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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第一章

    九月的天,日光依舊火辣,蟬鳴蛙叫也沒有停歇的趨勢。
    似乎是為了讓新生感受一下二中百年老校的深厚文化底蘊,學校留存的那幾棟上下兩層民國風古樸洋樓每年都雷打不動地被圈為高一教學樓。
    幾棟樓剛好呈缺了口的回型包圍住中間一方池塘,荷葉在水面鋪開,此起彼伏的呱呱叫聲給絲毫不肯收斂的夏末添了幾分聒噪。
    中間那棟坐北朝南,尤其飽受烈日摧殘。
    陽光打在青灰色磚墻上,縱橫交錯的磚縫線條仿佛一張龐大的烤肉盤,丟幾片五花上去就能滋滋冒起熱油來。
    六班緊挨著中間二樓樓梯口,隔開幾人寬的走廊,弧形拱門般的外墻剛好擋住了半邊驕陽。
    梁溪往陰影處躲了躲,撐著下巴昏昏欲睡。
    頭頂悠悠晃頭的風扇渾身散發著和這棟樓無二的老舊氣息,每溜達一圈就發出精疲力竭的嘶啞吶喊,和正在講臺上侃侃而談的班主任張有德交織成無敵催眠兩重奏。
    能抵御住這波攻擊的寥寥無幾。
    瞌睡間頭頂的風扇又成功走完一個回合,朝著梁溪坐的位置做了短暫的停留。
    額間微有些汗濕的碎發也隨著空氣的攪動胡亂飄動,從她坐下以后,貼身口袋隔幾分鐘就孜孜不倦地震動一次,比張有德每句話結尾的抑揚頓挫還有規律。
    梁溪緩緩矮下|身子,摸出手機。
    消息一條頂著一條往下沉,她垂眸,果然是程飛揚這條狗。
    【六六,哪個班啊?】
    【你們樓下等你半天了,沒見著啊?】
    【這么狂野的嗎?第一天就不來報到?】
    【嗯?怎么沒看到你名字?[圖片]】
    點開大圖,是明德高中部門口的布告欄,密密麻麻的新生名字擠做一堆,她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肯定不在上面。
    程飛揚是選擇性眼瞎吧?
    她之前明明說過,自己不上本部轉來二中了。
    半晌也不見她回復,程飛揚大概是想起了似乎有那么回事,隔斷幾分鐘發來一句臥槽,后面連著一大串感嘆號。
    【梁溪,你他媽原來不是開玩笑啊?!】
    【說好做彼此的天使呢?說好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理的呢?】
    【姐妹,你好狠的心!】
    風扇慢悠悠又是一個來回,梁溪伸出指尖撓了撓黏在眼皮上的碎發,腦海里自動幻化出程飛揚翹著蘭花指點她,撕心裂肺質問的畫面。
    心想這人估計還得嚎一陣子,這不連“六六”都不喊了,張口閉口連名帶姓,也不知這一個假期是不是明面上說去歐洲旅游實際上躲在屋子里看了一暑假的瓊瑤劇,說的什么膩膩歪歪的鬼東西。
    沒想到他自個兒冷靜了一陣,恢復起來還挺快。
    剛才震的那兩下,就是他最新發來的消息。
    【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一定老實交代】
    【梁叔是不是給二中捐樓了?】
    “……”
    目光落在最后一句話上,梁溪壓下第八百次想把他拉黑的沖動,按了一串省略號過去。
    又覺得好像有點不足以服人,點下幾個字【沒捐樓,捐的操場】
    悶熱的空氣在頭頂緩緩流動,她閉了閉眼,早知道捐什么操場,捐空調!
    空調多實惠!空調續我命!
    腦子里一閃而過的想法還沒完全散去,頭頂突然飄來的聲音倒把她嚇了一大跳。
    “這位同學,是不是身體有什么不舒服?”
