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僧人的提點，林宿音勉力壓下心中憤懣，自己或許修了個假仙，完全沒辦法超凡脫俗。</br> 看來日后得向佛子看齊，不能輕易被情緒支配，對方所思所想和她目的一致，卻能將自我剝離出來，這樣才能更加客觀公正……</br> 林宿音竭力平復心神，緩緩壓下那口郁氣，卻在見到府衙陸續接回來的，十來個女童后……</br> 登時差點腦溢血！</br> 這些全是！</br> 全是類似二丫那樣的遭遇，家里對她們而言就是魔窟！</br> 為何這個世道對女子如此不公！！！</br> 林宿音紅著眼眶挨個檢查，還有兩三個竟然也有身孕，只能伙同郎中給她們調理身子，屆時身子養好了，再擇日落胎。</br> 她現在已經忍不住懷疑，為何二丫和那青年都是天生殘缺，莫非這就是近親通婚的后果？</br> 這個世界大多地方，并沒有近親不能通婚的律法，所孕后代便參差不齊，總體來說是不幸多于正常的。</br> 看來此事過后，有必要和縣令重新討論，再修繕律法了……</br> 當天入夜后，林宿音和佛子再次回到客棧，二人湊到窗邊牢牢盯著那條街巷。</br> 子時一過，周圍便似有隱約哭聲……</br> 她眸中含淚不敢合眼，沒一會兒便憑空出現一個，神色懵懂的五歲女童。</br> 對方左右張望一瞬，便悄悄出現在一戶人家窗外，林宿音和僧人對視一眼，二人斂了聲息一同跟上。</br> 小女童東走走，西逛逛，最后來到一間破廟。</br> 上邊供著的是個送子觀音，女童空洞的眼里，似是浮現了一抹渴望，但她在廟外左右徘徊，就是無法去到里面……</br> 林宿音終于忍不住了，將自己身形顯露出來，女童轉身就要跑，她連忙祭出縛妖繩。</br> “莫怕，我們不會傷你。”</br> 對方兀自掙扎不休，眼里逐漸浮現一絲血光。</br> 林宿音只得解開束縛，而后匆匆摸出一只布偶小狗，女童眼里血色褪去，看著小狗抿了抿唇。</br> 她便將布偶放在地上，又拽著僧人衣袖退開幾步。</br> 對方試探著去拿，見二人沒有多余動作，隨后緊緊抱在懷里。</br> 林宿音干脆再摸出一個木雕兔子，緩緩上前一步遞了過去。</br> 女童眨巴一下眼睛，再次猶豫伸手去接。</br> “謝謝……”</br> 聲音嘶啞又稚嫩，聽著磕絆又滲人，似是被風吹過的門扉，許久沒有開口一般。</br> 林宿音心中一抽，竭力揚起溫和淺笑。</br> “不客氣，還想要什么？”</br> “……娘親。”</br> “娘親是誰呀？姐姐帶你去找好不好？”</br> 對方怔愣搖了搖頭，又看著送子觀音喃喃低語。</br> “找不到的……要很多娘親……”</br> “……為什么，要很多娘親呢？”</br> 小女童指了指胸口，慢聲說道。</br> “里面，很多妹妹……”</br> 話落周身便有模糊魂魄，隱約可見各種女童的模樣，從她身上陸續出現一瞬，又回到女童體內。</br> ！！！</br> 林宿音心神巨顫，難道這個小姑娘……</br> 其實就是所有枉死女童，凝聚而成的存在嗎？</br> 對方身上出現變故后，身形就透明了一些。</br> “有點累了，姐姐再見……”</br> 女子連忙撲過去：“等等！下次去哪找你玩呀？”</br> “就在這里，每晚我都……”</br> 小女童話沒說完，便徹底沒了身影。</br> 林宿音望著空曠的四周，還有廟里慈悲的觀音雕塑。</br> “她是不是……也想早些投胎？”</br> 僧人沉默許久，這才合掌輕嘆。</br> “阿彌陀佛……”</br> 林宿音再也忍不住，抱著膝蓋眼淚洶涌而出。</br> “她們好乖啊……還給我說謝謝，受了如此大的冤屈，也沒化作厲鬼傷人……”</br> “道友節哀，貧僧會尋到化解之法。”</br> 林宿音飛快抹去眼淚，原路返回朝客棧走去。</br> “死了的孩子我沒辦法，活人還管不了嗎！？勞煩釋道友，咱倆休整一晚，明日再去府衙翻下卷宗，把她們這些年的所有香火，全都祭拜補上！”</br> “善。”</br> 倆人打坐調息一夜，天色稍亮就去了府衙，林宿音將昨夜所見所聞，全都給縣令說罷后。</br> 對方一邊紅著眼眶，一邊轉身取下卷宗，口中還在不斷喃喃。</br> “真是作孽，作孽啊……”</br> 林宿音抿了抿唇，輕聲問道。</br> “敢問大人，二十年前的府衙，為何不管?”</br> “回仙子話，當年下官還未上任，鎮中各家各戶也是自身難保，府衙那會兒有名無實，老縣令別說發放俸銀，自己都餓壞了底子，沒兩年就去了……”</br> 林宿音沉沉嘆了口氣，天災加人禍，實在可憐又可恨……</br> 捕快們人手有限，兩日功夫還沒排查一半。</br> 林宿音給他們分了一把疾行符，而后一群人的速度效率，就立竿見影加快不少。</br> 眾人只當這是神跡，連聲對她不住道謝，于是傍晚之前又帶回來幾十個孩子，這次甚至還有男童……</br> 犯事人家一起被帶了回來，隨后便有婦人過來，詳細哄著孩子問話錄口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