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沒說錯,長成這樣是一種罪孽。
紀天燼有一瞬間的恍神,那雙眼睛的形狀乍一看很哀怨,但他還是第一時間在其中看到了獨屬于蘇茶的明亮。
過了片刻,他似乎是問了句廢話:“醒了?”
兩個字散發著淡淡的暖意,蘇茶點了下頭,直起身就要走過去。
此刻他連一根頭發絲都散發著破碎的美麗,朝前走得時候又是一個踉蹌,這次是被自己的銀發絆了一下,好久沒有下地走路,讓人有一些不適應。
看來太久不動也是個問題。
西里爾的念力及時護在周圍,紀天燼則是一個閃身來到蘇茶前面,抓住他的手腕及時扶了一把。
蘇茶的手很冰涼,紀天燼下意識握緊了一點。
蘇茶仰著臉問:“有刀嗎?”
“交給理發師比較合適。”
他的頭發現在很堅韌,要徹底割斷還要裹著精神力,自己動手說不定會被割成狗啃的。
沒在頭發上糾纏太久,蘇茶分享起另外一件事:“我變強了。”
配合著這幅皮囊,著實沒有什么說服力。
但蘇茶無比真實地感受到了體內充沛的力量。
西里爾沉吟說道:“去試試。”
王宮內就算夜晚也有著清晰的可見度,整個王宮實際人數不是太多,大多是做負責修剪花草等雜活,剩下的就是近衛,數量只維持在千人,畢竟有西里爾在,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值守的近衛在看到蘇茶時,無一不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還沒有來得及詫異于小殿下終于醒來了,另一個疑問已經盤踞在腦海中:發生了什么?殿下為什么看上去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在他們萬分悲慟的目光中,路過湖邊時蘇茶終于明白原因,暗暗挑了下眉。
他也好久沒見到自己這張臉了,服役期間很多時候蘇茶都是不得不戴著面具,不然這張臉太過惹人注目,不利于執行任務。
等等,額中若隱若現的紅色花紋提醒著他另外一件事——
“我成年了?”
回答的是紀天燼:“算算時間,差不多。”
那豈不是說明起碼睡了四年多?蘇茶看向紀天燼:“你一直留在這里?”
“中間回去過幾次。”
蘇茶怔住:“伯父伯母不會想念你嗎?”
紀天燼:“在軍校一樣見不到。”
附中實施的是封閉管理。
對蘇茶來說,上次見面好像還是昨天事情,突然知道已經過去這么久,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
倒沒有人問起他眉心的花紋,大概是覺得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放在純血統身上都情有可原。至于西里爾,大致了解蘇茶的過去后就更不會問。
王宮里養著有些類似金絲猴的動物,是一種進化品種,性情溫順不會傷人。
這會兒被走路聲吵醒,有一只抱著樹的猴子突然眼眶濕潤,人性化地伸手抹了下眼睛。
蘇茶表情一言難盡,沒感覺錯的話,這只猴子好像在對著自己哭。
管家低聲解釋:“靈猴的智慧和人類相近,而且能欣賞得來人類的美麗。”
沒辦法,殿下真的長得太好哭了,連管家都覺得日后得常備速效救心丸。
蘇茶嘆了口氣:“有面……有口罩嗎?”
只要是他的命令,管家無條件執行,很快就拿來一個黑色口罩,蘇茶剛一戴上去,紀天燼便搖了搖頭:“不行。”
這樣一戴,眼睛一下凸顯出來了,顯得更加憂愁。
蘇茶還準備再折騰一下的時候,西里爾停下腳步,前方就是訓練場,他讓近衛去放出一頭異獸。
這是最近獸潮時抓回來的一只,比蘇茶沉睡前用來訓練精神體的那只要強壯很多。
面對瘋狂沖來的異獸,蘇茶上前一步,精神力凝聚在掌心,居然直接像扔鉛球一樣丟了出去。伴隨轟隆一聲巨響,寬闊到可以跑馬的訓練場當場地陷,恍若流星墜落,出現一個幾千米深的巨坑。
四周一片寂靜。
蘇茶本人都愣了一下。
就那么隨手一丟,這么強大的嗎?要知道他的精神力一向攻擊性很弱。
西里爾走到深坑前,平靜說道:“你把精神體丟出去了。”
一片花葉出現在深坑邊緣,隨后整個精神體爬了上來,因為消耗過度,都沒有辦法正常漂浮在半空中。
荷花玉蘭站在蘇茶面前,散發著和對方眼眸一樣的哀怨。
蘇茶對天發誓:“我沒丟你。”
那么大一個精神體,丟出去的話肯定是能看到的。
“走得是空間,”西里爾很小聲,“你無意識把它當暗器擲出去了。”
蘇茶眼皮一跳……哦,是嗎?
