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 !
088回春風(fēng)化絲雨,落葉成秋泥(下)
津貼漲了,可是物價漲的更快,每月一百塊,叫我干這種工作,簡直跟逗人玩一樣。我正要和古處長告辭,古處長又叫住我問道:“你有一件上衣破了?那就算執(zhí)行任務(wù)的損耗吧。你再去買一件新衣服,拿發(fā)票到這個研究所來報銷,不要和我客氣。”
“衣服?和原來的一樣的嗎?開多少錢發(fā)票!”
古處長笑了:“無所謂,隨便你,只要是一件衣服就行,哪怕是蕪城最貴的衣服,我都可以給你報了?!覀冞@個機(jī)構(gòu)有很多規(guī)定很奇怪,其實很多其它的國家機(jī)構(gòu)也是一樣的,國家規(guī)定的津貼很少,但是執(zhí)行任務(wù)的經(jīng)費控制的卻不嚴(yán)。小子,你可以在這方面補(bǔ)貼補(bǔ)貼,我也是看你人太老實,才告訴你這個,這些門道別人都不用我提醒?!?br/>
原來還有這種好事?早知道我撞樹的時候把褲子和鞋也給弄破了!最貴的衣服?我并不喜歡買太奢侈的東西,可是我可以給別人買東西!想了想又問古處長:“男式女式有要求嗎?”
古處長看著我,表情有點好笑:“發(fā)票上非得寫男女嗎?只要你別給我開件貂皮大衣就行!……沒想到你這小子,居然還有這種心思?!?br/>
……
再回到學(xué)校上課,時間已經(jīng)過了五天。風(fēng)君子說話算數(shù),真的把阿秀放了回來。阿秀的神情有點憔悴,看來這一陣子關(guān)禁閉的滋味不好受。季曉雨好心的問她家里的情況怎么樣?阿秀一臉憂郁只是搖頭。
阿秀看見我的時候,叫了一聲:“石野哥哥——”,差點沒有撲到我懷里。我趕緊伸手扶了她一把,這丫頭,別忘了這是在教室里。阿秀看我的眼神水汪汪的,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了親人。我看著阿秀,心情也很復(fù)雜,不知道說什么才好。這時就聽見了有人大聲咳嗽,是風(fēng)君子。阿秀聽見了咳嗽聲,低頭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接下來的兩天,阿秀還和以往一樣。每天早上將我的坐位擦的干干凈凈,放好豆?jié){和早點等我吃早餐,下午給我端來一杯清茶,讓我上課前提神。如果說有改變的話,有兩點。第一是她端來的不僅是一個白瓷杯,還有一把紫砂壺,就是風(fēng)君子經(jīng)常端在手中那把紫砂壺。這丫頭,終于學(xué)乖了,每天下午主動給風(fēng)君子泡一壺茶。風(fēng)君子接過茶壺的時候,總是笑瞇瞇的,神色也變得越來越滿意。另一點改變就是阿秀看我的眼神,純真中帶了幾分羞澀,眼睛總是想說話的樣子,連叫石野哥哥的時候,聲調(diào)也變了,變得軟綿綿的。
有一種感覺怎么形容呢?就是心里癢癢的,說不出來的萌動滋味。前幾天事情多,我也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現(xiàn)在突然平靜下來,就忍不住去回憶最近一段時間所發(fā)生的事。這幾天看見阿秀,我總是想起那天夜間的旖旎春光,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經(jīng)歷男女歡愛,眼中所見的是我心中所想的柳菲兒,但那個人卻是阿秀。這天我在菁蕪洞天中翻著從紀(jì)念館中“偷”來的古書,枯燥的數(shù)術(shù)我看的似懂非懂,漸漸就走神了。
我想到了阿秀,又想到了我“失身”的那個夜晚,漸漸又想到男女之事。再看眼前的書,突然又想起了在紀(jì)念館的那天夜里,那個赤身身子勾引我的金小姐,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心里有點亂,身體也忍不住有點發(fā)熱。
真人是否無欲?風(fēng)君子教我的丹道并不是禁欲之道,何況他自己也曾在昭亭山上失身,后來就經(jīng)常往山上跑,我都不用想也能猜到他是見那個女子去了。師父尚且如此,何況我這個徒弟呢?我曾經(jīng)歷過色欲天劫與妄心天劫,這并不意味著我心中已經(jīng)無色無欲,而是相反,我對此理解的更加真實透徹。像我這種修行人,真情真欲還是免不了的。
心欲糾纏不適合在此修行,我干脆走出了菁蕪洞天,靠在赤脂石壁上坐了下來。有人因情而思欲,有人因欲而生情。而此刻,我想去見一見柳老師,再去她的夢中。
……
這一次她的夢境居然是坐在青漪湖邊的草地上,很像那次春游時的場景,遠(yuǎn)處可以隱約看見齊云山上齊云觀的輪廓。我順著湖邊走向她,她看見我的時候,我舉起左手,用中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她的神色怔住了,然后突然就像想明白了似的,沖我微微一笑:“石野,我又在做夢,對嗎?”
