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池歡?!”</br> 聽到這個名字,池小蕓眼神中立刻閃過慌亂和無措,她拽著兒子后退了幾步,不敢再看他們,而是低著頭,一言不發。</br> 池歡覺得自己的嗓子好像卡進了一根雞骨頭,難受得要死,又酸又漲。</br> 都無需多說,看到池小蕓恨不得立刻逃走的反應,池歡知道,她找對人了。</br> 這就是二十多年前,給了她生命和名字,卻又親手把她丟棄到孤兒院的人。</br> 她……就沒有一點點想念,也沒有一點點愧疚嗎?</br> 池歡手腳冰涼,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丑,這一趟不該來的。</br> 如果池小蕓想要她,當初也不會拋下她了,所以過去,池小蕓從沒想過找她,現在,更不歡迎她!</br> 這時,池小蕓手邊的小男孩兒好奇地拉了拉媽媽的手,小聲問:“媽媽,他們是誰呀?”</br> 池小蕓把孩子緊緊抱起來,支吾道:“他們……他們是媽媽以前認識的人。”</br> 聽到這個答案,男孩不再說話了,池歡卻是整個人怔了怔。</br> 原來,在池小蕓的眼里,她不過是一句輕描淡寫的“以前認識的人”罷了。</br> 池歡忍不住緊緊握住拳頭,呼吸也急促幾分。</br> 沈宴拉住了她的手,關切道:“要先走嗎?”</br> 池歡倒是上來了脾氣,咬著牙道:“不。”</br> 這會兒時間,似乎也夠池小蕓做足了心理準備。</br> 她深吸一口氣,往前一步,看向池歡:“都、都過去那么多年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過來的,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你是想來管我要錢的么?可是我的條件你也看到了。”</br> 池小蕓說話的語氣卻麻木而冷靜,眼神也很平淡。</br> 就好像對她來說,被池歡找到這件事,也只會讓她驚訝無措那么幾分鐘。</br> 池小蕓見池歡不回答,又抬頭看了一眼筒子樓,冷聲道:“我帶著孩子,只租得起這種破舊地方,還要一個人打工到半夜養這個家。我真的一分錢也拿不出給你,你死了這條心吧。我看你也不像是差錢的樣子,還來找我干什么呢?不如我們都當這次沒見過面吧。”</br> 池歡不可置信地看著池小蕓冷漠疏離的臉。</br> 原來這么多年沒見,她開口不想著問這個闊別多年的女兒過得好不好,而是擔心她是來討錢!m.</br> 此時,池小蕓手邊的小男孩兒不應景地扯了扯母親的手,低聲道:“媽媽,我好餓……”</br> 池小蕓聞言十分心疼,也不想管什么池歡了。</br> 孩子小,剛上一年級,學校放學早,她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因為孩子他爸不一定什么時候心情不爽,就要回家作妖一場。</br> 所以池小蕓晚上上工的時候,只能一直把孩子帶在身邊。</br> 今天廠子忙,現在二人都還沒吃晚飯,都餓著呢。</br> 池小蕓能忍,孩子可挨不了餓。</br> 她趕緊抱著孩子到馬路對面的小攤子上買了一份煎餅。</br> 池小蕓半蹲下來給孩子喂著煎餅,還用紙巾小心地擦去他嘴邊的油漬。</br> “怎么樣,好吃嗎?”</br> 池小蕓的眉眼染上慈愛。</br> 小孩點點頭,笑著說:“好吃!媽媽,加腸的更好吃,什么時候能再加一次呀?”</br> 這天真又直白的問題刺痛了池小蕓,她從兜里掏出兩塊錢遞給老板,又買了一根烤腸。</br> 男孩這次笑得更開心了。</br> 一街之隔,池歡定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盯著對面那對貧窮,但是彼此依偎的母子。</br> 池歡甚至在想,有煎餅吃,就已經很不錯了。</br> 她小時候在孤兒院,每天除了白菜就是土豆,也沒有親人的關懷,過得還不如這個瘦弱的小男孩。</br> 原來,池小蕓并不是不會做一個母親。</br> 只是她的愛和溫暖,都不是留給池歡的。</br> 池歡覺得很諷刺,看著這戲劇般的一切,不由得偏過了頭。</br> 她拉了拉沈宴的衣角,身心俱疲地低聲道:“好了,看來她不愿意見我。我們……我們還是走吧。”</br> 沈宴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兒。</br> 他是最不愿意看見池歡難過的人了。</br> 是他考慮得太不充分,沒想到還會有現在這種可能,一沖動就帶著池歡過來了。</br> 現在可好,人倒是很順利就找到了,就怕池歡覺得還不如不見呢……</br> 可是都已經走到這里了,沈宴不甘心就這么算了,最重要的是,他心里知道,其實池歡也不甘心。</br> 沈宴安撫道:“先別急著走,我們還什么都沒問呢,再等一會兒,好不好?”</br> 他總覺得,池小蕓表現出的絕情背后,似乎總還有些什么別的隱情。</br> 一定要問個清楚。</br> 說著,他長腿一邁,拉著池歡也走到馬路對面。</br> “池女士,我們聊聊,可以嗎?”</br> 池小蕓還是逃避著跟他們對視,拉起孩子就往筒子樓里走:“渴了吧寶寶?走,媽媽帶你回家。”</br> 沈宴又把池歡推進了小賣店:“外面冷,你在里面坐一會兒,我去跟池小蕓再談談。”</br> 池歡心中失落,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并不抱有什么希望。</br> 他見池歡坐下,自己便追上池小蕓。</br> 可池小蕓一直裝聽不見,沈宴跟她說話,她也故意不理。</br> 沈宴也漸漸有些不悅,瞇了瞇眼,語氣有些嚴厲道:“池女士,我們這么遠跑過來,只是想要跟您聊一聊過去的事。您這么諱莫如深,難不成,是有所隱瞞?還是心中有愧?”</br> 池小蕓聞言,身子一僵。</br> 她眼神晦暗地瞪了沈宴一眼,干脆扯起孩子,抬腿就要跑!</br> 沈宴見池小蕓果然心虛,下意識伸手,就要攔住她的去路。</br> 可就在這時,從他們身后的陰影中,突然沖出來一個中年男人!</br> 這男人衣衫不整,一身混臭的酒氣,上來就兇神惡煞地揪住沈宴的衣領,一口唾沫星子都噴在他昂貴的襯衫上!</br> “你誰啊!他媽的,敢騷擾我老婆?不要命了?!”</br> 沈宴眉頭微皺,扯回自己的衣服,盡量保持體面道:“這位先生,你誤會了!”</br> 可男人根本不聽,沈宴的禮貌反而還激怒了他。</br> “誤會?呵,我呸!”</br> 他嘴邊腥臭的酒氣飄在夜色里,仿佛一片酸雨云。</br> 男人發紅的眼睛又落到了一邊瑟瑟發抖的池小蕓身上,上去就踹了不敢吭聲的母子二人一腳,指著鼻子吼道:“你他媽以為我今天不回家,在外面勾搭男人是吧?還他媽帶著我兒子?!你這個賤人!騷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