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和系統各自忙活,同一時間蘇茶還在天旋地轉,強忍住極致的反胃感,他勉強出聲問道:“什么蟲洞,居然這么久,都……都出不去。”
蟲洞的價值就是實現瞬移,但他們正在經歷的仿佛不是蟲洞,而是無底洞。
紀天燼嘆道:“是進入了另一個蟲洞。”
沒記錯的話,不久前蘇茶才聽到過一模一樣的回答。
導航還沒有恢復,紀天燼把飛船調到自動駕駛功能。隕石撞擊產生了一系列蝴蝶效應,百億光年范圍內的空間都遭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
“不是天災?!?br/>
如果先前只是懷疑,現在紀天燼幾乎是落實了這點。部分空間節點的斷裂很可疑,有人在通過不斷的蟲洞交替,刻意把他們引導向一個未知的終點。
磁場正常后,導航也終于恢復。上面全是星星點點的灰色圖標,沒有一個有具體命名。
紀天燼:“我們掉進過星際戰場外圍的蟲洞。”
刺激導致蘇茶瞳孔微微放大,幾乎有一瞬間忘記了身體的眩暈感,他不確定地問:“那個能瞬跨七十多億光年的蟲洞?”
紀天燼頷首:“這艘飛船的導航范圍是五十億光年?!?br/>
現在明顯超出了這個距離,星際戰場周圍只有一個蟲洞能滿足這個條件。
蘇茶生出幾分不解,雖然比賽中途出現意外,但大不了后續加賽,自己一樣能拿到蟲洞控制權,系統為什么如此大費周章搞這一出?
難不成是他誤會了對方,與系統無關?
“不可能……”
有能力作出這么大妖來的,只能是系統。
紀天燼聽著自言自語,目中摻雜了幾分隱憂:“還好嗎?”
蘇茶擺擺手:“我沒事?!?br/>
然后他用同等憂傷的目光說:“但你可能要有事了。”
如果一切真如所料,那紀天燼恐怕得暫時背井離鄉。
不對,這些年他好像本來就是遠離家鄉的狀態。
“少小離家老大回……”
“什么?”
“沒什么,鄉音無改鬢毛衰?!?br/>
越說越離譜,紀天燼伸手探向蘇茶的額頭,體溫是有一點點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眩暈導致。主副駕駛座之間有一段距離,就在他解開安全帶湊近去看的時候,飛船突然一個劇烈晃動,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紀天燼只覺得唇瓣上傳來什么柔軟的觸感。
一個重心失衡俯身,一個驚訝抬頭。
在這抬頭的瞬間,來自唇瓣的碰觸更加真實深刻。
前一秒蘇茶還在想著花妖族的事情,現在大腦直接空白。
“什……”什么情況?
一張口,二次親密接近。
紀天燼渾身一顫,兩個人同時停止思維轉動。
飛船劇烈晃動是由于無縫銜接掉進蟲洞,而且是一個并不穩定的蟲洞。本來就在異獸利爪下傷痕累累的飛船隨時有解體的可能,能強撐到現在完全是靠著精神力支撐。此刻外皮幾乎全被損毀,呼啦啦的聲音聽著刺耳又駭人。
紀天燼的視線終于重新有了焦距:“抱歉,我……”
天旋地轉中,蘇茶不得不緊緊摟住對方的腰,避免紀天燼被甩出去。他頗為無奈道:“你這安全帶,解的真是時候。”
冷風順著飛船縫隙猛地朝內灌入,紀天燼用精神力建立屏障,護在雙方周圍。蘇茶從未覺得如此難受,基本快要處于失溫狀態。
“熱。”
溫度過低產生了異常發熱的錯覺。
“再堅持一下。”
話音落下,飛船也終于脫離蟲洞筆直從高空中墜落,自動駕駛功能失常,紀天燼一只手環抱住蘇茶,側身一把抓住操作桿用力下拉。操作界面不停亮著黃色感嘆號,滴滴的警告聲不斷,他沒有任何遲疑,盡可能推動飛船朝海面而去。
從萬丈高空到徹底墜落不過需要幾分鐘,飛船俯沖入水,透支狀態下紀天燼終于堅持不住,陷入半昏迷狀態。
他和蘇茶一向分工明確,先前后者一直保留著一點余力,就是為了至少有一個人還能動。
現在不知是在水下多少米,蘇茶帶著紀天燼從碎裂的玻璃中鉆出去,沒有護目鏡周圍黑漆漆的一片,精神力在飛速消耗當中。蘇茶游不上去,他只好放出荷花玉蘭,以那兩片葉子為支撐點借力,不斷往上蹬著游。
被‘蹬鼻子上臉’的荷花玉蘭:“……”
它選擇做啞巴,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為不想開口罵臟話。
擔心飛船爆炸,蘇茶拼命加快速度,終于浮出水面的剎那長長吁了口氣:“活下來了。”
片刻都不敢耽誤,他繼續帶著紀天燼往岸邊游,期間幾次呼喚對方的名字,但都沒有反應。艱難地拖人上岸,蘇茶連忙確認起紀天燼的狀態。
體溫偏低,有心跳,但幾乎感覺不到呼吸……他沒有猶豫,附身開始做人工呼吸。
淡淡的花香充斥在唇齒間,剛剛有意識的紀天燼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推開。
他不想用這種方式占人便宜,但眼睛和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一個睜不開,一個抬不起,更別說推開人。
精神體一向貫徹主人的意志,理智和情感碰撞的時候,精神體無條件站了理智。
白虎自動出現,爪子搭在蘇茶的腿上拍了下:他好著呢。
蘇茶神情立刻微妙起來,精神體都這么精神,那人肯定也沒問題。
空氣陷入沉默。
紀天燼終于還是睜開了雙眼,對視間又不太自在地回避開視線,最終還是由他先開口,把話題引到了正事上:“穿梭蟲洞的時候,飛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擠壓,只有在中低級星球才會出現這種狀況?!?br/>
稍頓了一下,“距離太遠,想要聯系帝國怕是不易。”
蘇茶沉思片刻,忽然輕輕打了個響指:“我有辦法了?!?br/>
“什么?”
