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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竹實

    逐晨敲門進屋, 向師父行禮。
    對方一張同款催債臉,耳提面命地同她說,梁鴻落這人, 性情狡詐,面相刻薄, 不似好人,讓她不要與人親近,最好是盡量離遠一些。
    逐晨心說不會吧?她也是知道一點面相的。梁鴻落五官端正、人中深直、雙眉寬廣清長,怎么都不算狡詐刻薄。
    不過她也看得出風不夜是極其厭惡這人了, 連他的名字都不肯說,只用“那人”、“那魔修”、“此人”來代替。
    言語間還夾帶了不少對入魔的恐嚇與威脅。
    后面的話, 逐晨都聽過好幾遍了, 可以說是倒背如流。總歸就是命不久長, 水深火熱,不得好死唄。可風不夜明知如此又為何要入魔呢?
    風不夜長長說了一段, 見她沒有應(yīng)聲,一幅低垂著眉目若有所思的模樣,當即沉聲道:“怎么?你對他莫非還有好意?”
    逐晨驚然回神, 忙道:“沒有沒有!怎么可能!”
    逐晨哪里敢說真話, 恨不得將所有的貶義詞都用上來,什么“賊眉鼠目”、“畏縮膽怯”、“面目可憎”,毅然與師父站在一起。風不夜的臉色這才好看起來。
    逐晨還是第一次見風不夜在背后說人壞話。一般來說, 他看誰不順眼,都是直接動手的。
    當然, 他方才也的確動手了, 只是又克制住了。而且他的克制力不是非常強大。
    現(xiàn)下這般, 讓逐晨又回憶起了當初給阿禿端水時的艱辛, 仔細想想有點爽,只不過是酸爽的爽。
    愿社會大同,再沒有人魔之分。
    孔子保佑。
    從余淵那邊請先生,要先安排幾天才行。而逐晨想建的學校,目前還存在在圖紙上。她抽不出足夠的人手,想等巽天修士那邊的百貨大樓建好之后,再請他們幫忙搭個小型學校。
    巽天修士們已經(jīng)上手基建的工作,進度十分喜人,看著是能在本月完工的。
    不過他們似乎已經(jīng)被朝聞的糖衣炮彈給腐蝕,這段時間都沒再說要回巽天,整日捧著個碗蹲在空地上說說笑笑,前段時日還很高興與余淵修士討論起今年冬至的祭典安排來,向他們傳授巽天是如何用最少的錢,鋪最奢華的排面。
    施鴻詞還特意帶著小本本從余淵那邊過來,聽他們講經(jīng)驗總結(jié)。
    兩派已經(jīng)依靠美食外交,初步實現(xiàn)友好交流。
    袁泊水也是。自從他得知彤果賣給別的門派都是一靈石一顆,而在朝聞,還處于三靈石一盤的優(yōu)惠價格后,他每天都要點上一盤。再也不嫌朝聞的東西貴了。
    真香。
    這大概就是參照物帶來的快樂。
    逐晨覺得他們這態(tài)度,到時候自己哄一哄、騙一騙,再給點靈石意思意思,應(yīng)該就能讓他們答應(yīng)多留一小段時間助力校園建設(shè)。
    畢竟大家都是朋友嘛!
    所以這兩日,逐晨暫時負責帶著那幫孩子在朝聞各處隨意走走,適應(yīng)一下環(huán)境,認認附近的居民。
    逐晨拿出名單,先教他們?nèi)绾魏暗健?br/>     懷謝帶過來的孩子一共是五十二個,剛好能湊個大班。全是沒正式上過學的。有七八個孩子跟著父母學過一點,會寫簡單的五十來個文字,已經(jīng)是班中“老大”了。還有十來個原本就是乞丐孤兒,連正經(jīng)名字都沒有。
    懷謝讓逐晨幫他們起名,這樣以后,他們對朝聞會更有歸屬感。
    兩人夜里絞盡腦汁,推敲許久,才給他們把名字起好,正式記在朝聞的居民名冊上。
    小師弟和寥寥云也來湊熱鬧。
    風長吟站在隊伍的最前頭,一手牽著云,一手拽著弟弟,后面拖著長長的尾巴,跟著逐晨各處閑逛。
    逐晨原地變身孩子王。
    因為最近事多,逐晨都忘了關(guān)注。等她帶著隊伍走到那片種竹竿的地里時,意外發(fā)現(xiàn)它竟然已經(jīng)開花結(jié)果了,且部分果實已經(jīng)脫落。
    逐晨趕緊蹲到地上,小心將竹實撿起來。
    這個品種的竹米,一粒粒的十分細小,跟大米形似,不過顏色是翠玉般的嫩綠,放到太陽底下,似乎還能晶瑩透光。
    果然不是凡品竹子能結(jié)出的東西。
    竹子結(jié)果的現(xiàn)象比較稀少,逐晨其實也是第一次見,據(jù)說它可以煲湯,也可以用來煮粥,有很豐富的營養(yǎng)價值。不過這小東西來得珍貴,她可不好意思吃。決定種下去看看,試試能不能長出新竹來。
    她在那里忙著處理,邊上一孩子奶聲奶氣地問:“這根東西為什么可以結(jié)果?它都沒有葉子!”
