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放開擁在懷中的雪白枕頭,盯著窗外的景色看了一會兒,緩緩自床上坐起身來,拖著拖鞋有氣無力地扶著墻壁往外面走去。</br> 挪到客廳之后,他彎下腰在茶幾下翻找了一番,發現以前收在這里的零食似乎都已經被吃完了,連一塊巧克力都沒剩下。</br> 有些煩躁地揪了揪已經足夠凌亂的黑發,他直接把整個托盤從茶幾下拿了出來,叮叮咣咣地全部倒在了茶幾上。食品包裝袋撒得到處都是,除此之外還有幾盒藥也混在其中,其中一盒上面還被粘了張紙條。</br> 葉楠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地用修長的手指夾起了那個藥盒,半瞇起眼看著上面貼著的那張字條。</br> 這個每日三次,每次兩片,你不按時吃就死定了,等我下次來收拾你!</br> 干凈清秀的字跡,后面還畫了一個代表威脅的滴血菜刀。</br> 葉楠忍不住笑了一下,將藥盒拋回茶幾上,又夾起另一個藥盒翻過來一看,果然也貼了字條。</br> 這個每日兩次,每次兩片,飯前服用。乖乖吃藥,不要拿自己的身體胡鬧,也別讓我有機會替你選墓地。</br> 同樣是干凈清秀的筆跡,不同的是,這行字的下面像模像樣地畫了一個墓碑,墓碑上還被劃了個力透紙背的大叉。</br> 葉楠嗤笑一聲,一揚手把這個藥盒也扔回了茶幾上,輕輕搖了搖頭,似怒似笑地自言自語,“……嘴巴越來越毒了,臭丫頭。”</br> 他蹲在茶幾前又把那些食品包裝袋翻了一遍,卻沒有任何收獲,于是煩躁地撐著一旁的沙發一下子站起身來,轉身朝廚房看了看。m.</br> 或許是這下起身動作有些過猛,還沒來得及看到廚房有什么,低血糖帶來的眩暈感和無力感立刻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br> 他一下子跌倒在沙發上,只覺得周圍天旋地轉,心悸地厲害,不過短短片刻,身上就出了薄薄一層虛汗。</br> 過了好一會兒,那種無力感才緩緩從身上褪去。</br> 然而正在此時,門鈴聲卻響了起來。</br> 葉楠無奈地長長嘆了一口氣。緩緩撐著身子站起來,由于剛才的前車之鑒,這次他把起身的動作放得再慢不過。</br> 好在門鈴聲響了一下后便沒有再響起,他得以不用急急趕去開門。</br> 扶著墻壁一點兒一點兒地挪到了門口,葉楠半靠在門旁的墻上,剛想抬手開門,卻驀地看到了一旁的鞋柜上靜靜地躺著一串鑰匙。</br> 是顧峰留下來的,他把鑰匙還了回來。</br> 葉楠扶著墻一點兒一點兒地挪過去,伸手夠過那串鑰匙。金屬觸到掌心,涼涼的觸感像是堅硬的冰。</br> 他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鑰匙發了會兒呆,直到有些尖利的門鈴聲再次響起才回過神來,連忙抬手打開了門。</br> 看到進來的人是語琪,葉楠不禁瞪大了眼,“你怎么又回來了?東西落在這兒了?”</br> 語琪彎腰脫了鞋,光著腳拎著兩個大塑料袋繞過他往廚房走去,“沒落東西,只是走了沒一會兒忽然想起你說一整天沒吃東西,怕你餓死在家里才決定回來救你一命的。”</br> 換了之前,他早就針鋒相對地反駁回來了,但是語琪都把手里拎著的兩大包菜放到水里泡好了也沒聽到他吭一聲,不禁有些疑惑地回過頭去。</br> 葉楠正低著頭,扶著墻慢慢地挪著步子,感覺到廚房的動靜忽然停了下來,他緩緩抬起頭去看,正迎上語琪看來的視線,于是下意識地扯開嘴角沒什么力氣地笑了一下,“怎么了?”</br> 笑得比哭還難看……語琪在心中默默道了一句,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什么,“沒什么,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你話變少了。”</br> 葉楠一怔,繼而輕車熟路地撿著次要的事說了,“剛才低血糖犯了,現在還有些暈。”頓了頓,他有氣無力地抱怨道,“我說了可能會犯低血糖吧,結果你這個冷血動物還是扔下無依無靠的病人自私地跑了。”</br> 從表面上來看,他似乎恢復了之前的精神狀態,但是語琪卻能感覺得出來,之前他是真的存了些逗自己的心思,而此刻他卻是完完全全地在敷衍假裝。</br> 不過他既然想裝作沒事,且費力地造出了一層逼真的假象來,她也沒有必要非得拆穿人家,把他血淋淋的傷口扒出來逼他承認。</br>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像是什么都沒有察覺到一般偏過頭,放緩了聲音道,“給你沖杯蜂蜜水?”</br> “沖什么蜂蜜水,過來扶我一把。”葉楠沒什么氣勢地瞥她一眼,“等會兒我暈倒在地了你能抱得動我?”</br> “我抱不動你,我只能打120。”</br> “……真沒用。”</br> 語琪快步走過去扶住他手臂,“我的包里有幾顆牛奶糖你要么?”</br> 葉楠毫不客氣地把大半身的重量壓在了她身上,長舒了一口氣后,懶洋洋地瞥她一眼,“只有牛奶糖?沒有巧克力?”</br> “這種時候你就別挑剔了,身體要緊。”</br> 葉楠搖搖頭,“我討厭牛奶。”</br> 語琪簡直拿他沒辦法,她偏頭看了看臥室,又看了看沙發,果斷選擇了相對更近的沙發,扶著葉楠慢慢走過去。