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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三章月華樓的廚子
    纖漠走進花圃,一眼便看見了花圃中的男人。桑決閉著眼,將身子蜷縮成一團,盡管陽光燦爛,可他可憐的模樣竟然讓纖漠覺得徹骨的寒冷。
    纖漠放輕了步子,走到桑決的身前,被陽光投下的影子映在他的面上,遮住了他的一片天空。
    桑決擰了擰眉頭,睜開眼,眼中朦朧,他仰頭望著纖漠,被刺眼的陽光模糊了眼,口中卻低低的呢喃:“子蓮……是你嗎?”
    桑決的手抓住了纖漠的腳踝,蜷縮的身子往纖漠移動了一下,直到靠近纖漠的腳邊才停了下來。他雙手抱住纖漠的腳,頭埋進了花圃里,讓人看不真切他面上的表情,可是他微微聳動著的肩膀,卻泄露了他的心事。
    許是當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人也會豁達很多。纖漠掃了一眼地上的桑決,只是順著感覺在花圃上坐了下來,帶著一點溫柔扶起桑決的頭,讓他的頭枕在她的腿上。
    這是柳子蓮愛過的人,也許,她該給他一些溫暖,纖漠想著,手撫上他的頭,像母親一般溫柔的碰觸。
    是纖漠的錯覺嗎?天上的陽光似乎越發的刺眼了,纖漠覺得眼睛好痛,甚至整個靈魂都有些漂浮,她好困,好困,纖漠想,要是她這么睡過去,是不是就能見到她娘親了呢……
    某一瞬,纖漠只覺得整個人一輕,有種上升的感覺,可是下一瞬,卻墜入了無止境的黑暗。
    “不要……不要……”纖漠迷糊的驚叫出聲,她不要入地獄,聽說那里會,好冷。
    桑決就坐在纖漠的床旁,見纖漠不斷囈語,他眉頭緊擰,從丫鬟的手中接過一碗黑色的藥汁,將纖漠輕輕扶起后,用勺子乘起藥汁一勺一勺喂進她的口中。旁邊的丫鬟也不禁疑惑,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桑決溫柔的模樣。
    纖漠嗆了幾口藥,總算是轉醒過來,迷糊中她只覺得喉嚨中一陣火熱,從喉嚨延伸到整個身體,最后沖破靈魂的束縛將她從黑暗里拉了回來。
    “你沒死。既然你的命是子蓮救的,我便不會讓你輕易的死。”
    桑決的話,雖然冰冷,可是纖漠卻勾起嘴角笑了,小腹還有些灼熱,她知道,洛的孩子,她保住了。
    接下來的幾天,桑老板每日都會來,桑老板的臉上總是帶著欣慰,她喜歡撫摸纖漠的頭,像一個娘親一樣,慶幸著自己的孩子大難不死。而纖漠總是笑,只是蒼白的笑顏扯不出燦爛的模樣。
    桑老板是來照顧纖漠的,這自然是桑決的意思,沒有桑決的允許,這宅子桑老板不敢隨意的來。桑老板算是離音國商場上呼風喚雨的人物了,可是對桑決,她卻不敢有半分違逆。
    人前是母子,人后卻是主仆,這樣的關系是詭異的。纖漠幾次旁敲側擊想問桑決的身份,可是每每提及這個問題,桑老板不是顧左右而言他便是借口離開。
    原來那日桑決喂纖漠喝的藥便是纖漠一直想要的莪紅果,只是纖漠沒有想到,這莪紅果竟然這么不知不覺的便被她喝入口中。桑老板曾說,那莪紅果是在離音國的皇宮里的,可是桑決卻能將莪紅果輕而易舉的拿來救纖漠,桑決的身份,纖漠是越發的懷疑了。
    從那日喂藥以后,桑決再也沒有出現在這個宅子里,宅子里的奴仆沉悶得緊,也從未提起過這里的主人,就仿佛桑決在這個世界上只是泡影一般,早已經煙消云散。
    日子比纖漠想象中過得快,轉眼間大半個月已然過去了,那莪紅果果然是神奇之物,纖漠的身體竟然一天天的好了起來。夜晚的時候,由丫鬟扶著,纖漠還能到院子里坐坐。
    纖漠的習慣沒有變,喜歡望著落日的黃昏,她喜歡望著天邊,黃昏里一點隱約的白。手放在小腹上,感覺著肚中的孩子時不時調皮的踢中手心,纖漠總是會忍不住想,定是她娘親在天上守護著她,所以才給了她肚中的孩子,一個奇跡。
    桑老板提著竹籃走進院中,一眼便看見遙望天邊的纖漠,這樣一個恬靜如水的女子,眼中的堅毅與釋然,她這輩子還從未見過。
    “今天城里來了個云翳國的廚子,聽說以前是落霞都里最大的酒樓月華樓的廚子,做得一手好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讓他做了些小菜,不知道能不能合你的口味。要是好,我便請了他,讓他專門給你做。”桑老板將竹籃中的菜拿出一盤一盤的擺在纖漠面前的石桌上。
    月華樓……
    纖漠掃了一眼那些似曾相識的菜,心,硬生生的疼。那里,他和她的回憶,已經蒼白。
    桑老板被纖漠突然彌漫的哀傷怔住了,對纖漠這個女子,她心底有著諸多疑問,可是想起桑決吩咐過,對纖漠只要照顧好便可,不得多問,她嘴唇動了動卻到底沒有問出口。
    纖漠咬咬牙,將心疼隱在深處,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放進口中,佯裝不經意的問:“月華樓的廚子,怎么會來音沁都?”
