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然向來工作認真，所以看劇本的時候對每個重要人物都特別了解，其中就包括那個性格跳脫、還有些非主流感的不良少女。
怎么看都跟面前這位氣質美人搭不上邊。
以瀟心里都是氣，但又不能表現出來。
只得扯唇笑笑：“那都是沈導開玩笑的，你不用當真。”
許諾然立刻很懂地點頭：“明白。”
話音剛落，門重新被打開，一群人涌了進來，其中包括幾位演員，和一大幫助理。
沈終意臉上那點少得可憐的笑意迅速收了個干凈。
“沈導好……”其中帶了最多位助理的女人小心翼翼道，“我沒遲到吧？”
雖然陣勢大，但她五官極其柔和，短發服服帖帖，就連聲音都溫柔似水，讓人完全無法把大牌這兩個字蓋在她身上。
以瀟一看就知道她要演的角色，八成是電影里的那位女老師。
果然，幾個人一圈介紹完，跟她心里猜的角色都八九不離十。
沈終意是真的會挑人，這些演員們來時似乎是連造型也特地往角色那邊靠攏了一下，每個人的長相都十分有劇里角色的代入感。
“帶這么多人過來干什么。”待眾人坐下后，沈終意淡淡問，“應聘群演？”
女演員叫林希，她聞言，干笑一聲：“是經紀人比較不放心我，才會讓這么多人陪我過來，您放心，按合同寫的，入組的時候我只帶兩位助理。”
說完，她又道，“當然，那兩位助理的吃喝住行我來負責。”
以瀟一愣。
合同上有寫這種事項嗎？
沈終意垂眸，嘴角的弧度略略緊繃：“不差那點錢，人多看著煩。”
說完，他翻開劇本，“隨便坐，開會。”
大家打完招呼后立刻做回到了位置上，片刻不敢耽擱。
畢竟來前都打探清楚了，這位沈導脾氣可不好，好萊塢各種大腕，拍過他片子的都挨過罵，媒體采訪的時候那些大腕紛紛吐槽，但都是打趣性質的，真diss他的反倒沒有。
以瀟從包里拿出眼鏡，戴上后便投入會議。
“拍攝時間兩個月，下周二進組，一周一天假。”沈終意道，“拍攝地點也定了，漁鄉。”
大家都愣了愣，拍戲取景，多古怪的地方都有，都見怪不怪了，只是這個地名太過陌生，在場無一人聽說過。
林希問：“沈導，漁鄉是哪里呀？”
“滿陽市東側一個小鄉村。”
“遠嗎？”
“不遠，到市里半小時車程。”沈終意指尖轉動的筆停了下來，“還有問題？”
林希：“……沒有了。”
沈終意斂眼，看著手中的文件繼續道：“我再強調一遍。不允許軋戲，劇本不能外泄，有人探班必須跟我報備，不能因為任何商業活動向我請假，不能擅自離組。剩下的拍戲過程中我再補充。做不到這些的現在可以提出來。”
他聲音淡淡，卻是不容置喙的語氣。
氣氛瞬間沉重起來，沒人敢說話，以瀟覺得身邊的人就連呼吸聲都輕了幾分。
反倒是以瀟最從容，她翹著腿，在面前的本子上做筆記。
不軋戲，不外泄，不活動。
袁俏倒是能做到，就不知道許諾然那邊會怎么樣了。
畢竟在這個流量橫行的時代，很多大牌演員入組之前都會跟劇組定好一個時間。
比如定了20天，那20天之后，不管有沒有拍完，這位演員都會直接離組去跑下一個通告，有的時候劇情沒拍完，就只能靠技術和替身把主演湊上去了。
許諾然最先開口：“我這邊沒問題。”
其他人一聽，當即也表示ok，在別的劇組要磨合大半天的拍攝周期居然就這么定下來了。
沈終意又挑了幾個人，問了些對角色的見解，他的問話方式非常直白。
“能演嗎？”
“伏筆看得懂嗎？”
“情緒能不能表達出來？”
“我看過你以前的戲，有些地方太浮夸，最好是在進組之前自己先調整一下。”