</br>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沙發上安置好,語琪又小跑到臥室里把枕頭和被子都抱了出來給他蓋上,這才到廚房中用溫水調了一杯蜂蜜水,端著慢慢走到客廳。</br> 葉楠裹著厚厚的被子仍是覺得冷,四肢一陣一陣地發冷的同時還不停地冒著虛汗,他緊了緊被子,幾乎把自己團成一個巨大的繭。</br> 語琪在他面前停下,把手中的蜂蜜水遞過去的同時用另一只手撥開了他濕漉漉的額發,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額頭。</br> 感覺了一會兒手背傳來的溫度后,她皺了皺眉,擔憂地低頭看他,“……燙得厲害,你這應該是發高燒了。”</br> 葉楠沒出聲,只是接過蜂蜜水喝了幾口。</br> 蜂蜜水下肚之后,補充進來的葡萄糖逐漸進入血液,漸漸緩解了低血糖的癥狀。</br> 緩了好一會兒后,葉楠終于覺得四肢重又回暖,這才緩緩松開了裹在身上的被子,一低頭捂住腹部難受地哼哼,“我好餓……”</br> 語琪收回貼在他額頭的手,無奈地道,“發這么高的燒,你還能喊餓,我真是佩服你。”頓了頓,她想起了什么,“體溫計呢?你拿出來看了么?多少度?”</br> 葉楠一愣,緩緩地抬起頭看她。</br> 語琪一看他這表情就明白了,“忘了?”</br> 他沉默地點點頭,難得的有點兒不好意思。</br> 語琪完全敗給他,隔著衛衣摸了摸他的腋下,空蕩蕩的一片,顯然沒有體溫計的痕跡,不禁無奈地看他一眼,“不是讓你夾著了么?現在它到哪去了?”</br> 葉楠一把拉開她的手,警惕地看著她,“男女授受不親你沒聽過么?隨便摸男人的胸肌是一個好女孩會干的事情么?”</br> “你哪里來的胸肌?我只摸到肋骨。”語琪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自己摸一下,看看體溫計掉哪兒了。”</br> “開口閉口就知道摸摸摸,你能不能矜持點兒?”葉楠隨口反駁了一句,卻仍是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衛衣,果然在左腰處摸到了一根硬硬的小東西,剛想拿出來卻見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連忙放開了手,“我要掀衣服了,你不懂得回避么?”</br> 語琪只得閉上了眼,“多少度?”</br> 悉悉索索的聲音停了之后,是片刻的沉默,然后葉楠的聲音響起來,若無其事的態度,“38.9度,還好。”</br> 語琪猛地睜開眼,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體溫計一看,果然是38.9度,想也沒想就瞪了他一眼,“都快到高燒了這叫還好?這到底是你的身體還是我的身體,你找死么?需要我給你定墓地就說一聲!”</br> 葉楠被她這突發的脾氣震得愣了一下,繼而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面上的神色卻莫名其妙地逐漸淡了下來。最后,他定定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玻璃杯,輕輕地道,“死了其實也沒什么,反正沒人在乎。”</br> 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后,葉楠才發覺對方竟一直沒有說話,不禁愣了一愣,疑惑地抬頭看去,卻只見她面無表情地站在面前,漂亮的黑眸中卻燃著隱約的怒氣。</br> 他一怔,“怎么了?”</br> “怎么了?!你有臉問我怎么了?”語琪被他這茫然的樣子氣得笑了,“我在這里給你忙前忙后是閑得沒事干么?你一說病了我媽就急著讓我過來看看也是多管閑事是么?我們圍著你團團轉這叫沒人在乎么?那你死吧,我這就回去給你選墓地,保準風水一等一的好。”</br> “喂,楊語琪,你這樣對一個病人大吼大叫是不對”</br> “我就是吼你了怎么了?你有本事去死啊!反正沒人在乎不是么!”</br> 葉楠連忙舉起雙手做投降的姿勢,連聲地賠禮道歉,“好了好了我說錯了,我不對,我對不起你,我是個混蛋,我舉白旗投降,您老贏了……這樣行么?”</br> 語琪瞪他一眼,拍開他投降的雙手,“我懶得理你。”說罷不再看他一眼,干脆利落地轉身就走。</br> 葉楠的目光連忙追過去,“誒,不是,你去哪兒啊?”</br> 語琪頭也沒回,沒好氣地道,“熬粥去。”</br> 葉楠聞言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一下,抬起頭看著她的背影道,“楊語琪”</br> “干嘛?!”</br> “謝謝。”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還帶著點兒不易察覺的笑意。</br> 作者有話要說:這種時候就是要罵醒他!當然現在小葉楠還不算很難過,所以這種程度的罵已經足夠了。</br> 如果到了他男友結婚前夕……那就算是揍他估計都沒什么大用……</br> 星際日常更新了我寂寞得要死你們過來陪陪我嘛tat</br> 但是如果是去留什么“我來踩一腳”之類的留言還是算了……我寧愿一個人孤獨寂寞地死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