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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道離沒有一絲停留，當(dāng)他一路到達(dá)坤寧宮時，守門的小太監(jiān)說皇上不在宮中，去了御花園。
    他只好又匆匆轉(zhuǎn)道，往另一處去。
    等到御花園外，他讓急忙太監(jiān)通報，自己等候在外面。
    不一會兒，太監(jiān)出來了，說皇上讓他進(jìn)去。
    這些日子以來，皇上自從上次病好之后，身體也大不如前，理朝政不如之前，往往數(shù)日不朝，身體也虛弱許多。
    溫道離進(jìn)去時候，發(fā)現(xiàn)皇上正被皇后扶著，在池邊喂魚，兩人神色親密，他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尷尬愣住一下。
    這一緩，隱約聽到皇上說話。
    “最近朕睡得越來越短，一大早天不亮就醒，要等上一兩個時辰才見太陽，再睡也睡不著。
    還夢到星洲，想讓人去北方把他叫回來.......
    當(dāng)初一時思慮不周，朕不該讓他北上......”
    “皇上不要想那么多，兒孫自有兒孫福......”
    溫道離猶豫一會兒，前后不是，皇上身后的小太監(jiān)聰明的小聲提醒，遠(yuǎn)處亭子里的皇上才回頭看向她這邊，然后招招手讓他過去。
    溫道離匆匆過去，一走進(jìn)小亭，皇上不解的指了指他衣袖上的大片墨跡，不悅皺眉道：“這是怎么回事？”
    溫道離回神，連忙解釋：“哦，皇上恕罪，臣實在有大事著急稟報，所以一時疏忽面圣沒有注意容儀。”
    “大事？”皇上看他一眼，他連忙將樞密院剛剛收到的信報恭敬遞上。
    皇上接過，慢慢看起來，可一看，沉默就蔓延許久。
    皇上不說話，他也不敢說，書生言兵，崇尚奇謀，所以很多景國儒生都是崇尚說書中的諸葛奇謀這類的故事。
    但現(xiàn)實是若過了岐溝關(guān)，一馬平川的京北平原，眾多的遼國騎兵，說什么奇謀簡直天方夜譚，遼闊的平原，一眼看去十幾里外都盡收眼底，遼國騎兵來去如風(fēng)，謀什么呢？頂多不過陣前的臨時機變和毅力比拼。
    所以溫道離敬佩平南王的勇氣，卻從未想過這場戰(zhàn)能贏。
    哪怕之前皇上問起，他知皇上心中牽掛，也只敢說“或許如此”“那就可能贏”之類的話，從不敢開大口，以免落人口實。
    在心底他從未覺得平南王能贏過，如果遼人殺過岐溝關(guān)，殺入太行山地界，河谷山梁縱橫，大軍行進(jìn)翻山越嶺要走關(guān)口要道，那么平南王靠著智計奇謀說不定還能有微弱取勝機會。
    可在燕山府外的平原，那就是實打?qū)嵉挠舱蹋擞财矗疟缄囌娲颍瑳]有其它辦法！
    一萬多人的新軍，面對連三萬據(jù)堅城而守，還有無定河為險要的精銳遼軍，完全無望。
    所以當(dāng)戰(zhàn)報送到樞密院案頭時，他膝蓋一軟，差點都給跪了......
