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的目光冰冷陰鷙,眸底無聲地翻攪著暴風驟雨,語琪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只是一個武功平平的普通弟子,此刻早已因這等作死挑釁的行為死在了他的手下,而且必定是血脈盡斷,腦漿涂地的那種死法。</br> 但可惜她不是。雖絕無可能贏他,但她的身手卻也在魔宮排行前五,絕非蕭煜可以輕松解決掉的角色,更何況他此刻身受內傷,一旦動手必然牽扯傷勢。</br> 語琪方才的確被他削樹如削蘋果的一手給震住了,后來看到他額上冷汗才反應過來他其實在強撐。她沒有明說出來,卻也利用了這一點,欺他被內傷所縛不能隨意動手,才敢這般膽大地捉弄他。</br> 雖說如此,她倒也沒有真期待過蕭煜會服軟,他自尊又自傲,在蕭莫愁面前都沒有低過的頭,又怎么會在她這個便宜妹妹面前低下來?</br> 于是,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少宮主在出關的第三天,就跟他名義上的妹妹打了酣暢淋漓的一架。</br> 他大概也明白,她看穿了自己的虛弱才敢如此趁火打劫,索性沒再強撐著動用內力,卻也沒讓她好過,完全是哪個招式最兇狠就用哪個的刁鉆打法,明明臉色還泛著白,冷汗也是止不住的往外冒,卻是招招帶著殘影往她身上招呼,狠得根本不像是一個受傷之人。</br> 語琪是怎么都沒想到,在這種她一松手他就會摔個仰倒的情況下,他竟然能不管不顧地攻擊她。只是他敢出手,她卻不敢放手,只怕這一放手真讓他摔下去,傷了這位少宮主的顏面,這樣日后估計就真得變成一見面就得開打的節奏。</br> 真成了那樣,只怕連平和相處都難,談何完成任務。</br> 一時之間,她又要穩著輪椅又要應付他招招陰狠的攻擊,哪怕是以全盛之時對上他內傷虛弱,也頗有幾分手忙腳亂。</br> 打著打著,她手上不自覺地就帶了幾分內力,蕭煜倒也硬氣,竟不躲開也不收手,生生地全部接下并數倍地反擊回來,不但面色不改,手中招式反而愈加兇狠。語琪怕加重他傷勢只敢用三四分力道,束手束腳之下難免挨了幾下,痛得連連倒抽冷氣,卻見他除了臉色泛白倒也不像有事,心中不免泛起幾絲煩躁。</br> 自己百般退讓,對方卻全無顧忌地步步緊逼,她若再這樣不還手下去也實在太好欺負,想到此處,她也就不再一昧防守,而是動上了幾分真格,一邊用沒扶著輪椅的右手跟他纏斗,一邊挑了挑眉梢,頗具反派氣勢地涼涼一笑,“少宮主若再這樣下去,就別怪妹妹真的放手。”</br> 蕭煜是個十分有個性的反派,他不像那些爛大街的貨色一樣嚷嚷著你竟敢威脅我,我必定讓你不得好死之類之類的臺詞,他只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勾出一個透著一股子冷氣的笑容。</br> 語琪有些莫名,然而下一瞬息,他便一言不發地用更為凌厲狠辣的攻勢道出了他的回應:他蕭煜,從不受人威脅。</br> 簡直軟硬不吃!</br> 再這樣打下去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語琪不耐煩再跟他糾纏,只想著一招把他打趴下不讓他不再折騰,好讓自己有工夫將他輪椅拉上來,之后她就撒手不管,讓他自己回他的絕情閣去。</br> 只是看他之前攻勢那般凌厲,她下意識地便覺得他身體狀況不可能差到哪兒去,這一招出手也就沒有留情。只是她沒想到對方其實早已氣力不濟,空架子雖擺的漂亮,里面卻不堪一擊,雖強撐著打中了她幾下,他自己也牽動了傷勢。</br> 于是這帶著她七八分力道的一掌下去,蕭煜所作出的抵抗卻根本不堪一擊,被擊中之后身形就是一晃,后背在慣性之下猛地撞上了輪椅靠背。這一下震得他眼前陣陣發黑,根本使不上力,以至于根本坐不住,整個上身都軟軟地滑下去了幾分。</br> 喘息兩下之后,他想撐著身體坐起來,刀刮火燒的劇痛卻夾雜著一股子腥甜氣息涌上來,即使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鮮血卻仍是從唇縫里涌了出來。</br> 蕭煜卻不敢就這么昏過去,上下牙關當下重重一合,毫不猶豫地咬破了舌尖。</br> 換回了幾分清明后,他費力地睜開眼,卻只看到視野被一張湊得極近的臉孔占滿,對方見他睜眼驀地一愣,繼而立刻收斂了瞳孔中一切情緒,只挑起嘴角笑了一笑,聲音溫柔,吐出的話語卻滿含嘲諷,“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兄長大人,您這是何必呢?”</br> 她笑意涼涼地看著他,卻是伸手替他拭去了唇角血跡,又雙手使力將他身下輪椅拽上了平地。