“打我?!?br/>
“???”
蘇茶用諄諄教誨的語氣說道:“一定要把握好度,要能讓我感受到生死危機的情況下還不受傷,當我特別有感覺時,西里爾就能感受到?!?br/>
純血人之間的心靈感應,就是這么妙不可言。
紀天燼深深看了他一眼,認真說:“現場造個戰艦都比這個難度低?!?br/>
“世上無難事,我沉浸式地把你帶入成法斯特,說不定有用。”
“……”
沒有一點點預兆,上一秒好像還在開口準備說話,下一刻紀天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拳,拳頭適時停下,只留下微弱的拳風。
蘇茶望著近在咫尺的拳頭,突然笑了起來:“抱歉?!彼Φ们案┖笱?,半分鐘后才勉強端正態度:“再試一下。”
紀天燼無動于衷。
蘇茶拿出殺手锏:“哥哥,這次一定。”
他這一聲哥哥叫的,反而讓紀天燼的拳頭先有些酥麻。
紀天燼還在考慮什么時候出手嚇他一下的時候,蘇茶忍不住再度笑起來。
“……我在,想方設法把你代入法斯特臉的時候……莫名覺得好笑。”
蘇茶的笑點一向有些莫名其妙,等笑完了他望著這片天空下的藍天白云,一時間看得有些呆。隨后嘴角的弧度也逐漸平靜,不知道又想到什么,神情竟有些荒涼。
半晌,他擠出一句話來:“飛船沒了,我們回去都是問題。”
海風刮來的氣息帶有飛船機油的味道,其實蘇茶大概知道這里是哪里,疲憊地閉了下眼。
以為他是在為目前的處境困擾,紀天燼原是想拍一下單薄的肩膀表達安慰,抬手時動作忽然一頓,改為輕輕摸了下腦袋。
“就當是出來旅游一趟。”他輕聲道:“這里風景不錯,中低級星球一般沒有異獸生存。”
蘇茶抿了下唇:“可……”
“別想太多,休息一下也很好。”
紀天燼繼續說:“剔除你沉睡的時間,一直基本就沒清閑過。至少在這里,不用面對星盜和石原族那樣的瘋子,也沒有大小競賽需要拼命。不存在利益牽扯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是陌生的,也是友好的?!?br/>
他很少說這么多話,嗓音清澈而溫柔。
蘇茶偏過頭:“可……”
“沒有可是?!奔o天燼站起身,沖他伸出手:“打起精神來,不如就從看落日開始?”
現在時間已然不早,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日落西沉。
兩只手即將交握的瞬間,遠處突然傳來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
“是蘇茶!”
這些顯然不是普通人,他們的視力非常好,能看清蘇茶周圍的一草一木,乃至他的容顏。
花妖族最近正在公開通緝蘇茶,直言他可能已經墮魔,賞金尤其豐厚。
都不需要特別核對照片,蘇茶這種驚艷的長相看一眼就很難忘記。
原本這些人是聽到巨大的動靜過來查看情況,沒想到會遇到意外之喜。今天來得人不少,就算是真墮魔了他們也不擔心。
蘇茶猛地握住紀天燼的手:“快跑!”
兩人現在精神力透支,直接對上這么多人不一定有贏面。
紀天燼本能性和他跑起來,此刻別說是日落,連看一眼青山綠水的時間都沒有,奔跑中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
“抓住他,死活不論!”后面追逐者的聲音不斷飄入耳。
紀天燼確定沒有聽錯,先前這些人甚至指名道姓要求抓蘇茶。他的神情有些古怪:“這里,也有你的仇家?”
沒記錯的話,他們至少已經在八十億光年外的星球。
蘇茶干笑了兩聲:“意不意外?”頓了一下又說:“其實我還有很多驚喜是你不知道的?!?br/>
這才是哪到哪,里面都看不到一張熟悉的仇家面孔,厲害的還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