    如果不是送信的兩個信使是樞密院關(guān)北房事的老人，他在北方就認(rèn)識多年，說不定還會懷疑許久這是假消息。
    對于皇上的沉默，他就不奇怪了。
    “此事是真！”許久后，皇上開口。
    “千真萬確！”溫道離早有準(zhǔn)備，他問兩個信使許久，就是為了這一刻，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
    “他們有沒有說細(xì)致之處？”皇上匆匆問。
    溫道離連忙回答：“臣問了一些，王爺和其副將狄至兵分兩路，王爺走西，一路破蔚州、安定直達(dá)南京城下。
    狄至走東，率領(lǐng)船隊渡過渤海，順海河擊敗楊村遼軍伏兵，直殺到南京城下。”
    “后面呢？”皇上神色不漏，但話語快了許多，能聽出其中的激動：“這戰(zhàn)報上只寫斬首萬余，俘獲遼國皇室，遼兵四千余，為何寫得如此草率！”
    “皇上息怒，此乃樞密院關(guān)北房先行奏報，所以簡要，后面肯定還有詳細(xì)奏報，想必下午些時候就能到。”
    “你們樞密院，給朕好好守著，一刻也不能懈怠，一有消息，立馬來回報朕！”皇上嚴(yán)肅道，聲音很高。
    皇上沒什么表情，可他話里的激動和高興，溫道離卻聽得明明白白，在外臣面前，皇上從來不漏聲色。
    等他退出御花園后，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砘噬线B綿的笑聲，還夾雜著咳嗽。
    這事他不敢怠慢，回去后立即讓所有樞密院官吏打起精神，等候消息，不出他所料的，到了下午，又來幾次書信，不過內(nèi)容與之前相同。
    隨后，終于來了他想要的，來的不是書信，而是南下的兩名新軍信使！
    溫道離大喜，匆匆?guī)扇嗣媸ィ瑑扇艘彩且荒樸拢旨佑趾ε拢⒉皇侨巳硕寄芤姷交噬系模蠖鄶?shù)人一輩子也見不著。
    ......
    “王爺在帶了兩百號人左右，用木板搭在船上過了河，就往南京城那邊殺過去，殺了好一會，滿地都是遼兵死人，遼兵終于散了，不敢再進(jìn)城，一股腦的往西面跑.......”
    兩個新軍信使是真真切切經(jīng)歷了那些大戰(zhàn)的，溫道離要的就是這個，而不是他們帶來的刻板枯澀的文字報告。
    起初兩人在坤寧宮見到皇上和皇后都很拘謹(jǐn)害怕，但慢慢皇上問起那些事，兩人說起來后就眉飛色舞，越說越激動，連旁邊的宮女太監(jiān)也側(cè)目，慢慢靠過來。
    皇上和皇后也聽得入神，不過即便在溫道離聽來，這些事也如天神鬼魅般不可思議，如果是說書先生口中說出得，他權(quán)當(dāng)故事聽也覺得精彩至極，可偏偏這些事是真實發(fā)生的，兩個小卒可不敢在皇上面前撒謊亂言。
    正是因此，聽來更加令人咋舌，像是他們無法理解的現(xiàn)實.......
    “那狄至呢？”皇上突然問。
    “我們殺到城下的時候，狄將軍他們被堵在門洞里了。”
    “怎么個堵法？”旁邊的福安公公插嘴。
    “這......”士兵抬起手舉過頭頂比劃了一下，“大概這么高的尸堆，把遼人堵住了，他們想殺進(jìn)去就要爬過去，一時殺不進(jìn)去，不過里面的弟兄也只剩下五十多人，各個都帶傷，狄將軍也受了重傷，不過還是把遼人堵在外面了，沒一個人放進(jìn)去。”說到這他十分自豪，所有人卻都倒吸口涼氣。
    “皇上，這些都是國之棟梁啊。”福安公公插嘴，皇上默默點頭。
    “那潰軍呢？”
    “王爺早就料到了，所以讓魏將軍帶著騎兵從上游淺灘繞道，全給堵在河邊了，加上嚴(yán)將軍河上的炮艦，給打死一大片，剩下的早嚇破膽，都跪地投降。”小兵神色飛揚道。
    “魏將軍？哪個魏將軍......”溫道離一臉懵逼，事情越聽越驚嘆不已，越聽越令他瞠目結(jié)舌。
    “就是我們新軍馬軍教頭，是關(guān)北節(jié)度使的女兒，是個大人物。”
    見他這么說，眾人忍不住笑起來，他反應(yīng)過來，尷尬道：“某.....某是蠢人，天下再大的人物也沒有大過皇上的。”
    “不礙事，你接著說，后來呢。”
    兩人正要開口，肚子卻不爭氣的叫起來，氣氛一滯，溫道離見他們兩嘴笨，連忙道：“皇上恕罪，他們兩為送信奔波一天，想必已經(jīng)餓壞了。”
    皇上點點頭，面無表情，“不錯，你們兩也算盡職盡責(zé)，福安，讓御膳房給他們準(zhǔn)備些吃的送來，你們在這等著，朕還有話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