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名匠人學得如何不好說,那十幾號管事的心得體會第二天下午便全部呈遞上來。</br> 祝圓一看,頭疼極了。</br> 不文不理的,壓強、動能、氣壓……全都亂了。</br> 這還是識字的管事理解的,那不識字的匠人們呢?</br> 得,昨天怕是白講了。</br> 不,也算是有點收獲。</br> 她大概知道是因為什么了。沒有數學基礎,什么面積、單位、比值……大概都很難理解。</br> 教育不易,祝圓嘆氣。</br> 看來這蒸汽動能,短期內是別想出來。</br> 研發,首先還是得先提高匠人團隊的理論基礎。</br> 看來接下來有得忙了……</br> 還沒等她開始忙,謝崢那邊有事兒,得回京了。</br> 倆人短暫的巡視之旅,也該結束了。</br> 祝圓收拾收拾,跟著謝崢回肅王府了。</br> 接下來便是各自忙碌。</br> 謝崢在忙啥祝圓當然不知道,只說她自己。這次去了趟莊子,她發現了許多問題,也發現了商機……</br> 產橡膠的闊葉林木要研究人工培植、研究提升產膠量;要成立橡膠廠,開始制作車輪;要辦紙方售賣會,順帶把炭筆制作法搭配贈送;要開瓷器廠……</br> 然后,她決定在莊子里辦一個職工學院,從最基本的數學教起。</br> 千頭萬緒的事情壓下來,加上手里的鋪子,她忙得比謝崢還狠。</br> 謝崢也不知跟承嘉帝怎么說的,至今還沒到各部歷練,每日都在前院忙活,到點還能回慎思堂用膳,一日三餐,風雨無阻。</br> 府里統共就他們兩個主子,謝崢回來用膳,祝圓還覺得省事了。</br> 雖然宮里安排了廚子,據說已經被遣了回去,祝圓入府之前便換了謝崢自己人。</br> 祝圓進府后不過吃了兩天,就去了莊子,回來后她又忙著安排莊子那邊的各種事務,便顧不上府里。</br> 一切由得廚房跟管事做主,廚房上什么,她便吃什么。</br> 如此吃了幾天,她便難受了。</br> 索性這府里除了謝崢就是她最大,她便將手上事情暫且放下,決定先把廚房的事情捋順了。</br> 提起這個,自然要說到府里的吃穿用度。</br> 雖然主子不多,但王府下人多,還都是不能裁撤的必要崗位,除此之外,還有王府侍衛。</br> 上上下下上百口人,每天光吃飯就是筆不小的開支。</br> 這么多的米糧肉菜從何而來?</br> 大都是莊子供應的。</br> 哪兒的莊子呢?</br> 淑妃給的。</br> 祝圓后來打探了才知道,這莊子的百頃良田,還是淑妃這幾年托秦家到京城北邊的湜嘉,陸陸續續買回來的。</br> 歲前才借了謝峍的手轉交給謝崢。</br> 祝圓不知道謝崢收到的時候是何想法,她只知道謝崢將賬冊交給她的時候,神情似乎有些復雜。</br> 他當時還說了句:“原本打算找你支點銀子買莊子,倒是替你省錢了。”</br>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br> 謝崢一句話,便讓祝圓心酸不已。</br> 謝崢此話,只說明了他從未想過淑妃會給他田地莊子。</br> 旁的皇子,打進各部歷練開始,各自的母妃、母族便會各種支持,錢人全都不缺,莊子更是早早安排上。</br> 而謝崢,全靠自己打拼出來。</br> 就他倆剛去過的那莊子,原本也不過幾頃地,只是這幾年陸陸續續擴張了,才顯得大了。</br> 由此可見,謝崢當初手里有多拮據。</br> 她仿佛能看到多年前那名瘦高少年,不過十四歲的年齡,便要奔波千里、直赴險境,只為了試試那不知道有幾分把握的水泥堤……</br> 十四歲啊,擱現代也就是個初中生吧。</br> 不管謝崢是不是重生穿越,他如今的財富勢力,真真是靠他自己殺出來的。</br> 這樣的狀況,當年他還愿意冒著風險千里迢迢給她送分成……</br> 祝圓暗嘆。</br> 謝崢雖狗,但是有擔當有責任。</br> 就沖這一點,她才會向其交付信任。</br> 當然,成親又是另一碼事。</br> 把他當做合作伙伴的話,日子還是能過得很舒服的。</br> 只希望這種日子,能過得久一點吧……</br> 言歸正傳。</br> 按制,皇子分封親王,歲支米萬石、錢二萬貫、錦四十匹、絲三百匹、紗羅各百匹、絹五百匹,冬夏布各千匹、綿二千兩、鹽二百引、花千斤。