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歲的女童跌坐在路邊, 放聲哭泣,她口中不斷喚著阿娘,可已經沒有人會回應她。
她身旁不遠便是徐徐擴散開的裂隙, 她的阿娘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將的女兒拋安全的地方,卻作虛無。
女童抹著眼淚,最后竟主動向裂隙中爬去, 她找阿娘, 她和阿娘在一起……
月持翎忽地停住腳步,垂在身側的右手不覺地屈了屈。但臉上卻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襄陵城人間末日的景象,似乎不能叫有絲毫動容。
身和神情,仿佛割裂的兩個人。
你后悔了?一道輕慢的女聲在腦海中由。
不……我的只是幽河族人由, 只能達目的, 便是這人世洪水滔,又與我何干。
不錯,區區螻蟻的『性』命,如何值得放在心上。
是啊……不過是, 一群不值一提的螻蟻罷了……
道之下, 們的『性』命,原就只在她一念之間。
司命仙君——
月持翎看著女童跌入裂隙,哭聲驟停, 地間忽就安靜了下來。
風掀起青『色』衣袂,月持翎看著穹上那只白狐, 兩雙眼眸重合在一起,滿是殺意。
若非這位山海君的出現,也不必提前選擇讓朱雀秘境融合世界。畢竟, 若是被察覺身上的端倪,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
月持翎沒有把握身上的異常能瞞過魔的眼睛。
必須在姬扶夜查清一切之前,完成這件事。
如今,想做的事已經完成,之后這下會如何,這副皮囊會如何,也不甚在乎。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沒有選擇。
如這樣的存在,最好不有掛念的人,親近誰,只會給人帶來厄運。
屬于月持翎的意識,放棄了這具軀殼,陷入深深的沉眠之中。
“人,朋友,千年之后,也不過一抔黃土。”青年幽幽道,“千秋之下,唯我不朽。”
若是離央在,大約會現,月持翎此時的神情,像極了一個人。
一個本應被關在誅邪塔中,至死也不得出的人。
丹瓊書院外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生死的威脅前,襄陵城百姓用力推搡著眼前人,每張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焦灼。
“讓我們進去!”人群中不斷傳來憤怒的質問,中還伴隨著孩童充滿恐懼的哭聲。
眼見飛鶴攜人從邊掠過,還未能進入丹瓊書院的百姓越『騷』動起來,這些無甚見識的凡人并不清楚現下的情況究竟如何,只怕遲了,就沒有機會活著離開這里。
負責維持秩序的書院弟被擠得幾乎站不穩,她聲音已經嘶啞,卻還是揚聲道:“諸位不害怕,我們一定會送大安全離開,請不著急,依次進入書院之中!”
她的聲音淹沒在嘈雜的人聲之中,眼見局面越來越混『亂』,少女咬牙施展出一個法訣,虎嘯聲蓋過了一切,人群驟安靜下來。
少女心中是有些害怕的,她才入書院不一年,就算是出門歷練,也只需跟在師兄師姐身后聽們指揮便是。可當下局面,卻沒有師兄師姐能告訴她該怎么做。
書院人手有限,不管是長老還是弟忙得不可開交,前來維持秩序的不過少女一人罷了。
在虎嘯聲中,這些百姓好像才想起這看似年少可欺的少女,實是身負靈力,輕易能制服們的修士。
少女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膽怯,冷聲道:“丹瓊書院中,不可喧嘩!你們依次入內,我丹瓊書院會送你們離開。”
她看向那個猛地將弱質『婦』人推開,擠上前來的壯漢,眼神一厲,屈指彈出靈力,壯漢當即便被擊飛在一旁。
在少女冷的眼神下,灰溜溜地站起身,也不敢辯駁,退去了隊尾。
有這一出殺雞儆猴,書院大門前的混『亂』總算平息了許多。
月持翎混在人群之中,緩步走入中。
巨大的九尾狐停留在蒼梧樓上方,用身靈力強行延緩朱雀秘境與世界融合。但隨著時間流逝,此方世界還是一寸寸被秘境取代。凡世靈氣有限,吸收靈氣的速度終究比不上消耗,姬扶夜內的靈力也在逐漸減少。
道意識有人在阻止吞噬朱雀秘境的法則,風云變幻,姬扶夜感受周身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
