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夢安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到繼父和寧離的時候。</br> 那時,她剛剛出了一場嚴(yán)重的車禍,差點(diǎn)兒要了她的小命,幸好,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圈又回來了。</br> 只不過后遺癥也很嚴(yán)重。</br> 她失憶了。</br> 也就是在這時,她媽媽突然有一天,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偽商量口吻問她,她能不能再走一步。</br> 當(dāng)時她還有點(diǎn)兒懵。</br> “什么叫再走一步?”</br> 她素來彪悍的老娘難得的不好意思了兩秒鐘,偏過頭咳嗽一聲,又翹著腿,傲嬌道,“就是……改嫁?!?lt;/br> 對于這個,她自然不會阻攔。</br> 從她醒來后,媽媽就已經(jīng)很細(xì)致的給她介紹了一下家里的情況。</br> 爸爸早逝,就靠媽媽拉扯著她。</br> 雖然媽媽說的極其輕描淡寫,但是她也能夠想像得到其中的不容易。</br> 于是欣然應(yīng)允,“只要對你好,就可以呀。”</br> 媽媽看著她怔了片刻,隨后淡淡的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br> 很溫柔。</br> 第二天,寧方賢和寧離就來了。</br> 她乖巧又膽怯的問好,“叔叔好,嗯……”</br> 寧離穿了一件黑色的運(yùn)動外套,深藍(lán)色牛仔褲,白色的運(yùn)動鞋,干凈清爽,英氣逼人,只不過,一雙桃花眼里盡是冷峻。</br> 她咽了咽口水,不著痕跡的往后縮了縮。</br> 寧方賢慈愛的笑道,“夢安,這是我兒子寧離,比你……”</br> “比你大,叫我哥哥?!?lt;/br> 沒等寧方賢說完,寧離就環(huán)抱著肩,漠漠開口。</br> 她直覺這個男孩子對她似乎不太友好,只得囁嚅道:“哥哥好?!?lt;/br> 話落,屋里的三個人都是一愣,然后噗嗤全笑了。</br> 寧離尤甚。</br> 扶著媽媽的肩膀,笑的直打跌。</br> 媽媽捏了捏她的臉,嘆氣道:“傻不傻,讓叫哥哥就叫哥哥,阿離比你小六歲呢,是弟弟?!?lt;/br> 她聽完,頓時感覺臉像火燒。</br> 而且,她后知后覺到,寧離和她媽媽的關(guān)系,并不像是一開始他進(jìn)來時那么冷漠,倆人就像相識多年的老友一般熱切。</br> 所以,這小鬼頭剛才全都是逗她的咯!</br> 她氣鼓鼓的蹙眉瞪著他。</br> 也不知道又怎么戳中他的笑點(diǎn)了,又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br> 就連寧方賢都是滿眼笑意。</br> “小包子,”寧離特別心情好的拍了拍她的腦袋,像是逗小狗,“乖,以后哥哥罩著你了。”</br> ……</br> 以后哥哥罩著你了。</br> 媽媽和繼父結(jié)婚這么久,寧離確實(shí)是處處照顧她。</br> 她性格軟,上大學(xué)的時候難免會被人欺負(fù),往往她都選擇忍了。</br> 但是寧離不行,也不知道他都從哪得知她的情況,幾次三番的找了那些人算賬。</br> 每當(dāng)完事兒后,還特別霸道的摟著她肩膀,恨鐵不成鋼道:“以后誰再惹你,十倍的給我惹回去,怕什么,你有我呢!”</br> 她雖然嘴上責(zé)怪他下手沒數(shù),但是心里,是感動的。</br> 這是她的家人。</br> 也是她失憶后,茫然和無措時,給予她的絲毫不遮掩的溫暖。</br>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種感情有一天會變質(zhì)。</br> 甚至想不起來,究竟是什么時候偏離了最初的軌道。</br> 寧夢安看著寧離進(jìn)了院門,又隱約聽到了奶奶罵他的聲音,突然驚出了一身冷汗。