    少女聞聲抬頭,長發黑直,松松垮垮在腦后扎做一股微微晃動,軟趴趴的發梢掃過脖頸,襯得領口肌膚瓷白無暇。
    她天生長了一副極漂亮的桃花眼,卻因為弧度圓潤的臥蠶把原本該有些風情萬種的眼尾弧度強行緩和得略顯無辜。大概是沒想到一直在講臺上扯得胡天海地的張有德空降身邊,還能從眼神里看出一瞬的茫然。
    其實周圍的同學早就注意到了班里這位容貌足以令人驚艷的少女。
    但從吃過飯起,她就神情懨懨地不是趴就是渾身沒骨似的貼墻癱著,渾身發散著“這什么破天熱得我快要原地去世快離我遠點”的氣息。
    張有德往那兒一站,全班的目光不約而同向這邊轉移,幾十雙眼睛正大光明地打量起她來。
    少女下巴微尖,側仰著頭,半張的紅唇隱隱露出里邊整齊潔白的牙齒。
    她愣了幾秒,隨即神色懇切地點頭,“老師,我不舒服。大概是中暑了,我覺得我應該回家休息休息。”
    有氣無力的拖腔帶調是梁溪的拿手好戲,演得好了連自己都分不出真假。
    張有德看她白得幾近透明的臉上沿著眼圈一周微微泛紅,惻隱之心頓起,大手一揮:“走,老師帶你去醫務室看看。”
    “?”
    您沒事吧?我剛說我要回家,不是去醫務室啊!
    ***
    但很快,梁溪覺得醫務室就醫務室吧,也不錯。
    起碼有空調吹。
    把她送到醫務室后,張有德就回班了。這邊值班老師正忙著,梁溪雙手撐著床沿無聊地晃動小腿,想了一會兒起身把隔間布簾給拉上了。
    反正她本來也沒事兒,省得值班老師一回頭想起她來還要給她灌一管藿香正氣水。
    外間木門開關了好幾次,窸窣聲一直沒停,空氣中仿佛彌漫著紅花油的氣味。
    手機又震了幾下,程飛揚大概還沒對她轉學的事情完全釋懷,接二連三的消息砸了過來。
    【難道我還沒有一個操場重要?】
    【二中?二中那是人待得嗎?一塊磚頭砸下來砸死十個九個是書呆子,你想什么呢?】
    【六六,為了表達我心中的不滿,我決定和你絕交一分鐘】
    稱呼又換了回來,梁溪嘴角牽動,閉眼數秒。
    才數到49秒,程飛揚已經憋不住了。
    【好了,往事如過眼云煙。】
    【握手,和好】
    梁溪轉手給他發了一個【只要你乖乖聽話,我還是你爸爸】的表情,細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打下兩行字:【我怎么不知道你們高三這么閑呢?】
    【就算我念明德,明年你不畢業了啊?難不成想多陪讀兩年】
    兩人說不到幾句就開始斗圖,程飛揚這狗不知哪兒來的庫存,沒幾天就更新一波。
    梁溪一邊挑著實用的存下來,一邊還得絞盡腦汁找他沒有的丟過去。
    手機的震動聲一陣一陣都不停歇。
    外邊隔間的窸窣終于停了,有人壓著嗓子問了一句:“什么聲音?你聽到了嗎?”
    聽說二中是不允許帶手機的,梁溪手忙腳亂關了震動,把手機捂在掌心側耳聽外邊的動靜。
    “沒有,你聽錯了。”
    回答的人聲線很清晰,但語調沒什么變化,像一陣風吹過即散,捕捉不及卻能隔著一道布簾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冷清。
    “不是啊,好像是……”
    對話戛然而止,壓著嗓子說話的那人突然一嗓子嗷了起來,“老老老老師,輕點啊!”
    隨后是女老師云淡風輕地嗤了一聲,“大小伙子了,破了那么點皮還讓人扶著來,丟人不?”
    “嘶——老師您有所不知,昨天那群人都是帶武器的。想搞群毆啊他們……”
    梁溪聽著眼底一亮,看來二中沒有想象中那么無聊。
    “要不是我武力超群,隨手撂倒三五個,就不止這么點口子了。你說是吧,哥?”
