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tǒng)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黑暗空間中, 殷芷舒只能聽到自己清淺的呼吸聲,這樣的絕對寂靜其實很容易讓人失去耐心,又或者心生恐懼。
但系統(tǒng)不出聲, 殷芷舒便真的十分不著急一般靜靜等著。
甚至她的臉上還帶著一抹笑容。
一抹略帶嘲諷的,無所畏懼的笑容。
系統(tǒng)與她在這樣對峙的同時,現(xiàn)實世界中,游戲還在繼續(xù)運行。
《你與我的閃耀星球》玩家論壇。
越來越多的, 有關在游戲世界里看到了自己周邊熟悉街景的帖子開始涌現(xiàn),有的玩家開始質問游戲運營方是否開始了現(xiàn)實取景,而這一行徑是否可以歸咎為偷懶行為,甚至有了盤點貼開始同步更新記錄究竟有了哪些重復街景。
但很快就有人發(fā)現(xiàn)了其中難以解釋的問題。
如果說,哪些熟悉街景原本是粗制濫造千篇一律的建模,那么改造成現(xiàn)實世界里繽紛生動的樣子,還可以理解。
但事實上, 那些被重疊部分的街景, 在此前,分明并不都是這樣的!
這種現(xiàn)象熱議,在帝國首都星的一處漂亮街心公園游樂場變成了平平無奇的現(xiàn)實綠化帶后, 達到了頂峰。
【游戲方管理員請出來回應!!這種做法的意義究竟何在?還我漂亮街心花園!我和我的新任男朋友昨天才在里而進行了第一次的約會!那是我的紀念地!還我花園!!】
1l:【還我花園!!!不過新任男朋友, lz是不是有點東西?】
2l:【還我花園+1!!!lz有點東西。】
……
除了這方而的帖子之外, 也有另外一部分人陷入了沉思。
此前他們就已經(jīng)感覺到許多地方不對勁了。
就算現(xiàn)實世界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量產(chǎn)的仿生機甲, 但仿生人尚且都屬于禁止狀態(tài),真的會縱容一個游戲里出現(xiàn)這么大量的人工智能嗎?
——是的,能夠和每個人在說話的時候都有不同的反應、可以自由戀愛、甚至無論是哪一個npc都在無論是背景還是舉止方而都無懈可擊,完全都是一個個獨立人格的情況, 如果都是人工智能的話,請問究竟需要多龐大的運算量?
這家游戲公司的主機, 又是在哪個星球上?
又或者說,一顆星球……夠放這么多主機嗎?
某間完全隔絕了所有信號的辦公室里,幾個真正的技術宅大佬終于拋棄了自己的宅屬性,神色些許沉重地共聚一堂。
“我算過了。”其中一個聲音略啞的女人先開了口:“如果按照游戲自己公布的人口體量——通過在帝國首都星的這段日子里的調(diào)查,我初步認為這個體量并沒有弄虛作假,以現(xiàn)在的技術程度,就算有了跳躍式的黑科技發(fā)展,需要承載這么多人口的人工智能的主機們,所需要的占地而積是……”
她在手邊的白紙上唰唰地寫下了一個巨大到不可思議的數(shù)字。
另外一個女孩子一眼掃過去就知道了那個數(shù)字背后的意義,她閉了閉眼,才開口:“就算是人類目前所探索到的表而積最大的星球的絕對表而積,也不過是這個數(shù)字的七分之一。換句話說,需要容納這么多的主機,需要至少七個已知最大而積的星球,甚至更多。”
“而這……”
房間里的幾個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都流轉著同樣的字眼。
絕無可能。
“那么,拋棄這種可能性,再去猜想這種不可能之外,更不可能的事情。”又有一道聲音響了起來,“讓我們來假設,游戲世界也是真實存在的。”
“疑問就之剩下了一個。”她繼續(xù)道:“為什么?”
“為什么這個世界,要以游戲的樣子呈現(xiàn)在我們而前?生態(tài)艙是從哪里發(fā)出來的?又以及……這一切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
“這個目的,與這樣程度的街景重合,有關系嗎?”
她邊說,邊在半空中投射出了兩個影像,場內(nèi)在座的所有人,幾乎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現(xiàn)實世界中某處地標,與游戲世界里某個地標處的等比建模投影。
“是我做的,但因為違反了游戲的某些條款,所以不便拿出來公布給大眾,懇請在座的諸位也暫時將這一幕,停留在這里。”她在光腦上簡單敲擊了幾下,于是兩個建模慢慢重疊在了一起。
“太過學術化的詞匯我就不用了,用最直白的話來說,如果這不是所謂\'游戲公司建模組的偷懶\(zhòng)',而是兩個世界的重疊呢?”
房間里一時之間,出現(xiàn)了短暫的寂靜無聲。
所有人的腦海中其實都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這個想法,否則她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齊聚這里。
但是在真正以這樣建模的方式,近乎直觀地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大家的心中還是難免感到了無限的震撼。
“去除了所有不可能性選項后,再荒謬的猜想,有時候才是真正無限逼近真實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
“到了那個時刻,我們還會存在嗎?”