</br> 每次只要寧離黏著她,或者說一些親密的話時,奶奶總是大怒,追著寧離打。</br> 她原來還以為是奶奶覺得寧離欺負(fù)她,現(xiàn)在看來,奶奶一定是覺察出來什么了。</br> 寧夢安感覺到身體一陣陣的發(fā)寒。</br> 她從來不懷疑奶奶對她的疼愛。</br> 但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害怕。</br> 如果有一天,寧離這件事擺在了明面上,奶奶還會對她這么好嗎?</br> 還有繼父和媽媽……</br> 寧夢安的小臉越來越白,她站起來的時候,一陣陣眩暈。</br> 扶著墻緩了好一會兒,邁著麻木酸痛的雙腿一步一步往前挪著。</br> 不行。</br> 她不能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br> 必須想辦法。</br> 可是……該怎么辦……</br> 寧夢安覺得她的腦袋里像是被貓抓亂了的一團(tuán)毛線,毫無頭緒。</br> 她走出角落,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兒。</br> 狀態(tài)有點(diǎn)兒糟糕,寧夢安一點(diǎn)兒都不敢保證,她現(xiàn)在的樣子會不會被奶奶和寧離瞧出什么。</br> 這時,胡同口走過來一個人。</br> 高大挺拔,長身如玉。</br> 陽光微微有些刺眼。</br> 寧夢安瞇眸瞧去,渾身一僵。</br> 蘇明軒。</br> 他怎么會來?</br> 蘇明軒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看見她。</br> 但是卻比她淡定多了。</br> 他大步走了過來,磁性低沉的聲音驀然在寧夢安耳邊響起,“怎么不好好休息?”</br> 寧夢安一聽,眼圈刷的一下子就紅了。</br> 她死死的咬著唇瓣,想大聲的質(zhì)問他為什么這么混蛋,可是又怕一開口,泄露了自己掩藏不住的哽咽。</br> 蘇明軒見她這樣,擰緊了眉,伸手抹去了她眼角不小心劃出的淚珠,“哭什么?!?lt;/br> 不知道是不是寧夢安的錯覺,她居然從他的語氣里聽到了一絲寵的味道。</br> 寧夢安晃了晃腦袋,躲開了他微涼的手。</br> 今天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快不能思考了。</br> 蘇明軒的手落在了半空停留了幾秒中,又放下,把手里的東西給她,“拿回去吃?!?lt;/br> 吃?</br> 寧夢安懵懵的瞅著他,又淚眼婆娑的看了看袋子里的東西。</br> 紅糖姜奶茶,還有一盒包裝精致的蛋糕。</br> 她擦了一下眼睛,看的更仔細(xì)一點(diǎn)兒。</br> 是紅棗戚風(fēng)蛋糕。</br> 都是補(bǔ)血的。</br> 寧夢安小手緊緊的握成拳,忍不住抽搭起來。</br> 蘇明軒最怕的就是她哭。</br> 他唇角抿成淺薄的弧度,黑眸心疼,像是怕驚著她似的,把她擁在懷里,“哭什么呢,嗯?”</br> 也許是他太溫柔了。</br> 也許是寧夢安的心里太亂了。</br> 也許是……他的懷抱讓人覺得踏實(shí)安心。</br> 也許是……</br> 寧夢安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是在靠著他的時候,所有的情緒像是決了堤的口子,一下子爆發(fā)了。</br> 她趴在蘇明軒的身上哇哇大哭。</br> “你不是人,你……你雖然幫我解圍,但是我也請你吃飯感謝你了啊,你要是覺得不夠就跟我說,為什么……占我便宜啊!”</br> 蘇明軒輕輕的拍著她的后背幫她順氣,聽她一聲接著一聲的哭訴,有點(diǎn)兒忍不住勾唇。</br> 這個家伙,怎么還是這么傻。</br> “那我對你負(fù)責(zé),好不好?”</br> 他眸若星海,嗓音似風(fēng)。</br> 卻,堅(jiān)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