其他人噤若寒蟬，以瀟卻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怎么可能有，這種語氣，她八年前都不知道聽了多少回了。
――“這道題會不會做？”
――“連最簡單的數學公式都背不熟，你腦子里裝了什么？”
――“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上一個大學了。”
――“算了，沒救了，異地戀吧。”
……
把這些話翻出來再琢磨琢磨，可真是欠揍。
開完會，眾人面上都帶了些沉重感。
……沒法想象跟這位沈導共處兩個月的下場。
沈終意開完會后便出了會議室，臨走之前，才終于叫了個助理進來，讓他把各位演員想提的吃喝住行上的要求記下來。
袁俏登記完后便匆忙去了廁所。
筆記本上密密麻麻，都是需要注意的事項，以瀟把本子合上放進包里，起身正準備離開。
“你是以瀟嗎？”
身旁的林希忽然開口。
以瀟愣了愣，側目：“對，你好。”
“啊，我跟你一個大學的，你記得嗎？不過我們不是同系。”林希笑了，“我剛剛就說呢，看你特別眼熟。”
以瀟的大學母校挺出名的，名副其實的造星工廠，許多童星的志愿基本都是那兒。
以瀟也笑：“當然記得，剛剛就想跟你打招呼，又怕你不認識我。”
“我怎么可能不認識你，你大學的時候還被評過系花呢。”林希道，“你居然真的當經紀人去了……我還以為你會半路改行，來跟我當同事呢。”
“我不是那塊料。”
林希輕笑一聲，沒再糾結這個話題，話頭一轉：“唉，這沈導也太嚴格了，等進了組，我怕是要被他罵死。”
這姑娘倒是挺自來熟的。
以瀟很想安慰她說不至于，但這話，她就是昧著良心也說不出來。
“算了，無所謂，剛好打磨打磨演技嘛。”林希道，“沈導也算是導演界的天才了，能被這種人罵，也不虧。”
以瀟點頭，敷衍地嗯了聲。
“人和人真的沒法比，像我，上了這么多演技培訓班都沒用。沈導呢，在家自學都能闖進好萊塢。不過我實在沒想通，他是怎么挑中我的……”
“等等。”以瀟捕捉到了什么，動作一頓，“在家自學？”
“是啊。”看見她驚訝的眼神，林希道，“……你難道沒看過他在txm雜志上的個人采訪嗎？”
txm是國外一家非常知名的雜志，采訪的各個都是大佬，國內上過的人沒幾個，沈終意是里頭最年輕的。
以瀟就連沈終意的百度百科都不敢細看，更不用說什么采訪了：“沒。”
她繼續收拾東西，狀似不經意地問，“上面說什么了？”
“沈導沒上大學，你敢信？”畢竟是議論人，林希把聲音壓低了些，“他說是成績不好，不過我看也不像……畢竟長得就是學霸臉啊，哈哈。”
“……”
成績不好？沒念大學？
以瀟還沒回過神來，那位小助理先跑到了她面前。
“是以瀟姐吧？您有沒有過敏源或是病史，我登記一下，好給你安排盒飯和住宿。”
以瀟一怔：“不用，不麻煩你們了。”
林希也愣了愣，她可沒見過哪個劇組會對陪組人員這么上心的：“每個跟組人員都要登記嗎？那我打電話讓他們過來……”
“不是的。”助理忙道，“名單上面除了演員外只有以瀟姐。”
以瀟皺眉，下意識看了眼他手上的名單。
其他人的名字都是打印出來的，只有最上面的空白處，有兩個飄逸隨性的黑體手寫字。
以瀟。
這么多年過去了，沈終意寫她的名字時，還是喜歡把瀟字的最后一筆拉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