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裝病這種事情不只能夠在不動聲色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可以將人招上門來。</br></br>堂邑侯府中的幾個關鍵人物能知道陳玨的所謂臥病在床是假,但外界可不知道,一些自認為不算閑雜人等的親友便紛紛找上陳府,周謙、灌亮、竇叔達等人都來過一次,陳玨在這些人面前自然不可能做出什么滿面菜色的假象,只說是因過度勞累而疲憊,在家中修養幾天。</br></br>昨日半夜時落了一場小雪,院子里一片銀裝素裹,紫煙念叨著說外間閣樓下的幾株梅已是含苞待放,意思是陳玨該出去走走了,陳玨卻懶懶得不愿動彈,只叫紫煙命廚下再備上一盆偽火鍋,留得下午的時候吃。</br></br>早膳后不久,新近升為太中大夫的韓嫣便逛到了堂邑侯府中,此時韓嫣坐在陳玨對面,吃了一口下人剛剛送上來的小點,對陳玨笑道:“陳將軍怎地文弱至此?”</br></br>陳玨收起自在的神情,板著臉道:“我這是為國鞠躬盡瘁,哪里是文弱?”</br></br>韓嫣笑了幾聲,又道:“你這幾日不在宮中,還不知道陛下身邊已經進了不少人,一下子多了幾十個侍中吧?”</br></br>劉徹大肆分封侍中陳玨倒并不奇怪,只是韓嫣不可能將這么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單獨提出來,陳玨不自覺地將雙手十指交叉,問道:“這些侍中有什么特別之處不成?”</br></br>韓嫣面上多出幾分不屑之色。道:“一群人都是嘴皮子工夫,我看真有本事地卻沒幾個。”</br></br>韓嫣雖說是劉徹侍讀,但他久習胡兵事,骨子里其實還有些武人的脾氣,陳玨笑笑道:“那你說說,誰是有真本事的人?”</br></br>韓嫣想了想,遲疑著道:“那些侍中我還沒認全,其中有個叫公孫賀的似乎有些本領。但他這人實在太滑,我看交不得。”</br></br>“怎地?”陳玨心中起了一絲好奇。公孫賀這個名字他有些印象,似乎便是衛子夫一個姐妹的丈夫,還曾經做過武帝朝的丞相。</br></br>“有一次我去宣室殿覲見陛下,那些侍中正好也在外等候召見,當時我就覺得這公孫賀的人緣好得太過了些…”</br></br>韓嫣和陳玨說說笑笑。不知不覺便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兩人說到羽林軍的事情,韓嫣帶著些遺憾和抱歉之色搖頭道:“我在陽陵那邊就待了好幾個月,一直讓阿母和在家中孤零零地總不是個事,這上林苑我怕是不能去。”</br></br>陳玨當日提到要韓嫣去幫他建羽林軍本來就是為了把韓嫣從王身邊支開,如今目的達成這理由就不再那么重要,陳玨對于韓嫣地答復并不在意。只是寬慰了他幾句。</br></br>韓嫣連連點頭,他心里知道這個太中大夫八成有陳玨一份功勞,只是有些話朋友之間本就不必問出口,他也并不主動提起,轉而道:“子瑜,陵翁主要嫁給王重了,你知道嗎?”</br></br>陳玨端起茶盞的手幾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隨后決定這些宗室間的事還是不必讓韓嫣知道太多,于是笑道:“是嗎?那我還得備一份賀禮才是。”</br></br>韓嫣輕嘆了一聲。道:“昔日長安城中的各家公子貴女,每日里何等逍遙自在,如今陛下登基,周無忌正忙著從軍邊關之事,大家也陸陸續續入朝為官謀求前程,眼見已經不是從前了。”</br></br>陳玨微微錯愕。見了韓嫣的神色馬上明白他是因劉陵地事情起了少年悲愁。他仔細看了看,韓嫣眉宇之間雖有郁色卻并無悲痛之情。陳玨當即放下心來,微笑著道:“長安子弟長安老,所有人的根都在大漢長安城,這點無論他們走到哪里都改變不了,周無忌他們又不是一去不回,你在這感慨什么?”</br></br>韓嫣神色怔怔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正要說話時忽然傳來一陣叩門之聲,陳玨稍微提高了音量道:“什么事?”</br></br>紫煙清脆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公子,是…是晴翁主來了。”</br></br>韓嫣哈哈地笑出聲來,方才那點少年愁全都拋在腦后,他站起身子笑呵呵地道:“子瑜,我那邊還有差事,就不在這里礙眼了。”</br></br>陳玨也站起來,他知道留不留韓嫣都顯得不太對勁,只得道:“陛下那邊隨時可能用人,你先回去也好。”</br></br>兩人穿起出行的外袍,隨后開門走進一片冰雪之中,一陣冷風吹過,陳玨忍不住緊了緊衣衫,抬眼見得韓嫣正緊緊皺著眉閉著嘴,心中不由好笑。</br></br>陳玨二人行至院門口時,正好迎面碰見展眉帶著芷晴和另一個十來歲的女孩過來,韓嫣擠眉弄眼地對陳玨做了個手勢便先行隨紫煙離開,展眉躬身道:“公子,大長公主命奴婢引晴翁主和萍翁主前來做客。”