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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沖喜第77天

    次日中午, 兩人用過了早膳,方才坐上馬車,不緊不慢地往出云寺去。
    左右葉泊如上趕著要上李鳳歧這條大船, 一時半會兒也不擔心跑了,兩人半點不著急,收拾的妥妥當當了,才動身啟程。
    而這邊葉泊如馬車已經提前到了出云寺, 他昨晚對著那瓶解藥輾轉反側, 幾乎是一.夜未眠。今日早早就醒了,干脆就備車先來了出云寺。只是來雖來了,卻又不想落了下乘,故意將馬車停在了出云寺側面, 叫車夫在門口去等著,若是看見王府馬車來了, 再去報于他。
    如今這解藥在他手里, 就算是對著李鳳歧, 也不必要過于殷勤了。他與葉云亭那種只能攀附永安王的毫無價值之人不同,他能為永安王辦事,自然也不必太過卑躬屈膝。
    葉泊如雙手擱于膝蓋上,眼睛精光閃動,似已經想到了不久之后的將來。
    他嘴角微微勾起, 手指在膝蓋上輕敲著,一派篤定。
    然而半個時辰過去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車夫依舊未曾來報。
    葉泊如抿了抿唇,嘴邊的弧度淡下來。他掀開車簾往外張望,還能遙遙看見車夫縮著脖頸,雙手揣在袖子里, 微微弓著身體蹲守在門口。
    他眉峰微隆,將人喚了過來:“王府的馬車還沒來?”
    車夫凍得面頰發紅,跺了跺腳,哆哆嗦嗦道:“未曾看見。”
    “現在是什么時辰了。”葉泊如又問。
    “快要巳時末了。”
    “……”
    他在帖子中未寫具體的時辰,只寫了上午。如今已經是巳末,巳時過后,就要到午時了。卻沒想到一整個上午眼看著就要過完了,王府的馬車還未見影子。
    葉泊如神色難看,擱在膝蓋上的手也攥了起來,反復思量著,是永安王怕他拿解藥威脅,故意給他個下馬威?還是壓根就沒信他能拿到解藥?
    思來想去,他覺得前一種可能更大。
    他不覺得永安王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解毒的機會,那就只有可能是在故意晾著他,以免談判時被他拿捏。
    葉泊如神色冷下來,心想既然如此,自己不當真拿捏一番,豈不是對不起他這一番下馬威?
    他正思索著要往上加的價碼,就聽車夫道:“二公子,那好像是王府的馬車。”
    葉泊如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就見永安王府的馬車不緊不慢地朝著出云寺的方向駛來。看那悠哉的架勢,不像是為了解藥而來,倒像是來游玩賞景的、
    “……”擱在膝蓋上的手攥得發疼,葉泊如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你先去守著,看看他們往哪兒去了。”
    葉泊如撫了撫衣擺,卻不準備就這么現身。
    敢叫他干等整整一個時辰,他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車夫領命跟了上去,縮著身子,假裝自己只是個普通香客,跟在李鳳歧與葉云亭身后,裝模作樣地往出云寺里走去,一雙如同鼠目的小眼睛閃閃爍爍,時不時往前方兩人身上掃過。
    “有人跟著我們。”李鳳歧借著側臉說話的機會,用余光瞟了一眼。
    是個穿著陳舊棉衣的中年男人,模樣有些眼熟。他記性極好,稍稍回憶了一番,就想起這人曾在齊國公府時見過。好像是齊國公府的車夫。
    “是國公府的車夫。”葉云亭也微微側臉,掃了一眼,印證了李鳳歧的猜測。他彎唇笑道:“恐怕是葉泊如先來了,又要拿架子裝作姍姍來遲,叫這車夫來打探消息呢。”
    “你說他等了多久?”李鳳歧語氣嘲諷,有些幸災樂禍:“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他自顧自道:“終于尋到了解藥,拿到了我的把柄,恐怕覺也睡不著,早飯都沒吃就來了吧?”
    葉云亭睨他一眼,笑而不語。
    而葉泊如也確實如他所料,并未吃早飯。
    他實在太興奮了,興奮得一.夜沒睡著。一早上急吼吼地跑來,除了與李鳳歧之間的交易,還因為他迫不及待想看葉云亭的笑話,他要親自將葉云亭踩進泥里。
    明明與他一樣的出身,葉云亭卻是國公府的大少爺,連母族強勢的葉妄在明面上也要被他壓一頭,沒辦法繞過他請封世子。就因為他占著嫡長子的名號。可實際上呢,
    他不過是個連自己都不如的外室子罷了!
    他的母親至少還是良妾,葉云亭的母親,聽他娘說,不過一個身份不詳的外室罷了!
    當他在小鎮上被同窗嘲諷父不詳、被左鄰右舍背后議論、連國公府的大門都不能光明正大地進時,葉云亭卻頂著嫡長子名頭,做著國公府的大少爺。
    同人不同命,這是多么的可笑?