</br> 輪椅被她拽的往前一傾,他的身體一晃,也無力地倒向了她。</br> 語琪下意識地俯身去扶他,誰知蕭煜仍舊是讓她重溫了一遍東郭與狼、農夫和蛇的套路。</br> 她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沒讓他滾下輪椅,他卻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借著慣性一個猛撲撞進她懷里,左手勾住她的脖頸穩住身體,右手五指成爪卡上了她的喉嚨。</br> 修長的手指漸漸收攏,指甲深深嵌入她的皮膚。</br> 語琪此時雙手還保持著扶在他腰側的姿勢,卻再一次好心被當做了驢肝肺,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索性一個翻身,帶著他往地上摔去,死死地扣著他的腰際不讓他有所動作。</br> 兩人就這樣你掐著我脖子我卡著你腰地往地上砸去,語琪這下沒再留情,一直將他壓在身下不給他任何反擊的機會。最后,終是蕭煜的后背重重撞上地面,兩個人的體重和巨大的沖力讓他在觸地的剎那就吐了一大口血出來,語琪沒有側頭避開,任由那溫熱的血濺了自己一臉,只直直地望進他眼里。</br> 那深不見底的眼底飛快地劃過一絲痛楚之色,但很快,又恢復了一片狠戾陰霾。</br> 語琪能感覺到他卡著自己喉嚨的右手因疼痛而輕顫,掌心也是濡濕一片,但即便這樣都沒能成功地讓他放開自己。</br> 那冰冷的五指仍如鐵鉗一般掐在她脖子上,她幾乎快要窒息,眼前一陣一陣地發暈。</br> 兩人身下的緩坡其實坡度平緩,但是蕭煜為了卸去落地的力道,往旁邊又滾了好幾圈。語琪掙扎著一手推在他胸前,一手去掰他的手,朦朧之間卻看到不遠之處就是那棵被他削成四塊的樹干,其中一截尖銳的斷木正對著他們的方向。</br> 以他們此刻的速度和力道滾過去,大概就是血濺三尺的結局。</br> 她想出口提醒,喉嚨卻被他死死卡住,只艱難地吐出了一個你字,就已憋得滿臉通紅,于是再不白費力氣,只一個勁兒地去掰他的手,只是他一邊閉著眼吐血一邊跟她滾作一團,手勁卻竟然一點兒不松。</br> 語琪只好用腳踹他,可他卻以為她要掙脫,原本吊在她脖子上的左手卻是箍得更緊了,兩個人瞬間緊貼在一起,滾動的速度竟是又快了幾分。</br>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截樹干的斷面在眼前越放越大,只來得及在蕭煜的腦袋被戳個稀巴爛之前用右手護住了他的后腦勺。</br> “噗”的一聲,是銳物刺入血肉的聲音。</br> 語琪疼得咬牙,手上用了內力狠勁一掰,將蕭煜卡著自己喉嚨的手猛地甩開,這才翻身倒向一邊,一邊手法利落地點穴止血,一邊皺著眉頭檢查自己的傷處。</br> 那截斷木幾乎貫穿了整個手掌,雖然傷勢不輕,但在視斷腿斷腳為家常便飯的魔宮倒不是什么大事,她從衣擺扯了段布料下來,隨意包扎了下后就眼含警惕地偏頭去看身旁的蕭煜。</br> 救他兩次,被恩將仇報兩次。</br> 再一再二不再三,她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br> 蕭煜正吃力地半撐著上身坐起來,濃稠鮮血順著唇角淌下,染紅了胸前衣襟,他卻只是神色淡淡地用指腹拭去,目光平平地轉過來,對上她的。</br> 語琪挑了挑眉,朝他涼涼一笑,卻沒有半分再幫他什么的打算。</br> 蕭煜臉色慘白,但面色平靜,跟她對視了片刻,就將視線移向了她受傷的右手,片刻之后,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又沉默地看向她。</br> 沒有感激,沒有歉意,只有探究之色。</br> 果然是真正的反派,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救都除不去他心里的猜忌懷疑。</br> 簡直是喂不熟的白眼兒狼。</br> 語琪正想起身離開,蕭煜卻突然變了臉色,捂著胸口彎下腰,整個人緩緩地蜷成了一團,身體甚至輕輕顫抖起來,似是極為痛苦的模樣。</br> 她這次從頭到尾束手旁觀,沒有上前,直到他繃緊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神色懨懨地閉上了雙眼,她才撿起手旁的枯枝,輕輕戳了他的肩膀一下。</br> 蕭煜看起來一副疲倦到了極點的模樣,被她戳了一下后過了許久才緩緩睜開眼睛,無聲地朝她望來。</br> 語琪瞇著一雙鳳眸,斜斜地靠著身后的樹干,右手搭在膝上,左手仍然握著那根枯枝,懶懶地在他面前晃了晃,“還活著啊?”