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堯樞的神在一瞬間便恢復了平日慣有的輕佻風流:“她今日竟然肯依禮上門, 卻是難得。”
上一回,離央可是徑直闖了進來。
天堯樞鮮紅的指尖在雪白皮『毛』上映得越顯妖冶,以自己和離央的關系, 她此番前來定是為了探望自己這名義上的姑姑。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自己的雙唇,天堯樞敢肯定,離央親至陵谷洞,必是另有所求。
只是自己手中, 竟有什么是她正好需要的。
“堂堂離尊親至, 本宮甚是榮幸,還快將人迎進來。”天堯樞起身,她今日著一身深紫宮裝,裙擺上用金線繡著一朵又一朵怒放的牡丹,雍容異常。
云鬢花顏, 隨著她走動, 裙袂上似有暗光流轉。
主殿之中,離央與天堯樞對而坐,姬扶夜站在她身,肩背筆直。
“離尊前來, 本宮這里真是蓬蓽生輝。”天堯樞似笑非笑道, 目光中帶著幾許揶揄。
“我來向你取一樣東西。”離央打算與她廢話,單刀直入。
“本宮好歹是你的長輩,有求人, 這般冷硬態度,真是叫人傷心——”天堯樞拖長了音, 指尖繞著一縷發,抬眸時眉宇間俱是風。
離央平靜地向她,天堯樞見此, 免覺得無趣,她托著臉頰,曼道:“且說說,你要什么。”
“長生樹魂。”
天堯樞動作微頓:“長生樹魂?”
她輕笑起來,發上釵環輕搖,容『色』勾魂攝魄:“你要長生樹魂?”
“你可道,長生樹魂本宮有用!”天堯樞驟然停住笑,面『色』在頃刻之間化為一片冷然。
“我。”離央為她驟然變『色』而有所動容。
她當然道長生樹魂對天堯樞有什么用。
異火灼燒的傷痕,也只有長生樹魂能暫時掩蓋住。
離央還記得她幼時見天堯樞行走在魔宮之中,從來屑對臉上傷痕有所掩飾。魔族以實為尊,只要修為境界足夠高,外貌美丑從來都是次要。離央也沒到千年再見,天堯樞會特意尋來長生樹魂遮掩傷痕。
“凡世有句話,子的臉,就是她的命。”天堯樞緩緩道,“你既然道本宮要長生樹魂作用,又怎么敢提這樣的要求。”
“你是魔族,非凡人。”離央冷淡道,她從,天堯樞什么時候起這樣在意自己的外貌。
天堯樞臉上勾起幾分譏諷笑意,可惜世人總為皮囊所『惑』,真是可悲,可笑。
涂了鮮紅丹蔻的指尖撫過側臉,天堯樞到什么,久久未言。
離央手中現一把短匕,割破指尖,姬扶夜一驚,由上前半步。
將鮮血涂在自己唇上,離央反手將短匕放在桌案,推向天堯樞,開口道:“你將長生樹魂予我,我可以答應你一要求。”
“凡本尊能所及,自當遵從。”
離央打算強取,長生樹魂在天堯樞手中,她固然是自己對手,但卻有足夠的能毀了長生樹魂,那樣一來對誰都沒有好處。
離央的一承諾,換長生樹魂,任誰來,都是一件極劃算的買賣。如她這樣境界,輕易會許諾旁人。
以血盟誓,是魔族特有的禮節,天堯樞道,長生樹魂,離央此行定是勢在必得。
她著離央唇上鮮紅之『色』,偏著頭笑了一,目光忽地落在姬扶夜身上:“倘若我要他的『性』命呢?”