    偏偏葉云亭人前總裝作一副矜貴模樣,提起國公府時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簡直便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過就是運道好些罷了,若被抱去記在王氏名下的孩子是他,占據著嫡長子名義的是他,他必定不會過成葉云亭這個窩囊模樣。
    葉泊如面色猙獰,眼中透著不甘。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低喃道:“等著吧,國公府的一切,都只會是我的。”
    ……
    李鳳歧與葉云亭進了寺里,也不著急,跟知客僧打了個招呼后,便要了一間靜室,煮茶賞景。
    外頭是紛紛揚揚的雪花,靜室里燒著暖爐,白色水汽順著半開的窗戶裊裊飄散出去,十足雅致。
    車夫遠遠瞧了一會兒,折返回去向葉泊如匯報。
    葉泊如聽完默了半晌。哼了一聲,到底沉不住氣甩袖下了馬車。
    他整理好情緒,似才剛到一般去詢問知客僧,然后被知客僧一路領到了靜室。
    瞧見他來,室內兩人都沒起身。
    葉云亭眉目淡然,端著茶盞垂首細品。倒是李鳳歧破天荒看過來,道:“二公子來了,坐。”
    “叫王爺久等了。”葉泊如裝出一副姍姍來遲的模樣:“沒想到王爺與大哥來得這么早,是我失禮了。”說著還假惺惺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李鳳歧嘴角抽了抽,指指外面的天,似笑非笑道:“都午時了,也不早了,我與云亭用過了早飯方才來,剛到沒多大一會兒,想必二公子也是如此吧?”
    葉泊如面皮抽了抽,差點控制不住猙獰的表情:“……”
    在手心掐了一把,方才勉強維持著平靜的情緒,撩起衣擺在留出的空位上坐下:“是。不如先說說今日的正事吧。”
    “你當真尋到了解藥?”李鳳歧一副懷疑的模樣,單手支著下頜,目光打量著他:“韓蟬那只老狐貍可不好糊弄。”
    “現在已經是病狐貍了。”葉泊如挑眉,不以為意道:“是真是假,屆時王爺尋大夫一驗便知。”
    李鳳歧笑了一聲,依舊是那副不信的模樣:“解藥在何處,總要先讓我驗一驗。”
    葉泊如自袖中掏出一只白玉小瓶放在桌面上,凝著李鳳歧,眼中壓抑著翻涌的情緒:“我承諾之事已經做到,先前的提議……不知道王爺可能兌現?”
    他話說完,笑容惡意地瞥了葉云亭一眼。
    “先前的什么提議?我怎么記不得了,你說來聽聽。”李鳳歧隨口道。
    他態度太隨意,葉泊如微微皺了眉,心里驀然涌出一股不安來。但緊接著他想起留在國公府的解藥,心里又踏實下來。左右解藥在他手里,不怕永安王不妥協。
    遂將自己的條件都擺了出來。
    “王爺助我當上國公府的世子,還有……將葉云亭交由我處置。”他不再口稱“大哥”,眼神惡意掃視著葉云亭,轉向李鳳歧時,又換上一副溫和模樣,語氣曖昧道:“如此,我便是王爺的人。葉云亭能做的,我能做。葉云亭不能做的,我也能做。”
    他直視李鳳歧,眼神滿是篤定:“我可比一個無用的男王妃有用多了。況且,王爺日后若登大寶,留下這么個污點總歸于名聲有礙,不如……我替王爺將這污點抹了。”
    一瓶解藥,換世子之位,還有葉云亭的一條命。還附贈他的忠誠。
    對永安王來說,實在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他不可能舍得拒絕。
    葉泊如神情從容,自信滿滿、
    余光掃過一旁終于放下茶盞,不斷看向永安王、似在求助的葉云亭,在心里暗暗鄙夷。
    “我記得你們兄弟之間沒有仇怨吧?”李鳳歧極輕地笑了一聲,似無奈道:“你想如何處置他?”
    “這就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了。”葉泊如笑道:“我想自行處置,總不會給王爺惹出亂子來的。王爺盡管放心便是。”
    “原來如此。”李鳳歧唇邊的笑淡下來,眼中沒有什么情緒看著他:“本以為你就是野心大了些,沒想到還敢將主意打到云亭身上。看來……是留你不得了。”
    不防他忽然變臉,葉泊如臉上篤定的笑意還未散盡,就變成了愕然:“王爺這是何意?”
    “字面意思。”李鳳歧嗤笑一聲,攤開手:“解藥交出來,暫且饒你一命。”
    話說到如此地步,葉泊如如何還不明白自己這是被邪魔殺驢了,他努力維持鎮定,語帶威脅:“王爺若是要做言而無信之人,可就別怪我不仁不義了。”他冷笑一聲:“方才忘記告訴王爺了,我出門時匆忙,不小心拿錯了瓶子,真正的解藥,落在了府里。眼下被王爺這么一嚇,都快記不清落在何處了……”
    想到他的后手,葉泊如愈發鎮定起來。
    “王爺何必喊打喊殺?怎么說他也是我二弟。”一直未曾說話的葉云亭此時卻忽然插話道:“不若坐下來慢慢談……”
    他動作優雅地替兩人將茶盞斟滿,仿佛真在勸架。
    葉泊如瞥他一眼,眼神譏誚,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懦弱,只會和稀泥。
    可沒還沒等他一顆心落回肚子里,葉云亭接下來的話就叫他瞬間變了臉色。
    “馮氏畢竟有了身孕,父親知道后定十分歡喜。此時與二弟起了沖突,怕是會與國公府結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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