    桑老板也回過神來,隨口說著:“聽說前些日子云翳國有些動蕩,云翳國的皇上在尋找一個什么人,弄得整個云翳國險些翻了天,多少無辜的百姓被嚴刑拷打就是為了尋那個人的下落,那廚子也不過是為了逃難才來了離音國。”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桑老板不知道,她這一席話,已經在纖漠好不容易沉靜下來的心湖里掀起了驚濤駭浪。第一百九十五章灰蒙
    纖漠不懂,不懂慚洛為何翻天覆地的尋她,在桑決寫信讓他來交換她的時候,卻又冷血的不顧她和肚中孩子的死活。想到慚洛的殘忍,纖漠的心,總是痛到麻木。
    “纖姑娘?”桑老板伸出手在纖漠的面前來回的搖晃著,纖漠一驚,這才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一抹歉意,纖漠趕緊放下了僵在空中的筷子。
    “這廚子的手藝不錯,倒是地道的云翳國小菜。”纖漠想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夾了些菜放進桑老板面前的碗里,臉上是有些牽強的笑。
    桑老板久經商場,又怎么會連纖漠的這點小伎倆都看不懂,只是狡猾的狐貍知道什么時候該裝作不懂。
    桑老板笑笑,“姑娘要是喜歡,那我便讓人請他過來,讓他專為姑娘做菜。”
    纖漠沒有反對,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反對的理由,也許并不是那個廚子的菜好,而是,那個廚子來自云翳國,從他的口中或許能知道些什么。
    原來,這所院子是在京城的南面,可是卻并不是桑決的府邸,他只是偶爾會來這里居住些日子而已。這么大的一棟宅子,他卻不當成府邸,這樣的氣魄讓纖漠也有些吃驚,什么樣的人,竟然能出手如此的闊綽?
    纖漠修養了些日子,身體除了有些虛弱而已,卻與一般的女子沒有區別。桑老板的動作快,第二天便將那廚子帶了來。那廚子有些胖,站在纖漠的面前,在看見纖漠的第一眼便瞪大了眼睛,視線直直的落在纖漠的臉上,怎么也收不回。
    廚子的手指著纖漠的面,竟是吃驚得連話都不會說了,“你……你,你是那畫像上的女人……”
    畫像?纖漠擰緊眉頭,仔細想了想,隨即又釋然開來,想必是慚洛為了尋她的時候,將她的畫像昭示了天下。
    桑老板是個聰明人,廚子的反應自然是引起了她的懷疑,可是她面上卻不動聲色,仍然是笑意不減。她沒有說話,因為她早已經看出,面前這個女子,來頭定沒有她想象中的簡單。
    纖漠和桑老板還沒有動,一個身影卻猛的出現在了纖漠的身后,“以屬下之見,這廚子還算老實,不如就將他留下好了。”
    纖漠和桑老板回頭,站在纖漠身后的人,是這宅子里的管家。管家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可是看上去卻是四十多歲的壯年模樣,五官端正,就是一雙眼睛甚小,將眼里灼灼的光芒掩蓋了起來。
    管家猛的開口,倒讓纖漠狠狠的吃了一驚,從進入這間宅子以來,管家還從未和纖漠講過一句話,只是默默的將整個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條。他平素也甚少出現在纖漠的面前,偶爾來看看纖漠,也并不和纖漠交談,只是詢問照顧纖漠的人近況怎樣。
    桑老板沖管家點點頭,兩人似乎是認識的人,眼神曾微微的碰撞了一瞬。
    纖漠有些想笑,現在想來,這管家這么焦急的開口,是唯恐她不答應而放走了那廚子。一個認出了纖漠的廚子,又怎能讓他輕易的離開?