</br> 蕭煜皺著眉看了她半響,毫不客氣的拍開了那在眼前亂晃的枯枝,又低下頭不知道想了什么,最后他猶豫了片刻,竟是朝她緩緩伸出手來,用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淡淡道,“扶我起來。”</br> “……”語琪詫異地一挑眉。</br> 是她聽錯了吧?</br> 作者有話要說:語琪沒聽錯,蕭煜是折騰得實在沒力氣了,想了想就算她接近自己別有目的,估計也不會是一時半刻的事兒,既然這么費勁地救了他,應該暫時不會害他,索性不用白不用,使喚一下也沒什么。</br> 下章預告:療傷是登堂入室的好機會挑釁也是搭訕的一種方式如何成為存在感最強的同事</br> 以下留言的都是好孩子,男票愛你們:終於能說上話了的十七七、層林燼染、吾名甚干卿何事、白寞罹、黃花涼菜、舞、兔子、kuri是吃貨、大粉尸、流水浮燈、15262572、伴青羈、卿卿小饅妖、衩哥、繪梨衣、。夏涼、沉疴、花舞街紫、顧曲、糖醋排骨、1234567、oor、骨灰伯爵、藍喋</br> 感謝投雷的美人兒們在我彈盡糧絕菜里沒有一滴油碗里沒有窩窩頭的時候給了我一口包子吃</br> 月黯鏡妝前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1713:22:54</br> 安佳女王攻攻攻攻氣滿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1721:49:03</br> 安佳女王攻攻攻攻氣滿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1721:51:48</br> 安佳女王攻攻攻攻氣滿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1722:01:53</br> 衩哥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1722:24:42</br> 安佳女王攻攻攻攻氣滿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1822:27:21</br> 二貨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2014:21:29</br> 黃花涼菜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118:30:06</br> 太訝意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512:40:57</br> twoshose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512:45:33</br> 黃花涼菜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520:46:51</br> 呵呵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4120713:34:21</br> 呵呵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4120714:05:17</br> 卿卿小饅妖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800:19:05</br> 卿卿小饅妖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800:23:40</br> 衩哥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821:39:49</br> 慕君蕪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822:59:49</br> 正本清源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910:49:59</br> 黃花涼菜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919:41:45</br> 穆十二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1320:36:17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