“是的,我們又在夢中見面了。”我也在草地上坐了下來,和她肩并肩面對著青漪湖。
柳老師若有所思的說道:“人的夢境真是很奇妙?!?br/>
“是的,有人告訴我,其實每個人睡著后都會做很多夢,但大多記不住而已。”
柳老師:“我在夢中見過你很多次,我想問你,哪一次是你真的來了,哪一次只是我自己的夢境而已?你告訴我,你走入我的夢境,這是第幾次?”
“算上今天,是第三次?!?br/>
柳老師:“原來只是三次,可是我夢見你不止三次。奇怪的是,我現(xiàn)在自己竟然能夠分辨了!剛才你一出現(xiàn),我就知道那是真正的你?!?br/>
“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老師:“那是一種感覺。你走來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顯得很飄渺,只有你無比真實。”
我笑了,這正是我第一次在夢里中看見風(fēng)君子的感覺。她已經(jīng)了解這種境界,就能夠分辨。如果說柳老師仍在夢中,那也是一種奇特的夢境,不是風(fēng)君子教我世間三夢大法中任何的一種。說起來,這不是夢境,不是實境,也不是妄境,看來世間的各種境界神奇,有機(jī)會我自己也要多研究研究。想到這里我突然想和她開個玩笑,轉(zhuǎn)過臉問她:“柳老師,你想不想到天上飛?”
“飛?我行嗎?”
“別忘了這是夢,可以的,給我一只手。”
我拉著她的一只手,舒展著身體飛上了天空。柳老師一臉的驚奇還有驚喜,我感覺到她的手握的很緊,似乎害怕一松手就會掉下去。我沒有松手,拉著她一直飛過青漪湖,湖面很平靜,就像一面鏡子,印出我們掠過天空的倒影。我們飛了很久,就像兩只自由的云雀,在空靈中穿梭。漸漸的柳老師的神情放松了,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就像一個小姑娘,很是開心。
“既然可以飛在天上,我們可以站在水面上嗎?”她問我。
“當(dāng)然可以,跟我來。”
我牽著她的手輕輕的落在了青漪湖的水面上,水面柔軟而有彈性,托著我們的雙足,就像一張大的沒有邊的水床。她站在水面上,就像凌波仙子,我看的有點癡了。
“石野,這僅僅是夢,對嗎?”柳老師沒有回避我的眼神,而是迎著我的目光問道。
“是的,這是夢,但這不是一般的夢。有人告訴我這是神仙道術(shù)?!?br/>
柳老師:“在我眼里,你已經(jīng)是個神仙了!……不過我不喜歡神仙,只喜歡夢中的石野?!彼f話的時候神色很溫柔,就像溫柔的青漪湖波光。聽得我的心砰然而跳,因為我聽見她口中吐出了“喜歡”兩個字,這是第一次。
“你,真的喜歡我?”我低下頭,小聲的問道,不敢看她的眼睛,就像做錯了什么事。
“你如此待人,我沒法不動心……不用你說出來,你的心意,其實我全明白,不說你為我做的那些事,只要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只是,我們……不可以。但,既然是在夢中,誰又不可以去做一個荒唐而自己又喜歡的夢呢?”說著話她靠在了我的肩頭,再微一轉(zhuǎn)身,已經(jīng)輕輕的投入我的懷中。
幸福的感覺幾乎充溢了我的全身,心神一陣激蕩,我差點沒有陰神歸位!真沒想到,她會這樣,她選擇在夢中如此接受我。我雖然無數(shù)次設(shè)想過這個場景,甚至在我的妄境中與她纏綿,但這一刻真正發(fā)生時,我反而覺得手足無措。我伸手?jǐn)堊∷睦w腰,與她靜靜的在湖面上相擁。我甚至不敢用力的抱住她,仿佛那樣對她也是一種褻瀆。
“石野,如果你想我的話,今后就到夢中來找我,你知道怎么來。在現(xiàn)實中,我還不能……你明白嗎?”柳老師在我的懷里似乎是喃喃自語。原來她是這樣想的!如此,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我對她的要求本就不多,甚至可以說沒有。
