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的雨嘩啦啦下個不停。
陸歸雪看見那個小孩從頭發到衣角,全都已經像在水里泡過了一樣。雨滴從順著他的臉頰快速滴落,幾乎連成一條線。
毫無遮擋的站在這樣一場大雨中,并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小孩原本紅潤的臉色,漸漸被凍得有些發白。但他仿佛毫不在意,只是抿著唇,眼神盯著那顆快要枯死的樹,在大雨中一動不動。
陸歸雪抹掉臉上的水珠,看著那孱弱的小樹在雨中搖搖晃晃,根部聚起了一片水洼,把樹枝淹進去三分之一。
……這下完了,這樹之前撐著沒枯死,但是現在快被他澆死了。
陸歸雪默默抬頭,看了眼天。
沒想到這回夢境的反應十分迅速,他剛冒出了想要雨停的念頭,天際便剎那間云銷雨霽,烏云中又隱隱露出一縷熾烈陽光。
那小孩猛然抬頭,喊道:“別停,繼續!”
陸歸雪愣了一下,看著滿身淋濕孩子,心想讓小朋友一直淋雨也太不人道了。于是他往四周看了看,說:“如果附近有小溪的話,就不用這么麻煩了。”
陸歸雪甚至還隨手比劃了一下,似乎在想溪水的位置。
然后就有了溪流。
歪歪扭扭的從遠處山腳下流淌過來,跟陸歸雪隨手比劃的路線一模一樣。
“嗯?”陸歸雪看著這條樣子有點丑,但是水流清澈的小溪,突然感覺自己膨脹了。
能操縱自己夢境的感覺有點爽。
他抬頭看看天,覺得陽光太熱了,應該像春日暖陽一樣柔和;沙漠和荒土也不好看,應該草木成蔭,有山有水。
陸歸雪看到眼前的夢境隨心而動,原本寸草不生的荒漠,轉瞬間處處變幻,變成了山水明媚的好風光。
他心情很好的笑了笑,對那個孩子說:“這么一來,你的樹就肯定不會死了。”
小孩的眼神盯著陸歸雪,那張秀麗可愛的小臉皺著眉,愣是讓人看出老成和嚴肅的感覺,像個小小的嚴厲先生。
他似乎想抓住陸歸雪的手腕,但因為身高有限,只能抓住了陸歸雪的衣角。他蹙著眉,眼睛里倒映出山水的碧綠色,問道:“你究竟……是誰?”
陸歸雪剛說話,卻感覺周圍變得模糊起來。
小孩微微一怔,看著陸歸雪突然消失的衣角,意識到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闖入者,好像馬上就要醒了。
他松開手,站在他的樹前,若有所思。
那樹喝飽了睡,原本干枯的顏色褪去,不斷地抽出枝芽,向上拔高,向外長開。最后化作一株青墨色的菩提枝。
*
眼前的景象如煙霧般散去,陸歸雪睜開眼,從夢中醒來,才發現已經是第二天了。
這一覺可睡得真長。
大概是夢里的環境太熱太干燥,陸歸雪醒來后竟然也感覺很渴。他不情不愿地從柔軟的被窩里爬起來,連鞋襪都懶得穿,下了地之后小步挪到桌子旁邊,倒了杯水喝。
雙腿的敏銳感覺還是沒消失,不過膝蓋磕傷的地方倒是沒那么痛了。
門外傳來輕巧的扣門聲,有人問:“師尊,你醒了嗎?”