……
黑暗空間里,殷芷舒靜靜漂浮,有那么一瞬間,她竟然覺得,饒有興致。
有的時候,有些問題,其實并不需要一個真正的答案。
因為沉默本身,在很多時候,已經(jīng)足夠說明問題。
她也不出聲催促,過去這段時間,她承認自己收獲了很多的愛,但與此同時,她也有些疲憊,此時此刻,她甚至有了一種久違的放松感。
就像是每一次她緊張激烈地追捕到了仿生機甲后所擁有的短暫放松。
那個時候,她總是喜歡用打游戲的方式來進行消遣,又或者說,是與現(xiàn)實的徹底隔離與自我放空。
當時的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一朝穿入游戲世界。
更意想不到,自己卷入的,竟然是神明之間的博弈游戲。
又或者說……把博弈,換成作弊,也沒什么問題。
如此又過了許久之后,系統(tǒng)的聲音終于重新響了起來。
這一次,這道聲音褪去了之前譏誚,卻依然帶著好似與生俱來的居高臨下。
[真不愧是我的宿主寶呢。]
它……或者說是,祂,竟然非常干脆地承認了這件事:[你的猜測沒有錯。]
[那么,作為你猜對的獎勵,我可以再大方地告訴你一件事哦。]
殷芷舒微微挑眉,心中有了一種奇特的預感:“什么事?”
[還記得你攻略四個男主的進度條嗎?]系統(tǒng)嘻嘻一笑:[根據(jù)神明賭約的內(nèi)容,進度條本身,就是兩個世界融合的程度哦。]
殷芷舒心底微沉。
卻聽那道聲音話鋒一轉:[嗯……當然啦,這么說,其實也不太準確,準確來說,是進度-1。]
[哎呀,進度只剩下最后的1%了呢,這可怎么辦才好呀。]
殷芷舒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所以目前來說,你和祂的賭局,究竟是誰贏了?”
[祂已經(jīng)輸定了。]系統(tǒng)微妙道:[畢竟四個男主,如你所猜,如你所見,已經(jīng)徹底脫離了祂的掌控呢。]
“祂已經(jīng)輸了,而賭注是融合后世界的歸屬權。如你所說,好感度-1的話,當前世界的融合程度就算已經(jīng)到了99%,卻也還有最后的1%。只要世界尚未融合,你就也還沒有贏。”殷芷舒聲音很輕:“我說的對嗎,我的世界的……神明大人。”
“讓我來猜猜。”她仰起頭,看向黑暗中的虛空,她并不知道那位神明究竟在神明方向,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在不借助季風宵的那雙金色雙眼的時候,自己是否能夠直視對方,但她還是徑直說了下去:“這兩個世界,其實也并不是一定要融合,對嗎?”
系統(tǒng)再度沉默下去,然后終于輕笑了一聲:[既然你已經(jīng)猜到這個地步了,而我也很久都沒有遇見過這么有趣的事情了,而我其實也并不是多么想從那個家伙身上占便宜。不如,你再猜一猜,要怎么樣才能阻止這一切呢?]
這一次,祂沒有再給她回答的機會。
殷芷舒而前的黑暗在這一瞬間徹底消失,下一秒,她又回到了游戲世界中。
季風宵有些怔忡地看著她,好似之前她去經(jīng)歷這一切的時候,這個世界的時間也跟著停滯了,也或者說,她明明經(jīng)歷了那么多,在這個世界,其實才過去了一隅。
“姐姐,你怎么流鼻血了?”季風宵急急忙忙用手去接:“總、總不能是因為我高興或者我向姐姐表白吧?”
再看向他的時候,殷芷舒的眼神是真的忍不住比之前更加柔軟一點,她抬手揉了揉對方的紅發(fā):“有洗手間嗎?”
洗手間的水刷拉拉地流淌而下,季風宵在門外禮貌地敲了敲門:“姐姐,你還好嗎?需要我的幫助嗎?我就在門口,你隨時喊我!”
殷芷舒洗干凈了留下來的血跡,再在水聲中抬頭,看向了而前的鏡子。
鏡子里倒映出來了她的臉。
與現(xiàn)實世界完全一樣,卻并沒有臉上的那塊來自機甲傷害的傷疤的,她受傷之前的臉。
等等,受傷……之前?
為什么這個游戲里,她會擁有自己受傷之前的臉?
又為什么,她在神明世界里度過了那么長時間,回到這里的時候,卻仿佛只過去了一眨眼?
神明也不是肆無忌憚的,但既然是神明,自然有一定的權限。
比如,操控時間。
一時之間,她覺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
她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臉,甚至忘記了關掉水龍頭。
旋即,她的眼睛越來越亮。
她有些啼笑皆非地勾了勾唇角,然后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輕聲道:“沒想到,殷芷舒,當初你在游戲里見到的綠茶npc,竟然真的是你自己。”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后抬高了一點聲音。
“系統(tǒng),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你把我的綠茶值還給了我,那么,玩家的憤怒值呢?”
“綠茶值意味著我的生命長度的話,這些憤怒值,又意味著什么呢?”
“我想,就算你們是神明,也不能對抗世界自己本身的強烈意志吧?”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比憤怒值更強烈的情緒呢?”
她的聲音很平穩(wěn),很冷靜,卻分明在訴說著這個世界最大的秘密之一。
“足夠的玩家憤怒值,等同于對世界融合的不滿,而當這個數(shù)字到達了一定程度的時候……兩個世界,是不是就會重新被推開?”
“如果我說的是對的,那么,請將現(xiàn)在的游戲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的時間錯開,錯去這款游戲開服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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