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冢十年一開, 而每次開啟,都需要數位大能聯手才能打開界門,容后輩進入。雖說仙君以上修為便不得進入魔劍冢, 但今次入內的眾人之中,境界的姬扶夜修為還屬末等。
他的名額原屬姬含英,為這個緣故,兩名冰鳳一族少年看向姬扶夜的眼殊為不善。
姬扶夜倒不在他們的敵, 入了魔劍冢, 各自憑實力說話便。
“老狐貍,這魔劍冢好的劍在何處?”姬扶夜用識與身旁姬平野傳音。
魔劍冢太過秘,姬扶夜翻閱過的典籍中也只有寥寥幾句記載,其中具體情形如何并無記錄。但姬扶夜知道,姬平野這只老狐貍不可能對其中沒有了解。
姬平野挑眉笑笑, 也沒有計較他的稱呼問題, 只道:“當年隕落的魔實力越強,留下的殺伐之氣便越重。”
自然,遺留的法器也就更加強大。
“不過——劍冢中心乃道尊鎮壓魔祖法器所在,以你這等微末修為, 便只靠近, 也會因為那股力量魂隕滅。”
姬扶夜知道,他在告誡自己。
“我還不至狂妄到無知的地步。”姬扶夜平靜道,臉上再看不出會在離央面前展『露』的少年心『性』。
他雖然想要一把好劍, 但還不打算為此賠上自己的『性』命。姬扶夜想,他還得留『性』命回去見尊上。
云層積聚, 眼前濃重霧氣遮蔽的絕地終出一角實。血煞之氣沖天而起,連云層也染成了赤紅『色』。
親身感受到這樣的氣息,姬扶夜心中不由為之震撼。魔祖遺落的血煞刀, 即便過了數千年,竟然仍有這樣威勢。
便在這時,姬平野與一眾仙君齊齊出手,數道靈力落入霧氣之中,血『色』霧氣緩緩形成巨大漩渦,界門在靈力沖擊下張開了縫隙。
姬平野左手在姬扶夜肩上一推,助他飛入界門之中。同一時刻,在場所有仙君修為以下的少年少女都先后向界門而去。
魔劍冢比姬扶夜想象的更大,四周都濃重霧氣,昏暗得不見五指,姬扶夜屈指點亮一點靈光,周圍并無與他一同進入其中之人。
探出識,姬扶夜抬步向兇煞之氣重的方向走去。只隨他向前,一道沉悶的聲音在他腦海中突兀響起。
“來……”
“來……”
“來……”
姬扶夜的雙眼忽然失了光,身體不由控制地向深處走去。
在他面前,濃重霧氣竟然就此散開,為他讓出一條路。
“他還敢往前走?!”冰鳳一族的少年看姬扶夜的側影,驚道,“前方可就魔劍冢的中心了,他難道不要命了嗎?!”
與他同的陰郁少年冷笑一聲:“他自己送,正好省了我們動手。若非他出手毀了含英識海,今日前來魔劍冢的該含英才!”
“以為有逝水宮那位離尊做靠山便可肆無忌憚?”陰郁少年冷笑一聲,眼中帶幾分快,“我倒要看看,這魔劍冢之中,誰還能救得了他!”
說罷,他拉同伴轉身離去。
血『色』的霧氣聚攏,淹沒了姬扶夜的背影。
煞氣越來越重,幾乎要凝成實質,即便失了智的姬扶夜也感知到前方危險,掙扎停住腳步。
“來……”
那道聲音誘『惑』他,只要向前,就能得到你一直追尋的力量。
姬扶夜眸中隱掙扎,他像在與誰爭奪這具身體的所有權。
不能向前,姬扶夜告訴自己,可片刻的僵持之后,身體還不受控制地向前,踏入了血『色』禁制之中。
一把墨『色』長刀斜-『插』-入地面,周圍數道清氣繚繞,似乎在洗滌它所帶的殺伐之。
姬扶夜緩緩走上前,隨他的動作,身周清濁二氣撞擊形成的風刃劃出數道裂口。
少年的青衣鮮血染紅,墜落在鐵銹『色』的泥土上,混為一體。姬扶夜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繼續向前,不見任何猶豫。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有幾處甚至『露』出了森然白骨。
終,姬扶夜停在了長刀之前,刀刃震動,發出一聲似在歡喜的嗡鳴。姬扶夜伸出手,緩緩握住了這把曾經斬下無數魔顱的魔刀。
鮮血順手腕滑落,刀刃吸收,玄『色』的刀刃上逐漸出鮮紅的紋路,這把刀,好像要活過來了。
周遭清氣匯聚,地面有陣紋浮,靈光閃爍,一幅畫卷自地下升起。畫卷展開,將握住了刀的姬扶夜圍裹其中,四周清氣也在此刻爭先恐后涌入他體內。
這道尊當日用來鎮壓血煞刀的本命法器,山河社稷圖。
這數千年來,清氣日日消磨血煞刀的兇『性』,再過上百年,它便會徹底去殺。但血煞刀并不甘心如此,故而感知到姬扶夜出在魔劍冢之時,哪怕他修為低下,它也決奮力一搏。
擁有混沌之源的生靈才可能拔出它,錯過了姬扶夜,未來百年間,便未必還有這樣的機會。
姬扶夜的身體似乎成了清濁二氣爭奪的戰場,這兩股力量都不曾在他的生,姬扶夜的身體在這樣的力量碰撞之下,寸寸崩碎。
在極致的痛苦下,姬扶夜的魂也開始出潰散的跡象。
他不……快要了?