馬料草,月支五十匹。其緞匹,歲給匠料,付王府自造。引</br> 換言之,除了米錢布匹,其他東西,都是王府自理。</br> 米糧每年給一次,若是新米還好,若是那不受寵的皇子,領些蛀蟲的陳年米糧,也不是不可能。</br> 萬石聽著多,卻絕對經不住上百號人吃上一年。</br> 今年的歲祿已經下來,湜嘉那百頃良田的米糧去歲也收了上來。</br> 按照勛貴人家的規矩,朝廷發下來的祿米,大部分都會放到糧鋪售賣,只吃莊子產的或去別的州府采買新米。</br> 祝圓卻都沒賣,全囤了起來。為此,還特地裝修了幾間屋子,里頭全部刷了石灰防蟲防潮。</br> 大衍是個農業國家,若是遇到天災人禍,那真是買都買不到。</br> 祝圓對此及其不放心。</br> 故而,她決定每年祿米收回來都囤起來,待轉年再全部清出去,換成新米,平日吃莊子里收上來的新米,吃完后,也只能出去采買。</br> 家里必須存有足夠支持半年以上的米糧。</br> 米糧都得采買,那蔬菜瓜果、肉類自然也是。</br> 瓜果便罷了,肉嘛,每個月湜嘉那邊都會送來一批家禽家豬并蛋類,這塊倒是不缺。</br> 蔬菜才是重點。</br> 這會兒還沒有大棚蔬菜,除了蘿卜白菜,能上桌的,只有醬菜、酸菜。</br> 祝圓從莊子回來后,天天不是蘿卜燉肉、白菜燉肉,就是酸菜燉肉,看見鍋子都不耐煩了。</br> 這日吃過早飯,送謝崢出了院門后,祝圓處理完鋪子里較為緊急的事情,瞅著時間不早了,便領著人直奔大廚房。</br> 先是檢查廚房衛生。</br> 廚房是按照她的要求修建的,灶臺、案臺全都鋪了堅硬的淺色巖石,但凡有點臟污便能一眼看見。</br> 所有廚具整整齊齊地擺在特制的貨架上,旁邊小些的架子則放些常用的調料、鍋碗等。</br> 祝圓過來的時候,廚房里正在擇菜洗菜,鍋里也已經燉上了湯。</br> 看見她過來,大廚緊張極了。</br> 祝圓也不多話,先巡視了一遍,確定所有要用的碗筷都按照規矩放在瀝水的石制碗架、案臺灶臺沒有明顯、沉積的陳垢,廚具碗具都是干凈的……</br> 她松了口氣,溫聲將廚房眾人表揚了一番,然后才道:“老張你擅長什么菜?”</br> 大廚姓張,正是謝崢這幾年慣用的廚子。</br> 聽見問話,他小心翼翼道:“稟王妃,奴才擅長北菜。”</br> 怪不得總上燉菜。祝圓又問:“我記得有四名廚子,除了你,其他三人擅長什么?”沒錯,這四個廚子都是伺候她跟謝崢的。</br> “稟王妃,一個南方菜、一個西北菜,還有一個白案。”</br> 太籠統了。祝圓皺了皺眉,索性直接問:“那餅、包點、面條、餃子、云吞什么的,應當不在話下?”</br> 老張點頭:“會的。只是……”這些都是上不得臺面的菜色啊。</br> “有人會就行了。”祝圓笑了,“待會的午膳按照我說的做,以后,我每隔五天,會讓人給你們送張菜單,你們按照上面的單子做,若是有客人或別的意外,我會提前讓人通知你們。”</br> 老張遲疑了。</br> “是做不到嗎?”祝圓笑瞇瞇。</br> 老張登時想起半月前被攆回宮里的宮人,囁嚅道:“奴才定當全力以赴。”</br> 祝圓這才滿意點頭:“需要的食材我會讓人弄來,你若是有那做不了的,便使人跟我說聲。”</br> “是。”</br> 祝圓便根據廚房現有的材料,定了幾個菜色,確定老張會做了,才離開廚房,轉去她相中的、位于西北邊的某處大院子一</br> 園子大小僅次于眠云閣的院落。</br> 上午她已提前吩咐了司苑嬤嬤,讓其調十數名匠人過來。</br> 故而,她抵達的時候,司苑嬤嬤及匠人們已經等在此處了。</br> 祝圓也不含糊,直接吩咐他們:“將這院子里的花木全撤了,把地磚也全部清走,哦,這小池塘也填了。”</br> 眾人:……???</br> 王妃這是要……拆院子?</br> ……</br> 當其時,謝崢正在書房里與幕僚們議事。</br> 守在門邊的安福打了個哈欠,眼睛一掃,便看到一名侍女在院子外頭探頭探腦的。</br> 他當即瞇了瞇眼,看了眼書房里頭,低聲吩咐邊上小太監了幾句。</br> 小太監點了點頭,麻溜奔向那名侍女。</br> 倆人嘀嘀咕咕幾句,小太監又轉了回來,如此這般跟安福匯報。</br> 安福咋舌:“那位當真這么干了?”