陸歸雪聽出是沈樓寒的聲音,便讓他進來了。
沈樓寒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陸歸雪坐在桌旁,睡眼惺忪的樣子。他看上去剛醒來沒多久,下床時沒有穿鞋,光腳踩在地毯上,腳背白得好似一段白錦,軟軟地陷進地毯的長絨里。
像是被攏入掌心的雪,干凈而柔軟,毫無防備。
沈樓寒看到這樣的陸歸雪,感覺連背上的戒鞭傷痕都不那么痛了。
今早陸歸雪還未醒來時,戒律堂那邊派弟子來了千秋峰,將最終的處罰結果告知了沈樓寒。
因為受傷弟子的傷勢都趨于平穩,沒有造成過于惡劣的影響。并且他們都表示沈樓寒并非有意傷人,不再追究他的責任。所以原本要流放天棄谷的刑罰,戒律堂經過商討之后,決定直接免除掉。M.
最后判罰定為三十戒鞭,以示警戒。
沈樓寒接過判罰書后,站在原地有些恍神。
上輩子折磨了他五年,讓他生不如死的天棄谷,這輩子竟然就這樣與他再無交集。他仿佛又偷來了五年的時光,能繼續留在陸歸雪身邊。
沈樓寒沒有拖延,當時就跟著戒律堂弟子去領了罰。
特制的鞭子無法用靈力抵擋,三十戒鞭實打實地落在皮肉上,在背后留下淋漓的血痕,像是要抽進骨髓里。
沈樓寒跪在戒律堂前,咬牙忍著疼的時候,腦海中卻全是陸歸雪的身影。
那身白玉般無暇的脊背,從不肯輕易彎折,卻在上輩子替他跪在這里,挨下了一百戒鞭,也留下了一身幾十年都沒能消失的傷痕。
等到三十戒鞭打完,沈樓寒背上的血已經染透了外衣。
但他一聲不吭,回到千秋峰后將血污洗凈,換上一身干凈衣物。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忍不住去敲了陸歸雪的房門。
他突然特別想見陸歸雪。
就算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只是看著陸歸雪,就好像能讓他的心安穩下來。
如今真的見了面,沈樓寒卻發現他的心不僅沒安穩,反而像是被羽毛來回拂過心尖,視線也落在陸歸雪的雙腳上,挪不開。
沈樓寒原本只想見一面,此刻卻像是被黏住了腳,不想走了。
剛剛才想出來的理由,就這樣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口:“我來看看師尊,昨天的膝蓋上的傷怎么樣了。”
陸歸雪想起昨天的窘迫樣子,下意識地縮了下腳,趕忙說:“已經好多……了。”
最后一個字,只能從陸歸雪嗓子里顫著發出聲來。
因為沈樓寒已經熟稔地走到他面前,單腿跪在柔軟的地毯上,輕輕握住了陸歸雪的一只腳踝。他另一只手將衣物向上推起,很快將陸歸雪淤青的部位露了出來。
“確實好些了。”沈樓寒在淤青周圍碰了碰,抬頭看陸歸雪,“但這淤青需要揉開,才能快些消下去,不然容易留下疤痕。”
陸歸雪被握住腳踝,沈樓寒的體溫偏高,像是火一樣擦過皮膚,滾燙得讓人心慌。
讓感覺到自己喉嚨里一聲細微的嗚咽升起,趕忙抿唇壓住。
“師尊不反對的話,我就開始了。”沈樓寒一邊說著,一邊兩只手都放在了陸歸雪膝蓋兩側扶住,動作很輕的揉捏了起來。
陸歸雪的內心有點崩潰。
他也想反對,但是這會兒根本不敢開口說話。而且今天起來他光顧著喝水,清心露也忘了用,現在被沈樓寒握住了雙腿,腰部以下全是酸酸軟軟,提不上勁兒來。
只能祈禱沈樓寒的按摩能結束得快一點兒。
偏偏沈樓寒太過小心,不僅每個動作都又輕又慢,還怕他太疼,哄小孩似的往淤傷處吹了兩口熱氣。
陸歸雪顫得更厲害了。
沈樓寒的手頓了頓,但很快又再次覆蓋上來:“師尊覺得不舒服嗎?剛開始確實會有些難受,稍微再忍一忍,等揉開之后就好了。”