    纖漠望了那廚子一眼,那廚子似乎還未意識到什么,眼睛直直的望著纖漠,似乎不相信這世間真有美成纖漠這幅模樣的人。
    “那就讓他留下吧。”纖漠淡淡的開了口,掃了廚子一眼便別開了頭。留下,至少還能活,要是他敢走,想必那管家定是不會讓他活著離開。
    桑老板沒自然也不會反對,那廚子初來音沁都便有了一個安身之所,自然也樂得高興。于是,這棟宅子里,有了除了纖漠以外的第二個云翳國人。
    那廚子畢竟是月華樓的廚子,做出來的飯菜的確好吃,這幾日他為了討好纖漠,是變著花樣兒的做菜,每一頓飯竟然都沒有重復的菜式。只可惜,纖漠的心思卻不在菜上,所以吃的并不多。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坐在院子里的纖漠還沉靜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旁邊的丫鬟卻沉不住氣了,扯了扯纖漠的衣服,又在纖漠面前比劃了一陣。
    纖漠擰了擰眉頭,丫鬟的意思她懂,是說她該回房了。可是纖漠站起身,卻沒有向屋子里走,而是走向了廚房的方向。廚房里的炊煙正往外涌,將世界映的有些灰蒙。
    見纖漠突然到來,那廚子吃了一驚,放下手中的菜恭敬的站在了纖漠的面前,神色有些拘謹。
    “你做的菜好吃,我到想看看,這么好吃的菜是怎么做出來的,改明兒有機會,我也來試試。”
    纖漠淡淡的說著,卻突然面上一緊,似乎想起什么來著,反復翻看著手腕,然后焦急的對那丫鬟說道:“呀,我手上帶的翡翠鐲子不見了,定是剛才掉在了院子里。”
    纖漠擰緊眉頭,那丫鬟也焦急起來,她看得出桑決對纖漠的重視,要是纖漠出了點兒什么問題,她的日子更不好過。那丫鬟又比劃了一陣,口中咿咿呀呀說了幾聲,便轉身向院子跑去。
    丫鬟一走,纖漠臉上的焦急也收了起來。屋子里彌漫著騰騰的蒸汽,纖漠沉默了一會兒才佯裝不經意的問:“云翳國真的那么大張旗鼓找一個人么?”
    那廚子愣了愣,好一會人才反應過來,點點頭,重重的吐了一口氣。“皇上真是瘋了,為了個女人,居然忍心讓天下動蕩。云翳國的繁華,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第一百九十五章忘了么,我們的愛
    纖漠的手漸漸收緊,指甲劃破皮肉,流出鮮紅的血液和手心里的汗混在一起。
    慚洛是個明君,登基短短的幾年內,讓云翳國百廢俱興,達了前所未有的繁華景象,可是現在,連百姓都開始指責他的不適。
    人心所向,天下為歸。對慚洛來說,這不是個好兆頭。
    “胡說!有洛在,云翳國定會越來越繁榮的。”纖漠的面色陰沉,沖口而出便是低吼。
    廚子被纖漠突然的怒火怔住了,喉頭滾動,不敢再多說一句。纖漠回過神來才發現了自己的失態,趕緊將面上的怒氣隱去。
    即使洛對她那么殘忍,她也還惦記著他的安危、他的天下么?
    長夜漫漫,纖漠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腦海里,云翳國動亂的場景揮之不去,有那么一刻,纖漠翻身而起,想馬上啟程回云翳國,告訴慚洛,不要再找她了,不要再讓天下的百姓對他失去信心了。可是每每跑到門口,被門外的涼風一吹,整個人便清醒過來,于是停下腳步又重新躺回床上。
    心,總會沉靜下去。纖漠到底沒有離開這個宅子,對洛的思戀好濃,可是好不容才能保住肚中的孩子,她又怎能現在離開。
    心里有了事,面上便再也擠不出一抹笑了。纖漠渾渾噩噩的又過了大半個月,直到桑決再一次踏進這個宅子的時候,她才恍然大悟,像是從夢中醒過來一般。
    桑決來的時候,天下著大雨,一名黑色勁裝的大漢為他撐著傘。雨很大,盡管那大漢將傘全都遮在了他的身上,可是雨還是將他的袍子濕了個透。
    纖漠站在門口,望著天空的雨一滴一滴往下墜,掉落在地上,綻放成細小的晶瑩。那些雨滴閃耀的珠光里,洛的臉,總是不斷的跳躍。桑決出現的時候,將雨滴的軌跡打亂了,纖漠一驚,急急的伸出手,可是卻沒能挽救慚洛的殘影。
    “你在想他。”桑決站在纖漠的面前,臉上是一片冷漠。
    纖漠回過神來,怔怔的盯著桑決的眼,沒有否認。
    門外的雨似乎大了一些,可是站在院中的大漢卻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他就靜靜的背對著纖漠和桑決的方向,時刻警惕著周圍,仿佛一只隨時要躍起狩獵的獵豹。這個大漢讓纖漠想起了黑牙,那個總是將手按在腰間的女子。
    桑決順著纖漠的視線望去,嘴角卻笑了,“只可惜,你想他,他卻已經忘了你。”桑決只說了這么一句便沉默了,留下滿臉驚訝的纖漠發呆。
    他忘了她?纖漠也笑了,笑得有些悲涼,她的洛,真能將她忘掉么?