    被稱為“哥”的人沒接話,顯然并不想搭理他。
    空氣中紅花油的刺鼻氣味愈發濃重。
    值班老師不知道又做了什么,那人怪叫著哀嚎了好幾聲,最后吸著氣求饒。
    “行了。帶他回去吧。”
    水聲驟起又戛然而止,在門帶上前一刻,求饒的少年充滿底氣般梗著脖子朝里喊:“您這手法,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
    話一放完,木門砰一聲被帶上,可想而知那頭溜得有多快。
    后面又陸續來了幾波人,按程飛揚的理論,開學第一天醫務室是最忙的。
    什么頭疼腦熱中暑摔跤都趕著這一天來了,即便是一磚頭能砸中一溜兒書呆子的二中也不例外。
    今天的醫務室簡直是二中學渣大集合。
    好像還挺有趣。
    ***
    二中的位置很神奇,處于新老城區的交界。
    校園里留存著的老樓幾經修繕,從最開始的私塾慢慢演化至今。
    而周邊的老城區這兩年翻新重蓋的也很多,搞得這附近新不新舊不舊的,既有嶄新的高樓又有四通八達的小巷。
    身后隔著一條運河,就是剛開發的新區。
    明明只是幾步之隔又是另一番景象。雨后春筍般佇立的高樓,造型新穎的體育館都在河對岸。M.??Qúbu.net
    對那塊兒梁溪更熟悉一些。
    早上打車過來的路上,她算了一下,撇開堵著的時間,離家其實很近。
    但這個天,瀝青馬路上曬了一天的溫度即便到了傍晚還在不遺余力地透過鞋底往里邊鉆,她實在是一步都不想多走。
    二中周圍路不寬,放學時段經過的出租車少之又少。多數都在好遠幾個路口的地方就毫不猶豫地轉了彎躲避擁堵。
    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空車,一直躲在樹蔭底下的少女不情不愿地往前邁了兩步,飛速越過一片斜陽,跳進下一個樹蔭。
    又磨蹭許久繼續重復上一步動作。
    榕樹在巷子口投下一整片完整的陰影,梁溪從包里摸出棒棒糖叼進嘴里,漫無目的地等著不知什么時候會來的出租車。
    這條小巷幽深冗長,一邊是學校的范圍豎起了鐵柵欄,另一邊是居民區的后墻,一眼望去空空蕩蕩鮮少有人通過。
    但從巷子里吹來的穿堂風是真的挺舒服。
    梁溪不自覺停下腳步。
    剛想著要不要從這里穿出去到后面街區試試看能不能打到車,就看見巷子拐彎角轉出幾個人影。似乎是兩伙人對峙。
    說是兩伙人,其中一伙也就孑然一身的少年一人。
    離得太遠,梁溪聽不見他們說了什么,就見糾纏間穿著二中校服的少年利落地彎腰,擒拿,一個背摔把為首一人撂在了地上。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不帶半點兒猶豫。
    最先被撂倒的人手腳還軟著又被迅速拎了起來充當擋箭牌,拳打腳踢都落在了自己人身上。
    幾聲哀嚎像被掐在了嗓子眼從幽深的巷子里斷斷續續傳來。
    舌尖卷著棒棒糖換了個位置,少女另一側腮邊微微鼓起,目瞪口呆地看著另一伙人葫蘆娃救爺爺似的一個接一個橫七豎八被摔在地上。
    而原本勢單力薄的校服男站在夕陽余暉下神情淡然地輕輕拍了下連碰都沒被人碰到的衣角,薄唇微動,不知說了什么。
    巷口暖風驟起,把校服衣擺也吹出風過的漣漪。即便隔著單薄的衣衫也似乎能看見棱角分明的肌肉線條。
    他側過臉,陽光打在他半邊臉上,輪廓像被鍍上了一層金光,利落分明。眼底卻與打在面上日光的溫度截然相反,透露出幾分清冷。
    余光似乎瞥到了巷子口偷看的少女,整理衣擺的手指微頓,隨即一臉淡然地朝著她緩緩走來。
    從剛才遠遠的那一眼判斷,不出意外他長得過分好看。
    鼻梁高挺,眼眸漆黑,唇線微微抿起,五官深邃但仍帶著未完全褪去的少年氣。
    他沒幾步就走到了跟前,沉靜如水的眼眸在她臉上聚焦,喉結滾動。
    梁溪緊張地用舌尖抵了抵棒棒糖,柔嫩的臉頰被頂出圓弧狀可愛的凸起。
    隨著他在身前駐足好像又聞見了那股陰魂不散的紅花油味。幾秒間就在腦海里串聯起了前后劇情:小弟,醫務室,紅花油,復仇,單挑,1V5。
    還未完全收斂起的崇拜之情又在臉上作祟。
    少年眸光有一瞬閃爍,靜默片刻,清冽的聲音像打著旋兒般在她頭頂盤旋。
    “你睇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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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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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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