陸歸雪聽得這話,心里忽然涌起一陣難以啟齒的羞恥感。
他不是不舒服,而是……而是太舒服了。
膝蓋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只留下一些鈍痛感。而且痛感被別處涌起的舒適壓過,最后混合出一種他無法形容的奇異感覺。
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將雙腿湊近,感受更多的體溫。
沈樓寒將淤青處揉散了些,卻沒有停下,而是繼續順著腿彎摸索開去,說著:“我看師尊雙腿有些發顫,是不是昨天累了?徒兒幫你揉一揉。”
沈樓寒的手很熱,指腹上有練劍留下的薄繭。
稍顯粗糙的手指揉進陸歸雪的皮膚,只要稍微用力一些,便會留下很淺的紅痕。
陸歸雪什么話都說不出了,感覺身上的力氣都散掉了一樣,只能任由沈樓寒從上到下揉捏著他的雙腳。
沈樓寒今天再一次見識到了,交尾期的鮫人觸覺能有多敏銳。
陸歸雪雙手揉皺了衣袖,雙腳都不受控制的發著顫,腳背繃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連足尖也泛著好看的薄紅顏色。
就算陸歸雪強忍著一言不發,但光是眼前能看到的姿態,也撩撥得人目眩神迷。
于是不免生出些別樣的心思,想輕輕撥開那雙咬住的唇,聽聽唇舌間到底壓抑著怎樣的美妙聲音。
這樣想著,手上的力道一時沒控制住,在陸歸雪腿側按出一道指痕。
然后沈樓寒聽到,陸歸雪終于泄露出一聲沒有壓抑住的破碎音調。
沈樓寒抬起頭看他,眼中是陸歸雪額間細細密密地出了層汗,混合著越來越濃郁的奇異香氣,一縷一縷的散開,掠過沈樓寒的鼻尖。
沈樓寒看到陸歸雪眼角發紅的樣子,忽然間回了神。
他這回實在把人欺負得狠了些……交尾期的鮫人被這樣觸碰雙腳,一定并不好受,他好像做得有些過分了。
沈樓寒閉眼定神,將心里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都按耐下去,卻消不去嗓音里的微微沙啞,他說:“師尊,已經好了。”
陸歸雪長長的羽睫仿佛被沾濕了一般,輕輕顫了兩下,神情還有些恍惚。
等陸歸雪緩了兩口氣,終于從那種全身都在發顫的狀態下漸漸脫離。他看著沈樓寒,心里有點悶悶的生氣,似乎在想是不是應該教訓這個小崽子兩句了?
之前多乖啊,說什么就做什么,怎么總感覺這兩天越來越不聽話了?
陸歸雪喉嚨里的話滾了兩滾,低頭剛要嚴肅教訓一下沈樓寒,讓他知道什么事尊師重道。結果視線偏過去,看到從沈樓寒衣領下露出來一點兒的傷痕。
雖然換過了衣服也上過了藥,但還是戒鞭留下的傷看著還是很嚇人。
陸歸雪原本到嘴邊的話又忘了,變成了另外一句:“你去過戒律堂了?”
“嗯。”沈樓寒伸手拉了一下衣襟,“早上去的,只罰了三十戒鞭,已經不礙事了。
這下子,陸歸雪也生不起來氣了。
但他覺得還是得給沈樓寒一點兒教訓,所以故意冷著一張臉說:“既然身上有傷,那就回去休息吧。還有最近沒有什么事的話,不要隨便來找我。”
陸歸雪看不到自己的眼角和耳垂,早就變成了極其撩人的艷紅。
于是原本試圖教訓的話說出口,也帶上了七分羞惱的意思,根本毫無威懾力。
被那樣的眼神看著,剛才就忍不住有些情動的沈樓寒,忽然感覺有點不妙。
他視線無意中看到陸歸雪房間里,有幾個已經空了的清心露藥品,不由暗自嘆了口氣——等會兒回去之后,他大概也很需要這東西。,,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