這一夜,我們就這樣一直靜靜的擁抱,沒有做其它任何事情。她也沒有再說話,脈脈溫順的伏在我的懷中。
……
我在赤脂石壁前站起身的時候,天還沒有亮,但我覺得滿天的星光燦爛了許多。這也許算我和她在夢中定情的紀(jì)念日。反正我是這么想的。我坐在那里回味了很久,回味著與她攜手飛天的感覺,突然心念一動,想起了一個人和一件事。
這個人就是紫英姐,那件事就是紫英姐與我攜手飛天的愿望。這時候突然想起來紫英姐,我覺得自己有點不應(yīng)該,但還是想到了。攜手飛天,我已經(jīng)做到了。第一次是在柳依依的妄境中,和柳依依一起;第二次是在柳菲兒的夢境中,我主動拉著她的手一起飛天。(注:石野,你記錯了,凈想美事!其實第一次是風(fēng)君子拉你飛上天的,怎么想不起來這個?)
要想攜手飛天,其實未必要用紫英衣,把愿望變成夢想,在夢中實現(xiàn)也是可以的。只是,我該不該滿足紫英姐這個愿望?這么做是否對得起柳菲兒?還有,我夢中搜神,根本找不到紫英姐,就更別提進(jìn)入她的夢境了?也許我應(yīng)該去問一問風(fēng)君子……。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耳中突然聽見遠(yuǎn)處傳來一個女子輕輕抽泣的聲音。
時間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什么人會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哭泣?難道是被壞人欺負(fù)了,還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開到河邊……河邊?該不會是有人想尋短見吧!我得去看看。
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我曾經(jīng)練習(xí)“大地神功”的那片卵石灘。我走過去,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了一個少女的背影坐在河灘上……我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居然是阿秀!阿秀沒有回頭,卻發(fā)覺了我的到來,止住哭聲,問道:“石野哥哥,是你嗎?”她聽腳步聲也能認(rèn)出我來。
“是我,阿秀,你晚上不睡覺怎么到這里來了?我剛才聽見你在哭,你怎么了?”
阿秀站起來看著我,臉上淚跡未干:“石野哥哥,我沒事……我只是想到了一句話,想著想著就哭了?!?br/>
我走過去,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擦干眼淚,手在半空又停了下來,扶住她的肩膀問道:“你想起了什么話,讓你這么傷心?”
阿秀:“石野哥哥你坐下,我和你慢慢說?!?br/>
我只得陪阿秀坐在河灘上,她依過來靠在我的肩膀,我也沒有閃開。只聽她看著天上的星星說道:“前幾天,風(fēng)君子到神木林中,問了綠雪姐姐一句話。”
怎么又扯到風(fēng)君子了?我趕緊問道:“什么話?”
阿秀:“他問綠雪姐姐——是否草木無情?”
“那,那綠雪是怎么答的?”
阿秀:“綠雪姐姐說——在草木眼中,無情的是人?!?br/>
“為什么?”
阿秀:“風(fēng)君子也是這么問的?!?br/>
“那綠雪又說了什么?”
阿秀:“綠雪姐姐說——春風(fēng)化雨,落葉成泥,草木在天地間滋養(yǎng)萬物,這就是情??墒悄銇砹?,想要我……不僅要我的身體,還要我的心,這還不滿足,還要我全部的情意。我是昭亭山的精靈,一千六百年扎根于此與山川一體,現(xiàn)在你想全部拿走,這就是你所謂的人間之情嗎?我什么都可以給你,但你不能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