    逐晨笑說:“因為它不是一般的竹子啊。”
    枯萎的花里還夾著不少的竹米,逐晨招呼眾人過來幫忙。一幫孩子立即興沖沖地上前,圍成一圈,用小手仔細地從竹子上摘取種子。動作慢一些的,只能眼巴巴在外頭看著。
    “好看!”寥寥云將竹米捧在手心里,舉過頭頂,樂呵呵道,“綠綠的,會發(fā)光!”
    逐晨笑了下,心說普通的竹米可沒這么好看。根據(jù)她以前看過的資料,竹米的顏色應(yīng)該是深色的。
    風長吟撿起一粒,放在手上仔細觀察,遲疑著說:“師姐,鳳凰就吃這種東西啊?我看著并不好吃啊。”
    “我不知道啊。”逐晨說,“不過還有一種竹子,開花后結(jié)出的果子形狀像梨,外殼稍厚,口感軟綿味道清甜。你怎么知道鳳凰究竟喜歡什么口味呢?”
    風長吟偷偷放了一顆到嘴里,想要嘗嘗味道,被逐晨搶先按了下來。
    “很少的,別吃了。下一把結(jié)出來再給你試試。”
    風長吟只得遺憾嘆道:“好吧。”
    一根桿子上結(jié)的竹米數(shù)量還是有限,最后只有一小捧而已。逐晨盛在掌心,用手蓋住。
    風長吟問:“師姐,這要怎么種?”
    逐晨也不知道,她以前又不是考農(nóng)學專業(yè)的,懂的東西其實并不比他們多。何況這竹子本就特別,都禿成竿兒了還能結(jié)出果實,那果實能一般嗎?就像從石頭里蹦出來的猴子,能跟普通的猴子一樣嗎?
    逐晨相信這些竹米的生命力會很頑強,它們一定能自己找到活路。
    逐晨給每個孩子分了兩粒,讓他們自己找地方種去。記得做好標志,若屆時實在養(yǎng)不活,可以再挖出來想想辦法。
    小朋友們第一次接受任務(wù),感受到了被信任的快樂。握著小小的竹米,像護著寶貝一樣,慎重地往城里走去。連走路的姿態(tài),都跟來時不大一樣,好像有底氣了,敢去正視別人的臉。
    他們認真地想給這些種子找一片肥沃的土地,但逐晨告訴他們,不能種在大路上,也不能種在水井旁,他們只好往屋后陰涼的地方選位置。
    逐晨跟著他們身后,看著他們明顯的變化,覺得好笑又有點心酸。
    那么小的年紀,做事如履薄冰的,要看別人眼色。實在叫她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小朋友們回到朝聞城區(qū)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寬闊的大路上多出了一只黑乎乎的東西。
    那只巨大的黑雞傲然在街上行走,左右百姓視而不見,兀自忙活。
    它時不時低下頭用喙整理一下自己的羽毛,再昂起頭顱,用犀利的目光巡視全場。霸道氣質(zhì)拿捏得十分到位。
    孩子們要仰起頭,才能看見它腦袋上高豎著的翎羽,龐大的體積對比,讓他們感到莫名害怕,遠遠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就不敢上前。
    逐晨發(fā)現(xiàn)一窩小豆丁都停了下來,過去查看,笑了出來。原來是阿禿啊。
    阿禿身上的毛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出來了。大概是因為朝聞的生活恬靜安樂,那身羽毛比之前的更為厚重,更為黑亮。而它的兄弟們,還在長毛與剃毛之中不斷循環(huán)。
    尤其是臨近冬天,逐晨讓百姓不要繼續(xù)剪毛。若是羽毛自動脫落了,再上去撿起來。因此一幫黑雛雞小弟的毛發(fā)長得參差不齊,走起了非主流路線。