她盈盈笑著,指向姬扶夜,溫柔地吐堪稱惡毒的要求。
離央的神在這一刻徹底冷了下來。
待她開口說什么,身一直曾說話的姬扶夜已經俯身握住短匕,他著天堯樞,含笑劃向自己脖頸,眸中帶絲毫懼『色』。
天堯樞一驚,正要手,離央的靈已經擊落了姬扶夜手中短匕,但他頸上現一點紅痕。
天堯樞指尖微動,向姬扶夜的眼神中已經沒了輕佻,反而帶著些警惕。她養的這只小狐貍,卻是有幾分狼『性』。
對自己的『性』命都能如此決然,這樣的人,未來必然可小覷。
在離央很是善的眼神下,天堯樞挑了挑眉梢,自若道:“過是開玩笑,如當了真。”
一姬扶夜,還值了將入上神境界的離央一承諾。
天堯樞也沒到姬扶夜動作會這樣快,帶分毫猶豫。如此一來,若是還肯答應,只怕今日這陵谷洞便要化作一片廢墟了。
前日離央在凌霄殿上親手斬下了曾為自己師兄的沉淵右手,天堯樞可認為她會在那涼薄的血脈關系上,對自己這姑姑留。
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只怕還比上跟在她身邊的小狐貍。
便是天堯樞城府頗深,此時也由覺得一陣郁卒,自己沒能為難了離央,反而因這小狐貍的舉動沒了退路。
未來上神的一承諾,實在值得好好用來做什么,過她好像也沒有什么需要的。身為魔族長公主,天堯樞自身修為在六界也少有敵手,天地間已沒有誰能叫她痛快。
她還有什么要的?忽然,天堯樞緩緩握緊了手邊裙袂。
“我可以將長生樹魂予你。”沉默片刻,天堯樞終開口,眸『色』幽沉,“你幫我尋一人,找到他,論死活,我都可以將長生樹魂給你。”
“他叫姚初。”
“只是一名字,夠。”離央答道,只憑一名字,如在六界眾生中尋到一人。
天堯樞也明白這一點,指尖點在自己眉心,從記憶中截下那人長放在留影珠中,擲向離央:“這是他樣貌。”
“沒有其他?”開口的卻是姬扶夜。
他好像一點也沒有被方才的生死險境影響。
這一次,天堯樞沉默了許久。
許久之,她才取一只粗拙的蒼狼木雕,放在桌案之上。
這只蒼狼雕得實在很拙劣,像是凡世事的鄉野孩童才會視若珍寶的小玩意兒。
姬扶夜還再問,卻被天堯樞打斷:“若是真有那么多線索,本宮難道會自己去尋人嗎。”
正是因為她尋到,才會與離央交易。
也她要找的人是誰?姬扶夜暗自好奇。
天堯樞為要尋此人,是有恩,還是有仇?顯然,她沒有將其中內告離央和姬扶夜的意思。
伸手招來落在地上的短匕,天堯樞也如離央一般割破指尖,將鮮血抹在唇上。
“只要你找到他,本宮便將長生樹魂予你。”
離央起身,姬扶夜見此,忙取過木雕,跟在她身離開。
他沒有注意到,身,天堯樞緊緊盯著他手中木雕。直到姬扶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天堯樞也仍舊跪坐在桌案前,久久沒有動作。
木雕雖然粗拙,外表卻極光潤,可以,主人很是愛惜。
姬扶夜一面走,一面端詳著木雕,這是天堯樞給的最線索,姬扶夜直覺這只木雕或許會成為尋人的關鍵。
了陵谷洞,離央忽然停住了腳步,姬扶夜正在思索之中,險些與她撞上。
停下腳步,姬扶夜著離央轉過身,有些莫名。
微涼的指尖撫上他脖頸,姬扶夜怔怔地著他面前的離央,腦中一片空白。
啪——
姬扶夜被打得偏過頭去,他完沒到離央會這么做,滿心愕然,一時能回神。
“你若是死,盡可以早說,也免叫當日本尊費心救你。”離央的音很冷。
姬扶夜這才明白過來,離央如此,是因為自己方才在為陵谷洞中自己拔刀自戕的舉動。
他沒到離央會為此生怒,短暫的驚愕之,見離央離開,姬扶夜連忙追了上去。
“尊上,我是自戕。”姬扶夜追在離央身旁解釋道,“天堯樞要我的『性』命沒有任用,她會著我事。”
姬扶夜非莽撞行事,而是料定了天堯樞會眼著他丟掉『性』命。他死了對她毫無益處,天堯樞怎么會愿意因此交長生樹魂,所以她一定會讓姬扶夜在她面前事。
當時她那般說,分明是『逼』離央放棄長生樹魂,姬扶夜主動拿起短匕,反讓天堯樞沒了退路。
說來,姬扶夜覺得自己拿『性』命作賭有什么好,是以他也沒有料到離央會為此發怒。
“本尊尚且沒有無能到用身邊人的『性』命去換取什么。”離央沒有他,冷淡道。
姬扶夜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心中竟詭異地升起幾分甜意:“是,尊上放心,我往會再如此莽撞。”
九重天上,姬扶夜落在逝水宮門外,望著四周空『蕩』,唯見一棵枯樹嶙峋,由道:“尊上,如在宮外種上些桃樹如?”
