只是覺得,在生活里有這樣一個安靜高雅的人,真的挺好的。
媽媽總是念叨她,父親也總不在家里,她看似安靜,總是緊張著的,可在他的身邊,她就能安寧下來,就是這樣神奇。
日子一天天過著,又來到她的生日。
不知道父親是不是故意的,她13歲生日的時候,他又鬧出來風流事故。
媽媽瘋狂地打電話罵那個女人的全家,鬧得不可開交。
父親坐在一邊無動于衷,他當然沒所謂——被罵的又不是他,對不對?
她站在樓梯拐角向下看,看來今年又什么都沒有,不該期待的,不該回家這么早的。
可是,媽媽許諾過會有禮物的,心里的一個聲音弱弱地說。
當然,即便往年她也不一定會有蛋糕,不一定會有禮物,但是氣氛總沒那么糟糕。
媽媽越來越生氣,大吵大鬧,質(zhì)問著父親,“我為你付出這么多,為什么你總還要在外面搞三搞四?”
這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不是付出就會有回報。你看,她都明白的道理,大人卻總不明白。
她知道接下來會有什么戲碼,一定是父親又要躲出去,媽媽又要心灰意冷。
果不其然,過了十分鐘,被集中火力攻擊的父親一怒之下拿了車鑰匙甩門走人了。
她默默地下樓,到廚房做飯。
——家丑不可外揚,每到這種時候,張嫂和司機就要放假。
她要擔負起家務。
做飯還算熟練,她在廚房吃了些,用上菜盤放了一碗湯,一葷一素,和一碗飯。
她端飯菜給坐在客廳流淚的媽媽,然而剛放到茶幾上,媽媽沒有說任何話,直接一巴掌給打翻了。
湯汁有些濺到了她的手上,她不覺得痛,因為母親看她的眼神簡直像在說,“好啊,原來是你!就是因為你,我才會這么不幸。”
很想張嘴辯解,但是不行。
很想說,明明不是我的錯,可你為什么要用別人的錯來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呢。
她看著對面的那張臉,仍然年輕美麗,但充滿了恨意。
她不能發(fā)脾氣,不能哭泣,媽媽不喜歡這樣。
于是默默地回到了房間。
想起平時母親總會念叨的話,“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就離婚了。”
“如果你是個男孩兒的話,別的女人也不敢妄想我這個局長夫人的位置了。”
“你怎么就不是個男孩兒,你怎么就這么不爭氣,成績也不行,特長也不行,我怎么會有你這樣一個女兒!”
為什么媽媽不想想,她成績考不到前列的原因,別人寫作文的時候可以寫溫暖的家庭,慈愛的父母,她要如何提筆,她不是快樂的,怎么能寫出快樂的東西。
這世界真是不公平,不給人留一點余地。
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子,所以父親不喜歡自己,媽媽也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僅僅就因為她的性別嗎?
她那樣卑微地乞求父母的一點點愛,但是也不可以,只因為她是一個女孩子,只因為她是一個女孩子而已,她頭一次感到這樣無力。
無法改變的無力。
她默默地蹲在陽臺抽噎,今天是她的生日,是一年一次的生日,爸爸你記得嗎?
媽媽你記得嗎?
當然——沒人記得,她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胳膊,不讓自己痛哭出聲。
她用力用力地擦著眼淚,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要堅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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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夜晚真的很冷了,她凍得瑟瑟發(fā)抖,也覺得待在房間里更孤寂。
不記得是什么時候,她聽到張智源叫了她一聲,他問,小姑娘,你哭什么?
她鼻涕眼淚弄得滿身都是,月色皎皎,這人一定看得清楚明晰。
可他仍然對著一個臟兮兮的自己微笑,我會變魔術(shù)哦,今天是你的幸運日,只要有什么想要的,我就會幫助你的。
或許是月色太過明亮,或許是她年紀太小,她迷迷瞪瞪的,竟然問詢,你是說,你像圣誕老人那樣嗎。
那,我想要生日禮物,可以嗎?
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對,對啊。
有點難啊 ……
是,是嗎?那算了。
不過,還是可以辦到的,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說?她有點不禮貌。
你閉上眼睛,數(shù)上999個數(shù)字,要慢慢的,閉上眼睛才算,不要偷看
啊。
我不偷看,她緊張地捂住了眼睛。
一,二,三,四。。。。她盡可能快地數(shù)著,會是什么禮物呢,其實什么都好,只要有個東西。
六百,六百一,六百二,,,糟糕,都過半了,會不會數(shù)的太快了啊。她有些擔憂,然而仍
坐在秋千架子上捂著眼睛慢慢數(shù)下去。
八百八十,,,,九百九十,九百九十一,九百九十二,,
越往后數(shù),她越緊張,會有禮物嗎,會有禮物嗎,還是一個惡作劇?
她不敢數(shù)了,停在了九百九十八,過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傻,一定是被人騙了,然而心里總有些期待,如果我不數(shù)最后一個數(shù),如果我不放下遮住眼睛的手,那就沒結(jié)束,我就還有機會。
是這樣嗎?她想。
時間沒讓她多想一會兒。
那個清亮的男聲響了起來,替她數(shù)了最后一個,“九百,九十九。”
她放下手,看向?qū)γ娴哪猩豢伤甲h的捂住嘴。
那個高高瘦瘦的大哥哥,一手提著一個蛋糕盒子,一手拿著一個維尼小熊,站在對面的陽臺看著她,笑得溫馨。
你看,我沒騙你吧。他說話還有點喘不上氣,笑意那樣真實干凈。
魔術(shù)不是真的,她知道。
她年紀小,閱歷很少,但這又不是傻——所以分外記憶,分外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