    阿禿非常滿意。它又是黑雛雞中當之無愧的絕美雞王了,內(nèi)心的虛榮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逐晨笑說:“阿禿,出來散心啊。”
    阿禿賞了她一個眼神,表示贊許。
    長了那么一身華麗的毛,它就應(yīng)該活在世人的矚目中,否則就是在浪費它的美貌。
    “嘖嘖。”
    逐晨感覺,自己現(xiàn)在不需要天耳通都能夠讀懂阿禿的意思了。
    她回頭招招手,示意那幫孩子不要害怕,盡管去做自己的事。
    他們好奇地路過,看了一眼,又飛速跑開。等離得遠了,才好玩地笑出聲來。
    阿禿繼續(xù)全方位展示自己的羽毛,逐晨在一旁默默圍觀。
    朝聞百姓對它已經(jīng)沒有新鮮感了。而且他們也知道,這雞臭美得很,他們越搭理,這雞就越?jīng)]完沒了,因此并不受他吸引。
    阿禿這一番表演,進行了很久,才吸引到一位陌生的觀眾。
    梁鴻落走過來,問道:“黑雛雞,如何馴服的?”
    阿禿輕叫了兩聲。
    逐晨聽出,它的大意應(yīng)該是:給她點毛,就能馴服。
    嘿!這小子自從變美之后,就身心一起膨脹了。還想翻身做主。
    逐晨當沒聽見,回說:“不算是馴服的,它開了靈智,能聽得懂人話。我說朝聞能種彤果,它就帶著兄弟們過來了。”
    梁鴻落:“雇傭的?!”
    這么說倒也沒錯,逐晨點了點頭。
    梁鴻落的三觀再一次受到了震撼,陷入無盡的沉思中。
    看來他對魔界……了解的還不夠多。
    阿禿趴下來,在逐晨手臂上蹭了蹭。
    逐晨說:“干嘛?不要撒嬌,你已經(jīng)長大了。”
    阿禿叫了聲。
    逐晨聽它要吃的,明白過來,從袖子里摸出剩下的幾顆竹米,驚訝道:“你是雞,不是狗,鼻子那么靈做什么?可惜啊,這不能給你吃,這是種子。”
    阿禿對待吃的東西有十足的耐心,聽逐晨說是種子,就不再討要了。
    梁鴻落問:“這是什么種子?”
    逐晨:“竹子。”
    梁鴻落瞳孔顫了顫,張開嘴唇,古怪問道:“竹子的種子,是這種玉色的嗎?”
    逐晨理所當然地道:“這是朝聞特制的竹子。”
    梁鴻落不愿自己顯得太沒見識,就沒追問下去。以為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隨后,風長吟帶著寥寥云,舉著竹竿興奮跑過來,大喊:“師姐!我們今晚燒竹子飯嗎?”
    逐晨笑說:“好啊,可以再燒一輪種子出來。多種一點,既可以當景觀植物,明年說不定還能吃春筍呢。”
    寥寥云騎在阿禿身上,聞言握拳呼應(yīng)道:“我要吃!”
    梁鴻落看著風長吟從地里□□的那根竹竿。下邊還帶著泥土,但分明沒有根,可上面又確實有開過花的痕跡,有悖于他的認知。
    梁鴻落深吸一口氣:“這……”
    “這就是朝聞特制的竹子了。”逐晨打斷了他,大方笑道,“今晚請你吃竹筒飯啊。”
    梁鴻落對竹筒飯并沒什么興趣,他只有很多的問號。
    逐晨接過竹子,準備安排,剛一轉(zhuǎn)身,就看見風不夜負手站在不遠處。目光幽深,神情冷淡。
    她迅速扭頭,看了眼阿禿,又看了眼梁鴻落,耳邊“嗡”的一聲炸了起來。
    ……娘呀。
    如果她有罪,能不能用點陽間的方法懲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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