屆時桃花爛漫,落英繽紛,定是極好的。
這里既然是他們長久的居處,自然是要好好打理的。
“你吃桃子?”離央覷了他一眼。
姬扶夜抽了抽嘴角,他家尊上實在有些解風。
他轉開話題:“再種些梨樹如?”
“隨你。”離央太在意這些事,姬扶夜有這樣的閑逸致,隨他喜歡便是。“要誤了修煉。”
近些時日,離央對姬扶夜的修行卻是嚴厲了許多。
姬扶夜心神一凜,敢怠慢:“是。”
離央善卜算之術,天堯樞給的信息有限,便是她將入上神之境,算來也需要數日閉關卜算。
告誡過姬扶夜盡心修煉,她便入了內殿之中,殿門緊閉,偌大逝水宮此時免顯幾分冷清。
陵舟有意送些鳥雀妖仆前來侍奉,卻被離央拒了,是以她閉關,逝水宮便只剩姬扶夜一人。
好在他對這樣的寂寥還算習慣,乖乖按照離央的吩咐修煉功法劍術,閑來便在逝水宮種下草木,過得也很是充實。
如此,五日轉瞬而過。
以姬扶夜的天賦,一味苦修非最佳,張弛有度才合宜。練過劍,了一身汗的少年挽起袖子,施法灌溉他之前種下的草木,心一片平和。
姬扶夜覺得這樣的生活乏味,如今他能到最好的未來,就是與離央一道住在這逝水宮中,歲歲年年,長久伴。
他沒過要將自己那點隱秘的心事說口,姬扶夜只一直陪在離央身邊。
被他放在袖中的木雕滑落在花泥之上,姬扶夜半蹲下身將木雕拾起,蒼狼下方沾了泥,他皺了皺眉,手中用一避塵訣,木雕便干凈如初。
等等……姬扶夜著木雕下方,從這樣,這只蒼狼的四肢似乎……
他到什么,屈指從納戒取丹砂符紙。
姬扶夜沒有筆墨紙硯,好在他對符術略通,之前余暇之時特意備了丹砂符紙在納戒中。
沾了丹砂,姬扶夜將木雕印在符紙上,移開,果然留下一標記。
應該是巧合,這只木雕,本就是一種印章。
姬扶夜拿起符紙,對著天光端詳,只覺得異常熟悉。
他應當是見過這印記的,只是到底是在處呢?
姬扶夜深深地皺起眉,這一刻,無數書簡在他腦中展開,一一而過。
片刻,姬扶夜閉上眼,按了按眉心,頭腦脹痛,他還是沒能起究竟在處見過這印記。
他雖然博聞強識,過的書卷內容大都會忘,但這印記或許是太重要,讓他一眼略過,實在記起處。
過也無妨,姬扶夜大概能確定有此印記記錄的書冊就在姬氏藏書樓二樓東側的書架上,回姬家一探便。
了一眼內殿,離央還在閉關卜算,這幾日間只怕還會結束。姬扶夜便沒有再猶豫,為她留下一道告去向的傳訊,起身向重天姬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