他輕咳一聲:“sorry。”
精神體在一旁顧影自憐。
剛醒過來時,身體的本能反應要快于理智,這是不可避免的,就連西里爾也是如此。所以他每次沉睡醒來,周圍都不會留有太多人。不過這種情況,最多也就持續個兩三日。
暫不提暗器的烏龍,蘇茶的力量確實強了不止一星半點。雖然沒有一步到位完成深度覺醒,但他預感這一天不會太遠。
睡一覺就變強,代價是蹉跎了幾年時光,值不值當不好說。
蘇茶一番思索,還真的給出了一個沒營養的答案。如果能活五百歲,用三十年來睡覺,一次性變成星際前十的強者,他還是愿意的。
士兵被管家喊來給深坑填土,蘇茶剛剛那一發大招,消耗大效果也驚人,異獸直接在坑底碎成了肉泥。
西里爾很想把人叫到身邊和他多聊聊,他們之間真正相處的時光并不多。但最后只是輕輕拍了下蘇茶的肩膀,四年多的時光,少年長高了很多,西里爾清楚對方現在更需要一個很輕松的環境,重新找回對世界的真實感。
“先回去休息。”余光掃到拖地沾塵的頭發,他說:“明天早上會有理發師過來。”
氣質變了,蘇茶乖巧點頭的模樣倒是沒變:“好。”
走得時候私下對著紀天燼勾了勾手指,顯然還有話說。
西里爾站在訓練場,沉思如何才能精準定位到實施招魂的那顆星球,剛好他為此修建的超級人工智腦也差不多竣工,應該可以派上用場。
要考慮的問題有很多,一直等到土填平,西里爾才緩慢往回走。
……
宿舍裝修風格的房間。
蘇茶抱著靠枕慵懶地坐在椅子上:“我就知道你會選擇這間屋子。”
他的視線上下打量著紀天燼,成年后對方竟然還是要高一個頭,自己這是長了個寂寞。
紀天燼拉出了一箱書信,全是昏睡期間榮邵等人寄來的。
基本都已經拆封過了,收件人寫著他和蘇茶兩個人的名字。
“有什么大事嗎?”
蘇茶盤腿坐直,隨手拿了一份邊讀邊問。
“隊名又換了。”
從他來了,到他走了,現在叫他們走了。
他說得時候蘇茶已經看見了,信紙上貼心地拓印了照片,難以想象,過去幾年間榮邵等人就頂著這個隊名到處參加競賽,每次站在頒獎臺,還會捧著自己和紀天燼的照片一起合照。
蘇茶沉默片刻,憋出一句:“有心了。”
可能是之前睡了太久,蘇茶今夜毫無睡意,雖說信件內容讓人哭笑不得,但他依舊一張張仔細閱讀完,期間不時和紀天燼閑聊兩句。
太陽重新高升,蘇茶正要出去感受一下久違的陽光,就被告知理發師到了。
一想到能給小殿下親自修剪頭發,理發師覺得整個人都升華了,猶如天邊的浮云,但在跟著管家見到蘇茶時,面對少年面龐透露出的破碎感,心瞬間揪緊。
管家現在已經產生了一定的抵抗力:“王上讓我傳話給您,需要殿下安排一下,抽空進行一場直播,時間不用太長,告訴大家您醒了就好。”
西里爾在研究星球定位的事情,凌晨便出發去了超級人工智腦控制室。
“就今天吧。”
他又沒什么事,只是場直播而已。
理發師還在一邊緩和心情,深思熟慮稍后要做一個什么發型。
蘇茶先去和紀天燼吃了早餐,眼看理發師還在糾結,聽說設備已經準備好,便準備先開始直播。
不過在此之前,他先錄了一段視頻,想讓人送去伽藍帝國,這么多年都沒有聯系,也算是給小伙伴們報個平安。
蘇茶還體貼地拷貝了好幾份,準備給熟人都寄過去一份。
紀天燼忽然說:“別忘了給調查部副部長也一份。”
蘇茶愣了一下,彼此對視了一眼。紀天燼的表情還是一貫地平靜,蘇茶卻是笑開了,細長的指尖戳了一下他的腰:“可以啊,挺會玩。”
腰間好像莫名一麻,紀天燼面容有一絲的不自在。
蘇茶沒注意到,只是想到被碰瓷了數次的副部長看到這視頻,估計會做噩夢,大叫著‘你不要過來’。
被這個場景逗樂了,他心情愉悅地前去直播。
直播地點就定在王宮的花園。
他要直播的消息僅僅提前了十分鐘放出去,立刻像是龍卷風一樣席卷了整個帝國。又趕上了休息日,瞬間涌進來太多人,導致直播平臺當場癱瘓。
“……”不能怪平臺不行,霧星的直播通常就是些科普,日常流量不大。蘇茶又是臨時起意要在當天進行直播,平臺還沒有來得及做完善。
現在卡得只有聲音,沒有畫面。
“麻煩大家耐心等待一下,給你們比心。”
歲月并沒有磋磨掉蘇茶端水的本事。
看不到比心,但是光是聽到殿下的聲音已經是一種極致的治愈,哪怕是斷斷續續。
程序員拼命努力的時候,蘇茶從容不迫說著話:“首先非常感謝還在關心我的人,蘇醒后我的狀態很好,力量也提升了很多……”
管家在一旁輕聲提醒已經搶修成功。
同一時間,民眾猝不及防看到了他們心心念念的小殿下,脆弱哀怨的美麗映入眼簾,這一刻他們的心差點就像剛剛的直播平臺一樣爆炸了。
電子設備下方可以實時顯示彈幕,眼看沒有一條彈幕,蘇茶有些驚異。
按理說應該會有很多人發彈幕才對。
直播最輕松的方式就是靠雙方互動交流打發時間,沒有彈幕意味著無法實現這點,蘇茶總不能一直自說自話下去。
剛講到哪里來著?
對了,說自己力量增強了許多。
蘇茶左右環顧,走去后方的假山前。
“接下來我給大家表演一拳碎大山。”
旁邊是一棵巨柳,纖弱的少年仿佛就是柳樹的一根枝丫,隨時會被風吹著搖曳。
蘇茶挽起袖子運力。
直播前的民眾終于清醒了。
“……”
什么!碎假山?
這明明是在碎他們的命,趕緊住手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