    纖漠以為桑決還會說些什么或做些什么的,可是桑決卻只是陪她看雨而已,兩個人,兩雙眼,看著雨滴連絡成線。
    風,有點涼,將雨聲吹得有些縹緲,桑決離開的時候,只望著纖漠的小腹嘆了一口氣,纖漠的小腹已經隱約的突出了表面,恍惚中還能看見圓潤的輪廓。
    纖漠沒有想到,桑決說的話,竟然是真的。
    五天后的一個午后,那個從云翳國來的廚子站在纖漠的面前有話要說。他似乎還在猶豫,纖漠手中的茶的都有些泛涼了,他都還在猶豫著沒有開口。
    “說吧。”纖漠放下手中的茶,讓旁的丫鬟換上了一杯熱的。
    “我……”那廚子憋紅了臉才吐出一個字,有些肥胖的十指擰成了一團。那廚子見纖漠的視線沒有落在自己身上,這才松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我……我想回云翳國。”
    “回去?”纖漠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回去,她又何嘗不想。
    那廚子拼命的點頭,臉上露出有些憨厚的笑容。
    “我的妻兒都還在云翳國,雖然是不得以逃到了這里,可是一直想念著他們,現在云翳國穩定下來了,我想我可以回去見他們了。不怕您笑話,我雖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可是兒子才剛滿月,老來得子,所以心里著實歡喜得緊,只是沒想到一場動亂,兒子還沒斷奶,我卻已經逃離了云翳國。”
    纖漠看得出面前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臉上的喜悅和哀傷,可是這樣,她的眉頭反而擰得更緊了。“云翳國穩定下來了?這話又怎么說?”
    說到這個,那廚子臉上寫著興奮,滔滔不絕的便講了起來。“前陣子,皇上不是一直在翻天覆地的尋找一個女人嗎?可是現在他找到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找到了?”纖漠的手一抖,臉上更是慘白。
    那廚子臉上的興奮還未閃過,話鋒一轉,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只不過,找到的是尸體而已。據說那尸體是從落霞都的護城河里打撈起來的,說來恐怖,那女人竟然是懷著孩子的,一尸兩命,那叫一個慘啊。”
    那廚子還沉靜在哀嘆之中,殊不知此時的纖漠卻宛如靈魂被抽空了一般。洛,是以為她死了嗎?
    纖漠搖晃著站起身又重重的坐下,再回神的時候,她發了瘋似的將丫鬟和那廚子都推出了門外。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一個人,她才放聲的大哭了出來。
    她的洛,你怎么可以忘了她,你怎么可以當她已經死掉。
    洛,你知道嗎,她在想你,想到快要死掉。
    纖漠蜷縮著身子,蹲在角落里,一蹲竟是一個晚上,任夜的冰涼將靈魂浸透。第一百九十六章如果無奈
    守在門外的丫鬟放心不下,這才急匆匆的將管家找來,管家指揮著幾個家丁將門撞開,卻發現纖漠已經暈倒在了角落里。
    大夫說纖漠的身子本就弱,又受了寒,要是情緒再不穩定,即使有莪紅果的神奇藥力,肚中的孩子也未必保得住。
    這可急壞了宅子里的仆人們,管家更是驚得滿頭大漢,主子千叮嚀萬囑咐要照顧好纖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以桑決雷厲風行的手腕,他定是保不住性命的。
    纖漠朦朧的睜開眼,屋子里的奴才已經跪了滿地,不管是丫鬟、家丁,眼中都有著隱隱的淚水。
    纖漠掙扎著想起來,可是身子虛弱,竟是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心中隱隱的透著不安,問跪在床前的管家:“你們這是……難道,難道我肚中的孩子……”聲音里的顫抖,連纖漠也經不住一陣懼怕。
    “您肚中的孩子還在,可是姑娘要是再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不止肚中的孩子,恐怕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要人頭落地。這宅子里的奴仆都是可憐的人,還請姑娘給大家一條生路。”
    管家的話剛說完,屋子里跪著的奴仆們便不約而同的磕起頭來,一時間滿屋子只能聽見此起彼伏的“砰砰”聲。
