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鄧州的郭京做夢也不會想到，完顏希尹推薦的新君人選會是自己。</br> 完顏宗翰與完顏宗望兩位素來不和的統帥彼此對望一眼，難得一致地露出了疑惑神色。</br> “希尹莫不是在玩笑？”</br> “相國，希尹不敢。”</br> 完顏宗望有點幸災樂禍：“那你可知，此人是個微末將領……不過倒是曾讓相國麾下的將軍們吃過幾次虧。”</br> 完顏宗翰無奈，心中不免感慨，這個郭京好像真是自己的克星一樣。可就是這樣一個克星，卻讓完顏希尹另眼相看，當真是有趣的事情。</br> “從宋國大臣里選個有威望的，聽話的沒問題，那個張邦昌就是個不錯的人選。”</br> 完顏希尹道：“不過這個郭京，雖未見過，也未交手，但從傳聞與軍報上來看，此人……非同一般，絕非池中之物。</br> 之所以推薦他，蓋因此人在汴梁威望甚高，人稱郭天王，容易得到百姓擁戴。再者，他可是宋國前朝周太祖郭威的族裔，勉強算是有帝王血脈，稍加渲染，興許能得民心。”</br> “似乎是有這般傳聞。”</br> 二太子完顏宗望印象深刻，就是郭京攔住“送親”的馬車，讓自己失去了茂德帝姬。敲登聞鼓，全城百姓喝彩，他也有所耳聞。</br> “這就對了。”</br> 完顏希尹續道：“此人有淵源，有名望，就是地位一般，實力嘛……數千可戰之兵保護自己應該沒問題，但想要保住江山……短時間內，就必須要依靠我大金，就必須要聽話。”</br> “可我怎么覺得，那個郭京……不是個聽話的主，他怕是不會接受……”完顏宗翰想起破城那日，郭京在城外的種種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不免有些頭大。</br> “能抵擋這么大的誘惑，放棄九五之尊，那此人……就更不得了。”</br> 完顏希尹嘆道：“不能為我所用，著實遺憾，但……更不能留給宋國人用。一個差點被選為皇帝的前朝皇族后裔，還有本事，手握一支兵馬，無論將來趙構或是誰當上了南朝皇帝，會怎么看待他郭京呢？”</br> 一瞬間，完顏宗望便明白過來，笑道：“好你個希尹，你這是離間呀，宋國這些南朝人，素來喜歡猜忌……你這么一來，郭京這家伙……可就被你坑慘了。”</br> “哼哼，有時候殺人……不必用刀，一句話就夠了。”</br> 完顏希尹捋了捋胡須，頗有幾分得意，趙構、郭京似乎都完全沒有放在眼里，只當是棋盤上的棋子一樣。</br> ……</br> 遠在鄧州的郭京打個噴嚏，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完顏氏的幾位權臣擺上了臺面，更不知道有人竟想要推進自己做皇帝，盡管那只是個傀儡。</br> 郭京在鄧州已經站穩了腳跟，洛索三千騎兵的游蕩，驅趕走了方圓兩百里以內的宋軍，甚至連地方州縣的官吏都跑的沒有了人影，成為一片真空地帶。</br> 郭京順理成章地入主了，尤其是千秋鎮之戰，殲滅了洛索率領的三千騎兵，更是名震四方，成為無人敢惹的存在，成為一方霸主自然也就順理成章。</br> 從外地返回的鄧州知州、判官全都客客氣氣，對郭京畢恭畢敬。</br> 東京汴梁的巨大變故，暫時宣告了那個文臣高高在上的時代結束了，眼下這個當口還是誰手里有兵馬，誰有刀槍說了算。</br> 郭京也不客氣，眼下他需要一個暫時的后勤基地和駐蹕之所，有人為自己籌措糧草，那自然求之不得。</br> 而且鄧州所處的位置，北可以馳援東京汴梁，向南可以進入荊襄，向西則可以進入川陜，東下淮南也十分方便，乃是要沖之地。</br> 隨著郭京的名聲傳開，周邊有不少的豪杰義士前來投奔。也不乏有山大王不服氣，仗著聚集著一幫人馬前來挑釁，結果被打的服服帖帖，如今全都加入了六甲神兵的序列。</br> 隊伍在壯大，新兵在訓練，實力也在不斷提升。</br> 一個最直接的結果就是糧草和錢財的需求量越來越大，單單靠著被金軍洗劫過的鄧州，根本難以支撐。</br> 從哪里搞錢呢？</br> 郭京把目光對準了東京汴梁，聽聞金國扣著皇帝，強迫宋臣交出金銀，數量之多，裝滿了不知道多少馬車。</br> 這些可都是大宋的民脂民膏，汴梁百姓百年來攢下的財富，怎么能便宜了金國人呢？</br> 郭京思索再三，決定為汴梁百姓們報仇，搶回這些要緊財物，至少是其中一部分。</br> 如果這個過程里，還能搶點別的什么，那是最好不過。</br> ……</br> 東京汴梁，當得知金國有意廢帝的時候，宋國朝堂一片慌張。</br> 先是派遣使者請求金國能夠保全皇帝，但直接吃了閉門羹，金國完顏氏幾位大人物避而不見。</br> 態度很明確！</br> 坐鎮汴梁的孫傅思來想去，知道皇帝已經保不住，想到趙桓臨走時的交代，決定擁立年方十歲的太子登基。</br> 同樣，需要得到金國人的首肯。</br> 消息傳到金營，完顏宗望只是問了一句：“十歲孩童，安能治天下？”</br> 完顏宗翰則是淡淡道：“趙家……昨天下午似乎已經很久了，是不是該換個人了？”</br> 言下之意，態度明確，孫傅徹底慌了。金國這是要連根拔除，斬草除根嗎？是不是做的也太絕了？</br> 康王趙構還領著數十萬大軍在外邊呢？難道金國一點都不顧忌？</br> 無奈之下，孫傅和朝臣們商議之后，又退了一步，表示可以擁立其他的趙氏子孫，甚至是皇族遠支，神宗、英宗的其他子孫登基為帝，只要保留趙氏江山即可。</br> 奈何完顏氏依舊沒有答應，給出了更為強烈的反應，金國人拿著宗人府的玉諜記錄，開始了全城搜捕，大宋皇族所有記錄在冊的皇家后裔親眷，無論男女，都被找了出來，押送出城。</br> 包括太上皇趙佶也沒有被放過，趙宋皇族的所有人，除了康王趙構一個漏網之魚，被一網打盡。</br> 孫傅絕望了，這時候時候，他再次想起了郭京說過的那句話——東京破、階下囚、為奴婢，大宋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