</br></br>陳玨點了點頭,微笑道:“我知道了,今日天冷,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他對任勞任怨服侍陳氏一家人多年的展眉自有一份尊重。</br></br>展眉淡淡一笑,對陳玨幾人施了一禮才轉身離開。</br></br>芷晴這日仍是素面朝天,冰冷的空氣將她地鼻頭浸出一抹微紅,清麗之余平添了一分可愛,她身后的劉萍則一臉嬌憨,定定地看著陳玨不放,一副認真“相姐夫”的樣子。</br></br>陳玨也不多說話,率先道:“今日天冷,若你們不嫌就到我的書房去坐坐吧。”</br></br>大漢男女之間本就沒有那么多避忌,芷晴與陳玨又有婚約在先,她們姐妹二人對視一眼便點了點頭,芷晴道:“好。”</br></br>陳玨笑了笑。走在前面帶著這姊妹二人朝書房行去,三人六足踩在雪地上發出一陣嘎吱嘎吱地腳步聲,短短的一段路上芷晴還沒怎么說話,劉萍卻就著府中景致連珠炮般問了好幾個稀奇古怪的問題,陳玨一一地答了,不多時幾人便行至書房處。</br></br>推開書房房門,陳玨馬上感覺到一陣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將芷晴和劉萍讓入室內。這才一腳踏進門,這時下人早已備好了熱茶。三人淺淺飲了幾口,劉萍笑道:“阿姐聽說你病了,這才離開長樂宮來看你,你看上去怎么一點事都沒有?”</br></br>芷晴略帶無奈地喚道:“萍</br></br>劉萍撇了撇嘴,隨后不再說話。芷晴轉臉對陳玨柔聲道:“最近這些事我都聽說了,你很辛苦,有一場小恙也沒什么不好。”</br></br>陳玨點了點頭,一字一字清楚地道:“我沒事。”</br></br>芷晴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對地,小小的那點擔心也放了下來,她輕輕一笑,又瞥了劉萍一眼道:“她這丫頭整日吵著長樂宮里的風景早都看夠了。姑姑家地園子也很好看…”</br></br>聞弦歌而知雅意,陳玨揚聲叫進來一個侍女,對她道:“你引著萍翁主好好看看府中四處的景致。”</br></br>那侍女低聲應了,劉萍笑嘻嘻看了兩人各一眼,一點都沒反對便隨著這侍女離開了。</br></br>陳玨和芷晴天南海北地聊了幾句,芷晴理了理耳邊地黑發,徐徐道:“你這幾日沒怎么見過小鮑主吧?”</br></br>陳玨點頭表示肯定,芷晴又道:“小鮑主生得越來越好,身子骨也比剛落地那會好上許多。阿嬌姊姊每日里也開心得很。”</br></br>“宮中和阿姐年紀差不多地女子沒有幾個,這些日子以來陛下政務就極為繁忙,多虧你常去陪她說話。”陳玨說著,面上地神色更加柔和起來。</br></br>“這不算什么。”芷晴輕輕搖了搖頭,而后面上泛起一絲躊躇,陳玨鼓勵般地笑著看向她。過了片刻。她才道:“今日我來這里之前,陛下曾來長樂宮與太皇太后商議朝事。陛下走時高高興興的,但太皇太后娘娘似乎有些不喜。”</br></br>陳玨心中微微一動,竇太后實在疼愛梁王至深,芷晴姊妹幾人至今仍住在長樂宮之中,若說當今長安城中誰最能了解竇太后細微地情緒變化,除長信詹事之外就非芷晴莫屬。</br></br>竇太后心中不喜,卻沒有對此明確地表示什么,是不是說明只要劉徹不做什么過分地事情,她也并不愿意橫插一手呢?</br></br>到底是什么事情讓竇太后心中不高興,陳玨暗自思索片刻若一無所得,只得暫時將之拋開,他隨后對芷晴道:“陛下與太皇太后是世間至親,總不會有什么過不去的坎,你也不用太擔心。”</br></br>芷晴點了點頭,眼下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黯然,她自小生在梁國王宮,雖然對一些政治上的事情并不太了解,但從小耳濡目染之下怎么也不可能對臺面下的事一無所覺,陳玨這樣說明擺著是將她當了外人。</br></br>陳玨看不到芷晴的眼神,他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忍不住叮嚀道“太皇太后待你甚好,你能明白她的心意更說明她對你信任有加,這些長樂宮中地事情你還是放在心里的好。”</br></br>芷晴微微一怔,馬上明白她的冒然讓陳玨以為她是個不知世事的女子,畢竟未婚夫妻的關系還不足以分享這種隱秘的宮中事,芷晴此時心中也不由微微后悔,她怎么好跟陳玨解釋自己想要在他面前表現些什么的一時沖動呢?</br></br>陳玨這邊還在溫和地看著她,芷晴嘴角微翹,他這提醒也是在關心她,怕她不小心禍從口出罷。</br></br>又過了一會,不知情的下人把陳玨事先吩咐過的一大鍋煮好地菜肉端了進來,陳玨有些尷尬,漢時分食制盛行,他這是該招待芷晴還是不招待。</br></br>我知道千言萬語不足以說明我晚更新又不提前說一聲的罪過,但是剛才實在進不去作者專區,換了好幾種瀏覽器才行。</br></br>抱歉,真的抱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