    心,有些沉重,纖漠想捂住耳朵,可是頭磕在地上的聲音卻肆無忌憚的往耳朵里闖。纖漠點頭答應了,這么多人的性命系在自己身上,這個責任她不想擔,可是卻又逃不掉。
    桑老板聽說纖漠又病了,焦急的趕到了宅子里,只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纖漠,絕美卻蒼白得刺眼。只一眼,桑老板便被纖漠眼中的空洞嚇住了,站在門口竟是不敢往前邁出一步。直到管家忍耐不住的催促,她才抬腳步入了房中。
    桑老板沒有問纖漠病倒的原因,因為她已經知道。纖漠這樣一個美得傾城的女子,又恰巧在云翳國動亂的時候離開,聯系始末,聰明的桑老板自然是猜得到的。
    “死,未必不是一種解脫。如果你注定沒有機會回去,又何苦再執著。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人生下了桑榆。女人,沒了男人也一樣能活。你眼中的堅毅比一般人來得更深,放下以前的一切,給你肚中的孩子一個機會。”
    桑老板的手放在纖漠的小腹上,一副慈愛的模樣。桑老板說的話,纖漠又怎會不懂,可是心,好痛,就好像心里的某個部位被拔空了一樣,留下了一個很深很深的洞,怎么也填不滿。
    纖漠的娘親死得早,桑老板對她來說,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母愛,纖漠蜷縮著躲進了桑老板的懷里。桑老板的懷中,帶著點點香氣的溫暖,這樣的溫暖,讓纖漠隱忍了許久的淚,一瞬間爆發,只留下聲嘶力竭的哭喊。
    “洛……我好愛他。”
    當一個堅毅的女人放聲哭泣,會是一種怎樣的痛。桑老板輕輕的拍著纖漠的背,卻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纖漠哭累了倒在她的懷中沉沉睡去,她才小心的將纖漠的被子蓋好。
    窗外不知是什么蟲子,一到了午后就沒完沒了的叫著。纖漠不知道桑老板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只是當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陽光明媚的午后。經過一天的休息和吃了桑老板帶來的秘藥,纖漠的身子好了一些,雖然還是虛弱,可是勉強能動動手腳了。
    守在床旁的丫鬟見纖漠醒來,面上一喜,沖纖漠比劃了幾下便匆匆跑了出去。纖漠正疑惑,不一會兒那丫鬟又重新跑了回來,只不過回來的時候,她手里拿了些飯菜。
    纖漠看了一眼那丫鬟手中的飯菜,心中有些感動,這么快便將飯菜拿了過來,那些飯菜定是一直熱著的。纖漠本沒有食欲,可是卻還是坐起身,接過了丫鬟手中的筷子。
    可是剛吃一口菜,纖漠的眉頭便緊緊的擰了起來。她抬眼問:“這菜,是誰做的?”
    丫鬟一驚,面上似乎很緊張,又是一陣比劃,可是這一次,纖漠卻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意思。
    “你幫我把管家叫來,我想和他談談。”纖漠心中有些不安,這菜不是那個云翳國廚子做的。
    那丫鬟點點頭,又重新跑了出去。纖漠掃了這丫鬟一眼,心思卻已經不再她的身上。
    管家走進屋子的時候,目光落在了纖漠面前擺著的飯菜上,飯菜沒有動,而纖漠的面色更是陰沉。
    “那廚子呢?”纖漠的聲音很冷,她想起了那個廚子對她說的話,他的兒子才滿月。
    管家的猶豫了一下,頭卻沒有低下過一刻。
    “死了!”管家到底是管家,說話的時候,理直氣壯,沒有絲毫的怯懦。
    “嘭!”纖漠一把將面前的飯菜都掀在了地上,還泛著騰騰熱氣的飯菜,瞬間在褐色的地毯上留下污濁的痕跡,纖漠卻看也不看一眼,手指著管家的面怒吼道:“為什么?”
    管家迎上纖漠的視線,“昨夜他收拾東西準備逃走,他走了,這宅子里的所有人都活不過明天。”
    飯菜的香味還殘留在空氣里,纖漠卻一陣反胃,可是任她怎么嘔,卻嘔不出心里的傷。
    原來,世間有一種傷害,叫做無奈。有時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這個道理纖漠曾經懂過,可是現在,她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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