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笙面不改色,口吻如常道:“前兩天常景樂說,鄭憲弘私下里找人查他爸的底兒,我還沒去找他,他倒一頭撞過來,你叫喬銘宇去報案,不怕鬧大,就怕鬧得不夠大,直接點名讓新來的經偵科長負責,他剛升上來,沒有背景和派系最好,這樣才能秉公辦理。”</br> 新來的經偵科長,不就是沈兆易嘛,元寶眼底的促狹一閃而逝:“你這是替常景樂出氣,還是替自己出氣?”</br> 喬治笙聞言,眼皮一掀,看著元寶道:“跟他生氣,他算老幾?”</br> 元寶似笑非笑:“生氣就生氣,酸就酸,他不就是宋喜前男友嘛,也就比你倆早認識幾年,有什么大不了的,現在宋喜還不是跟你在一起?”</br> 喬治笙別開視線,眼底的冷漠不是對元寶,而是對沈兆易。</br> 沒錯,他這人就是小氣,宋喜跟沈兆易沒走到一起,純粹是因為陰差陽錯,跟他們個人感情無關,宋喜甚至在他面前親口說過,她說沈兆易是好人。</br> 什么叫好人?</br> 去維和就叫好人?還是舍己救人就是好人?</br> 他倒要看看,沈兆易跳進夜城官場這口大染缸,還能不能做到黑白分明。</br> 心底如此想著,喬治笙薄唇開啟,一本正經的說道:“人家是英雄,新官上任,我也沒什么好送的,給他一個辦大案建功立業的機會,也不枉他當初那么拼命的想要改命。”</br> 元寶微微搖頭,‘嘖嘖’兩聲,暗道沈兆易以后的日子不會太好過,畢竟得罪了喬治笙。</br> “喬銘宇在地下錢莊賭錢,他不敢報案就是怕鄭霖急了之后會把他也拉下水。”</br> 元寶說完,喬治笙道:“叫他盡管去報案,我幫他兜著。”</br> 元寶勾起唇角,笑著道:“我算是看出來了,喬銘宇才是最幸運的那個。”</br> 按理說喬治笙不愛管這種閑事兒,可如今為了給沈兆易找麻煩,他也不惜趟一灘渾水,估計喬振業那邊還要感激的不行,這就叫一箭三雕,喬治笙若是不當商人,都可惜了這顆有仇必報的精明心腸。</br> 聊完這件事兒,喬治笙突然想起什么,他抬眼問道:“讓你查宋元青,查的怎么樣了?”</br> 元寶收起玩鬧的表情,面色坦然,出聲回道:“我沒查。”</br> 喬治笙一眨不眨,一言未發,但目光已經將心意傳達的很清楚,既然沒查,就要給個合適的理由。</br> 元寶不等他問,自己回道:“宋元青的案子,當時從內部調查到抓人再到判,前前后后不過三個禮拜,之后也就新聞報過一回,全國上下各大官媒均未發聲,可見上頭的態度很明顯,就是要快要絕,不給他一點兒翻身的機會,而且不想讓這件事兒成為大眾討論的談資,現在過了一年,基本沒人再提起他,先前他是最有望升市長的人選,現在市長人選也定了,宋元青在官場上的人脈不窄,他要是有翻身的機會,還會等到現在嗎?“</br>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現在你跟宋喜在一起,也希望她高興,她高興要包要首飾要房子都行,你都可以答應她,但唯獨這事兒,你千萬別為博紅顏一笑,‘烽火戲諸侯’,要是讓有心人知道你在幫宋元青,天知道要鬧出多大的風浪來。”</br> 說罷,元寶生怕勸不住喬治笙,趕緊又補上一句:“之前宋喜半路被劫,對方都是職業殺手,上家雇他們的時候,出的就是買命錢,就算抓住,剝了皮也問不出半句話,你讓我把人放了,暗中跟蹤,他們離開夜城去了緬甸,大半年不跟任何人接頭,我估計他們已經被廢了,以后會不會再用都兩說。不管這批殺手是誰派來的,現在他們也知道宋喜身邊有人罩著,只要宋元青在里面安分守己,外面的人也沒想著有動作,不會再有人費力動宋喜。”</br> 喬治笙半晌沒說話,理智上元寶的分析是對的,可感性上,他知道宋喜一直想替宋元青討個公道。</br> 元寶眼帶狐疑和擔憂:“雖說我們不怕什么,但真的沒必要翻陳年舊案,宋元青當初非讓你娶宋喜,不也希望你能在外護好她嗎?”</br> 喬治笙沉默良久,忽然薄唇開啟:“如果宋元青真是被誣陷的呢?”</br> 元寶當即苦笑著回道:“你什么時候想當審判長了?”</br> 喬治笙面不改色的回道:“他現在是我老丈人。”</br> 言外之意,如果是一家人,他憑什么要讓宋元青在牢里熬著?</br> 元寶不敢跟他硬抗,知道喬治笙對喜歡的人向來是一根筋,只好退一步說:“你別急著大動干戈的查,這樣,你先讓常景樂探一探他爸的口風,他爸是檢察院院長,當初宋元青的案子,就算幾個副院不夠級別,他爸也一準兒知道些什么。”</br> 喬治笙沒有馬上應聲,元寶很多時候都能猜到喬治笙心里想什么,除非喬治笙不愿意讓他猜到,一如現在,元寶就不確定喬治笙到底怎么決定。</br> 生怕喬治笙背著自己找其他人查,元寶都快跪了,輕蹙著眉頭道:“再不濟,你直接去見宋元青,你問他想不想叫你查,別他有自己的打算,你還在外冒死替他籌劃。”</br> 喬治笙瞥眼看向他,沉聲道:“你話真多。”</br> 元寶說:“這還叫少的,老爺子從前就說過,官商一家官商一家,但人家是官,我們是商也是民,民不與官爭…現在看來,老爺子怕是早有預料,就知道你有一天會沖動,他讓我攔著你,不是勸,是攔。”</br> 突然提到喬頂祥,喬治笙看似面色無異,實則心里不是滋味兒,去年過年的時候,喬頂祥還嚷著等他身體好些,全家一起去美國看小雯,短短一年……</br> 元寶猜出喬治笙在沉默什么,聲音放低了一些,出聲道:“笙哥,都說老爺子最寵小雯,可他最疼的人就是你,畢竟他有老的那天,身后這一船的人,都靠你掌舵,你不是不能犯錯,但不能主動犯錯。”</br> 記憶仿佛一下子把喬治笙帶回到五年前,那時候喬頂祥身體還不錯,帶著他跟元寶去打高爾夫,許是聽到風聲,知道他跟盛淺予在談戀愛,所以路上他就跟喬治笙說了這番話,若不是元寶提起,喬治笙都快忘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