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這話不光是說給佟昊聽，還是說給胡同里不知何時涌上的大幫人聽，他們穿著足以融入夜色的深色衣服，將門口處的警察團團圍住，警察有十幾人，這樣人則站滿了半條胡同，一如夜色里成群結隊的狼，只要一聲令下，管他圍在中間的是獅子還是老虎，保準兒是有來無回。</br> 剛開始帶隊的警察跟元寶說話還是命令的口吻，也是無意中發現不知打哪兒冒出這么些人來，雖然對方悄無聲息一言不發，但這樣的壓迫感讓人后脊梁發麻，所以他對元寶做了個‘請’的手勢，不敢有絲毫的慢待。</br> 佟昊遲疑著，壓低聲音對元寶道：“我去叫笙哥。”</br> 元寶低聲回道：“私下說，別驚著宋喜。”</br> 元寶今天是必須要走一趟了，畢竟對方表明身份，也有足夠的理由，他可以不去，但此舉一定會給喬家招黑，皇城腳下，警方帶不走喬家人，怕是到時計較的就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背后勢力了。</br> 元寶小聲跟佟昊說話，門外的人不敢催促，待到元寶抬腳要跨門檻兒之際，佟昊把自己身上的皮夾克脫給他，元寶一邊淡笑著穿上外套，一邊回以寬慰目光，待到轉身時換回面色淡淡的表情，“走吧。”</br> 他對警察說，警察給他讓了條路，元寶往胡同外走的時候，兩邊站滿了人，警察跟在元寶后頭，大有一種深入虎穴的危機感。</br> 佟昊在門口站著，直到看不見元寶的身影，這才吩咐門外人，“都回去吧，沒事兒。”</br> 合上大門，他陰郁著面孔往回走，大過年的，對方偏巧挑這樣的時間帶走元寶，且不說有事兒沒事兒，這不是故意膈應人嘛，非要闔家團圓變成缺三短四。</br> 穿過大院，佟昊拉開主房房門，換了拖鞋往里走，待走至飯廳時已是換了副正常表情，宋喜看著他問：“元寶呢？”</br> 佟昊說：“哦，有人來找他，一個朋友有急事兒，一起先走了，讓我跟你們說一聲，咱們吃咱們的，不用管他。”</br> 任麗娜道：“大過年的，陪我忙活一晚上，飯都沒吃一口……”</br> 佟昊努力做出面色無異的樣子，不想讓任麗娜和宋喜看出破綻。</br> 還有菜沒端上來，宋喜對任麗娜說：“媽，我跟你一起去。”</br> 任麗娜說：“不用，你坐下，馬上就好。”</br> 宋喜已經起身，笑著拉小杰的手，“走，咱們幫奶奶一起勞動，不勞而獲哪能行？”</br> 三人說笑著往廚房方向走，飯廳里很快就剩下喬治笙和佟昊兩人，喬治笙看向佟昊，“怎么了？”</br> 佟昊沉下臉道：“剛才來了十幾個警察，說有人實名舉報元寶威脅恐嚇，要帶他回警局問話。”</br> 喬治笙聞言，同樣眼露不悅，喬家在夜城這么多年，雖然外面風言風語很多，也的確經歷過一些大風大浪，但還從來沒試過被人大年三十兒把人從家里帶走的，這不是打喬家的臉嘛。</br> 但凡懂點兒規矩的都知道，元寶和佟昊于喬治笙而言，不光是左膀右臂，那是親如兄弟的一家人，擺明了就是沖喬治笙來的，又怕帶不走他，索性帶走元寶，敲山震虎。</br> 佟昊說：“我給警局那邊打個電話。”</br> 喬治笙道：“未必是警局的人，你問了他們也不一定清楚。”</br> 佟昊看向喬治笙，喬治笙漆黑的眸子看著某處，心底已經有數。</br> ……</br> 元寶跟警察出了胡同口，街邊停著幾輛警方的車，可上車之后，車子卻不是開往警局方向，元寶問：“這是去哪兒？”</br> 副駕帶隊的警察隔了幾秒回道：“辦公的地方。”</br> 元寶說：“警察辦公不在警察局？”</br> 話音落下，身旁一個穿著制服的警察道：“不要多話，現在是警方調查你，不是你調查我們。”</br> 元寶不急不緩的側過頭，看他。</br> 車內光線昏暗，男警察被元寶看得頭皮發麻，掌心都是汗，可卻不敢叫他別看。</br> 最終還是副駕處的帶隊回道：“新來的同事不懂事兒，我們這次不在警局問話，也是聽從上面安排。”</br> 聞言，元寶這才收回看著身邊人的目光，身邊人足足過了十秒鐘，才慢慢把手從槍套上移開。</br> 不在警察局辦的案子只有兩種，一是特大特殊案件，需要保密；二是不想見光，雖然派警察來抓，可這些人往往都不是警察局的人，元寶心里拎的清，只怕他是后者。</br> 在車子漸漸駛出市中之后，帶隊扭頭對元寶說：“不好意思，麻煩你配合一下。”</br> 說話間，元寶身邊的人拿出頭套，元寶不做聲，帶隊給后座警察使了個眼色，后者才敢把頭套罩在元寶頭上。</br> 他們不知道，元寶是記路的，哪怕車子故意兜兜轉轉，可他仍舊清楚自己沒出五環，只不過這地兒已經有些偏了，因為路變窄，路上也沒什么車。</br> 在道上就折騰了一個半小時，下車后他們仍舊沒摘元寶頭上的頭套，兩邊人扶著，把他帶到室內。</br> 頭套再摘下的時候，元寶忍不住瞇起眼睛，迅速別過頭，對面是強光，他匆匆一瞥，只見身前不到兩米處就是一排鐵柵欄，柵欄里是他，柵欄對面開著審犯人的專用烤燈，燈光太刺眼，別說對面坐的誰，就是幾個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br> 這樣的光傷眼睛，元寶側著頭，看著地面道：“我跟你們回來是配合調查，不是承認犯法，這是什么意思，先禮后兵嗎？”</br> 對面傳來陌生男人聲音：“我們有幾個問題，需要你回答一下，你答完燈就會關。”</br> 元寶忍不住在心底冷笑，拿這種小兒科當下馬威。</br> “趕緊問。”</br> 元寶也想知道他們到底以什么理由抓他。m.</br> 男人的聲音傳來，“上個月的二十二號，你在哪里？”</br> 元寶說：“我連今天是幾號都不知道。”</br> 今天是大年三十兒，傻子都知道，他就是故意挑釁對方。</br> 對方說：“那我提醒你一下，上個月二十二號，你去了冬城。”</br> 元寶說：“有什么問題嗎？”</br> 對方問：“你去冬城做什么？”</br> 元寶道：“朋友家里有事兒，去探望。”</br> “具體是什么事兒？”</br> 元寶道：“你想問什么，直奔主題。”照對方這個問發，十五都出不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