內氣血翻騰,若非姬扶夜的妖身受過千錘百煉,此刻早已在這樣的壓力下崩解。
月持翎,或,應該稱為司命,站在書院中,仰頭望著這一幕,眼中滿是嘲諷:“堂堂魔,竟為一群凡人作繭縛,當真是愚不可及。”
這百年間,姬扶夜在六界中不斷追查,竟讓憑著些許痕跡追蹤至此。
司命并非猶疑之人,就算于她言,月持翎這具身軀甚是難得,也已做好放棄的準備。
當斷則斷。
原本只是想用這具身軀制造一番混『亂』,掩過的謀劃,沒想姬扶夜會為凡人做如此,司命當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
司命在唇上點了點,仙妖神魔,曾隕落于她手,如今,看來又多一位魔了。
起身飛向秘境,那具屬于月持翎的身卻沒有為虛無,是順利融入朱雀秘境之中。
幽河水聲滾滾,腳下是赤紅焦土,生在朱雀秘境中的草木也多為赤『色』,朱雀在此沉眠,受影響,秘境中火屬草木靈獸也就最多。
司命一步步向前,繁復的陣法之中,立著一尊朱雀石雕。司命站在陣法外,人族的身形在巨大的石雕前顯得如此渺小。
她浮空起,足尖落在朱雀雕像的頭頂,手中打出復雜咒訣,青年的心臟處緩緩浮現赤紅血光,血『色』流光一道接一道落入朱雀內。隨著流光落下,石刻的翎羽一片片恢復為火紅。翅羽扇動,朱雀雙瞳燃起幽紫『色』火焰,與此刻月持翎的眼眸同為一『色』。
蘇醒的朱雀帶著占據月持翎身的司命振翅起,輕易便穿過了界門。
翎羽上燃燒著洶涌火焰,在朱雀出現之時,丹瓊書院周的溫度似乎也就此升高了許多。
“朱雀蘇醒了!”察覺朱雀出現,丹瓊書院的長老在短暫的錯愕后,滿懷歡喜道。
當日朱雀是為庇護人間陷入沉眠,如今,可是因感知它庇護的百姓受難蘇醒?
“是朱雀!”
“朱雀蘇醒了!”
襄陵城中,無數百姓望向飛掠邊的赤紅火鳥,面上也現出欣喜之『色』,口中歡呼道。
生活在此的百姓,不會對神獸朱雀陌生,襄陵城中朱雀鎮守南方柱庇護世人的故事一直傳唱至今。
唯有丹瓊書院弟看著站在朱雀頭頂的月持翎,喃喃道:“那好像是月長老……”
月長老怎么會在朱雀身上?
朱雀劃過邊,快得叫人只能看見一道赤紅的殘影。它沒有落地,反直向穹之下的姬扶夜去。
巨大的身軀撞過蒼梧樓,樓墻倒塌,瓦片散落,坐在樓頂的離央神情不變,緩緩看向朱雀。
她的目光與青年對上,那雙幽紫『色』的眼瞳中仿佛有無邊深海,暗『潮』洶涌。
這一刻,離央的腦海中再次有記憶碎片浮起。
誅邪塔中,無數禁制加身,女跪坐在陣法之中,緩緩抬起頭來。
她唇邊噙著淺笑,那是一張,與極為相似的容顏。
離央又想起了一些事,比如,她為何必須放棄原本的軀。
因為那個她在義上,應該稱為母親的女——司命。
離央的出生,不過是司命圖謀上神之位的一場算計。
她是她成為上神的棋,在出生之時,離央神魂中便被司命種下印記。
朱雀之上,司命垂眸看向蒼梧樓上的離央,對視之間,不見半分溫情,唯有刀鋒相交,凜冽冰寒。
她竟在這里。
不過百年,她便聚攏神魂,只需取回朱殺,便能再歸上神之位。
真是令人嫉妒啊……
汲汲以求的上神之位,偏偏落在了一枚棋手中。
抬頭看了一眼姬扶夜,司命忽想起,這只白狐,原是離央養在身邊的。她想阻?司命勾了勾唇角,以她如今情形,未免不量力。
她俯視著離央,沒有朱殺,一介凡人之軀,又能做得了什么?
隨著朱雀升高,姬扶夜也感受下方灼灼熱意,低下頭,看見了氣勢洶洶來的朱雀。
獸瞳對上幽紫『色』雙目,以魔修為,姬扶夜是一眼便透過月持翎的身軀,看出了中真實。
“司命——”
果是你!
當日司命被明霄擒回九重,關押在誅邪塔中,親設下無數禁制,以司命修為,應當是永不得出。
只待下再飛升一位能繼承司命仙格的仙君,便是她的死期。
但近兩千年過去,地之間卻始終沒有出現這樣的仙君,對于明霄與瑯嬛這樣的上神言,千載歲月實在不算什么,何況修士飛升仙君,本就不易,修道途中隕落也是常事。
們并不曾想過中可能有人刻意謀劃,高高在上的上神,從來不屑于將目光投向凡塵之中。
在離央隕落歸藏山之后,姬扶夜終于察覺了中微妙之處。百年來,踏遍六界,終于尋蛛絲馬跡,由此追查至襄陵城。但還沒來得及查探什么,卻先在這里遇離央。如今見司命出現,姬扶夜也可以肯定的猜測。
“你在被關入誅邪塔前,就將的神魂分割,送入輪回之中。”姬扶夜開口道,“司命,你果是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