</br> 小太監點頭。</br> “行了我知道了。”安福如是道,也不在搭理外頭那名期待的侍女,半闔上眼皮,袖著手開始打盹。</br> 當謝崢忙完一輪,準備回慎思堂用膳時,狀似淡定的安福立馬向其稟報王妃上午的舉措。</br> 謝崢也有些詫異:“僅次于王妃院落的院子?”</br> 安福連連點頭。</br> “她又想折騰什么?”謝崢自言自語般,完了他道,“由她去吧,別拆了慎思堂就行。”</br> 安福登時抹了把汗。除了皇帝老兒,誰敢拆肅王爺的院子啊?</br> 得得得,看來這位王妃娘娘的地位暫時還是穩穩當當的。</br> 謝崢未將此放在心上,慢條斯理踱向慎思堂。</br> 祝圓已經在倆人慣常用飯的廳里等著他。看到他進門,她歡快地迎出來:“回來啦”</br> 謝崢的神色瞬間柔和下來:“嗯,等很久了?”今天有點晚了。</br> “還好,就是今早喝的粥,消化得快,餓了。”祝圓說完,扭頭去吩咐谷雨,“趕緊讓人傳膳。”</br> “是。”谷雨領命下去。</br> 祝圓轉回來,拉著謝崢往邊上走。</br> 那兒已經備好了溫水。</br> 到了地兒,祝圓幫謝崢挽起袖子,邊叨叨道:“我今兒去過廚房了,以后我來定菜單,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額,跟我說一聲。”</br> “好。”謝崢視線不離她,點頭應道。</br> 祝圓沒注意,挽好袖子后,催他:“趕緊洗手。”</br> “嗯。”謝崢從善如流,將沾了墨的手搓洗干凈。</br> 守在門口處的安福巴巴地看著。</br> 謝崢剛洗好,已經拿了帕子的祝圓當即扔給他,他失笑,拿起帕子擦手:“何需你來伺候我,讓下人來就好。”</br> 祝圓斜他一眼,半真半假道:“我不喜歡屋里太多下人。”</br> “那我自己來也是可以。”</br> 祝圓呵呵兩聲:“裝,我看你裝。有本事你回頭別……”咳咳。</br> 新婚第二天,謝崢便是站在水盆處看著她的,一副弱智兒童的模樣的。</br> 這人分明還在軍營跌摸打滾過的,哪里是不會洗手,分明就是想戲弄她。</br> 當時她索性把他當弱智兒童,邊伺候邊恥笑,誰知這家伙竟然上癮了,天天進屋就開始各種裝弱智,洗手要她,更衣要她,就差如廁也讓她跟過去撩衣擺了。</br> 她若是不配合,這狗男人當時不說,當晚便會報復回來。還特別喜歡在那關鍵時候停下,逼著她哭著求饒、并簽下喪權辱國的條理才肯罷休。</br> 幾次下來,她便知道,這丫的就是狗,惹不得。</br> 沒法,她只能將他當成弱智兒童伺候起來了。</br> 怎的今兒又矯情起來,不需要她伺候了?</br> 謝崢聽出她言語中的忿忿,低笑道:“你不是說,夫妻間需要些小打小鬧增進情趣嗎?為夫只是謹遵夫人意見。”</br> 狗男人!!</br> 祝圓翻了個白眼,恰好谷雨帶著人傳膳上來,她當即道:“吃飯吃飯,餓死了!”說著便風風火火走到桌前。</br> 謝崢嘴角銜笑,慢悠悠跟過去,視線往桌上瞟了眼,隨口問道:“今兒吃什”</br> 話音戛然而止。</br> 謝崢擰眉盯著谷雨依次擺出來的東西。</br> 三盤白生生的蒸餃,兩碗濃稠的黑米粥,一小籃子的醬餅,幾碗小醬,幾碟涼菜,便沒了。</br> 上膳的司膳侍女戰戰兢兢道:“稟王爺、娘娘,午膳上齊了。”</br> 連谷雨也是緊張地不敢抬頭。</br> 祝圓渾不在意,慣例道:“下去吧,這里不需要伺候。”然后招呼謝崢,“坐啊,站著干嘛?”</br> 謝崢回神,無奈地看著她:“敢問王妃,在下可是哪兒又做錯了?”</br> 祝圓茫然:“啊?”這丫平日的缺德事做得可多了。但,怎么突然拐到這兒了?</br> “不。”謝崢轉瞬改口,“看來是鋪子的生意不行了。”</br> 祝圓:???</br> 狗蛋餓傻了嗎?他們家的鋪子怎么會不行?</br> 謝崢慢條斯理:“前腳你才把咱家院子拆了去種菜,后腳咱家飯桌連大菜都沒了……可見咱家真真是窮了。”</br> 祝圓眨了眨眼,噗嗤一聲笑了。</br> 好吧,誤會大發了。</br> 作者有話要說:陰間作息!!!</br> 明天!</br> 明天我一定要早點更新早點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