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宋喜來醫院的時候,無一例外看到一夜未睡,眼底泛著紅血絲的凌岳,她倒了杯水遞給他,出聲問:“你把白倩女兒接回來了?”</br> 凌岳道:“在一醫,還怕不夠堵心嗎?”</br> 宋喜道:“你是怕自己堵心,還是怕小雯堵心?”</br> 凌岳拿著杯子,水都喝不進去,宋喜見狀,忍不住道:“沒想到白倩時隔多年不見,竟然變成了現在這樣,你跟小雯不是輸在智商上面,而是輸在你們都不夠壞,正常人怎么會想到一個人可以壞到這種地步,簡直無可救藥。”</br> 凌岳已經不愿去想白倩,把孩子送到醫院,這是他作為醫生和一個成年人,最后的責任,他現在唯一想的是:“她在哪兒?”</br> 宋喜看了眼凌岳臉上的表情,沒有故意刺激,只如實回道:“昨晚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小雯跟元寶在一起,現在就不知道了,有可能回家了。”</br> 宋喜這話說的頗有水平,有可能回家,就是還有一部分可能,依舊跟元寶在一塊兒。</br> 凌岳雖然沒說話,可肢體一僵的小細節,充分體現了他的焦躁。</br> 宋喜本想說,元寶不喜歡小雯,可話到嘴邊,她忍住了,讓他平時一副高冷難追的樣子,也是時候讓他吃吃憋,心不疼,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在乎。</br> 凌岳沉默片刻,主動開口說:“你有空幫我打聽一下,我去找她。”</br> 宋喜囑咐:“地方我可以幫你問,你見到人之后,千萬別一副說教的口吻,哪怕你一點兒錯都沒有,這也不是你高高在上的時候,小雯雖然是我老公親妹妹,但你還是我親師兄呢,手心手背,我一碗水端平,單講理,人家小雯對你夠意思了,你要是喜歡人家就趁這次機會跟人表個態,要是你真的不喜歡,那也趁早跟人說清楚,誰也別耽誤誰的大好時光。”</br> 最后半句,宋喜還是沒忍住,刺激了一下凌岳,凌岳心底揪疼,如果他不喜歡喬艾雯,不會眼看著白倩被打成那樣,他也只說一句我替她跟你說聲抱歉;如果他不喜歡喬艾雯,不會在底線被觸及的時候,還是想先跟她確認;如果不喜歡她,昨晚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拉住她的手;如果不喜歡她,不會一整夜眼睛都閉不上,尤其是想到她跟元寶在一起…他快要瘋了。</br> 宋喜也看出凌岳快要瘋了,“我現在幫你問。”</br> 沒轍,宋喜拿著手機走出去,站在走廊給元寶打了個電話,現在才早上八點,宋喜也不確定元寶醒沒醒,打擾的詞兒都已經準備好了,結果元寶那邊接的很快,聲音清醒:“嫂子。”</br> 宋喜微笑,“元寶,早,我還擔心你在睡覺。”</br> 元寶說:“沒睡,早就醒了,有什么事兒嗎?”</br> 宋喜開門見山,“我想問問小雯在哪兒,她回家了,還是跟你在一起?”</br> 元寶道:“我倆在一起,我來機場送她。”</br> 聽到機場二字,宋喜美目微挑,意外的問:“她要去哪兒啊?”</br> 元寶說:“美國,有同學聚會。”</br> 昨晚吵架,今早就要走,這哪是同學聚會,根本是怒極了國內都不想待了,宋喜沒想到,喬艾雯不光脾氣大,做事兒也是雷厲風行不留余地。</br> 她這一走,凌岳還不得瘋?</br> 宋喜趕緊問:“她幾點的飛機?”</br> 元寶說:“九點,T3。”</br> 宋喜匆匆掛斷,扭身推開門,急忙道:“小雯要回美國,現在在機場,九點的飛機,T3航站樓,你去不去找她?”</br> 沙發處的凌岳抬起頭,一夜未睡,臉色本就難看,現在更是白中泛著青。</br> 停頓三四秒的樣子,他忽然起身,邊往外走邊道:“幫我跟老師說一聲,上午手術之前趕回來。”</br> 從宋喜身旁掠過,帶起一陣風,宋喜第一次見凌岳不是因為緊急病人而在走廊中快跑,心底說不上高興還是郁悶。高興是凌岳太久沒有因為愛情而受到波動,到了這個年紀,遇到一個能讓自己動心的人太難了,宋喜可以理解凌岳的高冷和鐵石心腸,因為嘗過了愛情的苦,太傷人,所以輕易不愿再嘗試,如今終于有個人能讓他重掀波瀾,還注定是坎坎坷坷。</br> 可能這就是愛情吧,有多開心,就有多傷心。</br> 早上查完房,宋喜進了手術室,剛做完一臺還沒等出去的時候,外面有人遞了話,說剛來一個心臟病突發的急患,但是好心路人送來的,老太太身上沒有手機,聯系不上家屬,問江宗恒收不收。</br> 江宗恒還在手術臺上,黃麗丹說:“沒有家屬簽手術同意書,誰敢做啊?”</br> 杜慧楠道:“這不是手術難不難的問題,反正我是不做,遇上那種潑皮無賴的家屬,就算手術做好了,都容易賴著不給錢,麻煩。”</br> 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說著,大多數的意見都是不敢接,宋喜身后跟著兩個實習生,其中一個調侃道:“那好心路人也是家有錢,真不怕被訛啊。”</br> 宋喜默不作聲的走過去,拿起內部電話,打給外面人,“趕緊把新送來的病人推進來,我來做。”</br> 說完,周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面色各異的看著宋喜,宋喜旁若無人,接了杯水喝,隨即掉頭往里走。</br> 她不用問江宗恒,因為江宗恒的意見一定是做。</br> 老太太是突然心梗,幸好送來的及時,搶救的也及時,命保住了,等到護士把病人推出去,跟在宋喜身旁的一個實習生說:“老師你的技術太好了,我們什么時候能趕上你的十分之三就夠用了。”</br> 宋喜摘下口罩,扭過身,稍微抬眼問:“你們學校校訓是什么?”</br> 男人被宋喜問的一愣,其余兩名實習生也跟著神情緊張。</br> 宋喜一張漂亮的臉上盡是隱忍的怒意,粉唇開啟,再次道:“校訓不記得,當醫生之前的宣誓詞總記得吧?”</br> 男人似乎察覺到什么,之前他在調侃送病人來醫院的好心路人,心底也是想著這種情況,沒有醫生愿意承擔這種風險,可是宋喜毅然決然,甚至毫不猶豫的接了。</br> “老師…”比宋喜還高半頭的大男人臉色一紅,宋喜還不等他解釋,冷聲道:“背不出來,從今天起不用再跟著我。”</br> 這股氣場,直嚇得旁邊兩個男實習生跟著著急,心里面默念,一如初中生被老師點名默古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