姬扶夜用后存在的微薄識想。
不,不……他不能在這里,他要活下去!
魔劍冢外,還有人在等他……
他還有話沒能對她說,怎么能在這里?
姬扶夜的眼在這一刻恢復了一瞬清明。
尊上……
他貼身放在胸前的桃木牌忽然散發出一道靈光,護住了他心脈,姬扶夜發出一聲怒吼,清濁之氣從他體內散開,整座魔劍冢都為之震動。
血煞刀和山河社稷圖在這樣的碰撞下碎裂開來,唯有一清一濁兩道力量圍繞姬扶夜掀起萬丈風波。
初春的后一場雪中,天邊風起云涌,九重天上的天地靈氣齊齊涌向逝水宮中,引動天地異象。天河震『蕩』,這一刻,六界所有感知到此間動靜的存在俱都將目光投向逝水宮所在。
隨靈氣匯聚,血『色』光芒映紅了宮闕上方的天空,其中帶無盡殺伐之,這至兇之器將要出世的征兆。
玉朝宮中,察覺到異象的瑯嬛睜開雙眼,飛身出了殿外。孤身站在白『露』臺上,她抬望去,喃喃道:“這……至兇之器……”
那逝水宮的方向,難道當日親手師兄取出本命法器的小弟子,如今當要晉位上了嗎?瑯嬛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師兄如今,還未能合道。
天地之間,難道當能有第五位上?
瑯嬛怔然地望那片異象,久久未能回。
逝水宮主殿之中,離央身前浮一柄赤紅長劍,隨靈物徹底煉,五『色』流光縈繞其上,赤紅的劍身上光華明滅不,隨靈氣一次次沖刷,其上緩緩生出兩個字——朱殺。
天道賜名,兇劍朱殺。
離央抬手,將那一泓赤『色』流光握在手中,天地靈氣在這一刻從四面八方涌入她體內,仿佛沒有止境一般。
‘阿離……’
‘離央……’
‘天堯離央……’
‘離尊……’
‘尊上……’
玉朝宮中,白『露』臺上,有人握她的手,一招一式地教她練劍,他的指尖帶微微涼,就像他這個人。
‘你可愿為本君弟子?’
‘做你弟子,可有什么好處?’
‘怕沒有。’
‘那做了你弟子,可以留在你身邊嗎?’
‘若為本君弟子,自當留在玉朝宮中。’
‘好,我做你的弟子!’
離央情平靜,眼底不帶任何情緒。他曾經她重要的人,而今,也她恨的人。
‘本尊心有怨尤,終不得解。’
那一抹赤『色』流光融入離央心臟,天邊異象再生變。
天穹之上,只見祥云匯聚,霞光漫天。
梧桐林,無數鳳鳥蒙天道感召,騰飛而舞,口中發出聲聲清鳴,引來百鳥朝鳳,齊聲唱和;通天海,金龍躍出水面,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數萬海族追隨其后;高山之上,麒麟腳踏祥云,長嘯一聲,百獸爭應和。
所有感知到此的仙妖魔,俱躬身下拜:“恭迎逝水宮上降世——”
這天下,終出了第五位上。
向外走去,隨離央每一步動作,腳下都有紅蓮盛開。逝水宮外,她抬望向漫天異象,情無悲無喜。
隨她抬手,赤『色』的朱殺劍落入手中,向東方斬下下一道劍光。赤紅光芒似乎要撕裂蒼穹,疾飛而去。
東方,玉朝宮中,瑯嬛遠遠便感知到那道蘊含可怖力量的劍光而來,臉『色』微變。她的瞳孔放大,心臟也在這一瞬不自覺地收緊。自己害怕的事情,終究還發生了。
在離央晉升上之后,她和明霄之間,無可避免地將有一戰。
劍光直直向天問殿落下,玉朝宮所有仙都注到了這一幕,那道劍光之中蘊含的無邊殺伐之實在讓人不寒而栗。
瑯嬛無暇多思,領眾人一齊向天問殿中去。
靜室之中,盤坐其內的男人眉心有一抹紅痕,面容仿佛冰雪雕琢而成,渾身帶一股凜冽寒。
劍光自他上落下,明霄抬起手,劍光在他掌心消弭,剎那間無邊力量擴散開來,便在殿外的仙也為擴散開的力量擊退數步。
一句冰冷的話響徹玉朝宮中。
‘三日后,歸藏山上一戰,恩怨兩清。’
瑯嬛素白的衣袂隨風而動,她站在靜室前,情復雜難言。
師兄他……會出關赴約嗎?
幾個呼吸之后,靜室石門緩緩打開,盤坐其中的明霄緩緩睜開雙目。隨他睜開眼,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
玄黑『色』的雙瞳不帶絲毫情緒,明霄身素白道袍,徐徐起身。
跟隨瑯嬛一道而來的仙紛紛躬身,姿態恭敬:“恭迎帝君出關!”
“師兄……”瑯嬛上前,眼中不由自主帶上幾分擔憂,“你可,要去赴約?”
“這我與她的因果,本該了結。”明霄平靜道,話中不帶絲毫情緒。
失了情魄之后,他對世間萬物都再不能生出任何感情。
不知為何,瑯嬛還覺得這樣的他很陌生,或許在那數千年屬她的記憶中,明霄都并非如此冷漠的。
“師兄,你一不會輸的,對嗎?”
明霄走出天問殿,看漫天霞光,淡淡道:“這世上,并不曾有那么多一之事。”
離央,他心里念這個名字,不知為何升起了一股異樣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