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咬著唇, 在聽到離央的話音時,全身不受自己控制地顫抖起來。
她慌意『亂』地避開離央的目光,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方才當著一眾人的面, 即便被揭穿自己做過的惡事,她也不曾悔悟懼怕之意,反而肆無忌憚地嘲諷那輕信謠言的仙君,意于自己把他們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現在, 在離央面前, 她卻一字也說不出。
原來她也虛害怕的。
從魔宮到玉朝宮,她陪著離央一起長大,數百年時光,離央將她當做親人,卻沒想到, 將她『逼』入死地的, 正自己中的親人。
“一千七百年前,天河之畔,本尊教你的禁制法術,你用實在不錯。”離央一字一句道, 眸中看不出太多情緒。
或許太過意, 她在云端上顯出身形,唇邊勾起淺淡笑意,一如平常。
她就這樣輕笑著看自己的主人落入重重法陣之中, 徒勞掙扎。
這離央失去雙目前看到的最一幕。
星落的身形陡然僵硬,她沒想到離央看到了。她做過那么多事, 但在當年的離央面前,永遠那一對她好的小侍女,不曾將嫉恨泄『露』分毫。
星落嫉恨著離央, 卻又不想在這對自己最好的人中看到怨憎,矛盾可笑。
可她還知道了,她什么知道了,星落腦中一片混沌。
中的淚滑落臉頰,她抬起頭,終于對上離央的目光,冷笑道:“,我出手設了禁制,否則以抱月的修為,就算那只沒腦子的三足金烏也不可全無察覺。”
離央被取本命法器之,或許擔司命還其余謀劃,明霄將她禁于飛霜殿中。但他不曾向離央解釋過一句,失了所修為的離央,不想再留在九重天。
只想到明霄的名字,足以讓她覺痛苦,她不想再待在明霄所在的地方,以才向陵舟提出離開九重天。
魔族將她除名,以離央修為全失的狀況,凡大約最好的選擇。
自天河而可以離開九重天,但離開容易,要回來卻不那么簡單。風玄殷被關入誅邪塔,穗不知所蹤,陵舟本想陪離央界,卻被她阻止。
陵舟還未成年,九重天上才足夠讓他成長的靈氣。想到抱月陪在離央身邊,他便沒堅持。
那日他蹲在天河上,了三天三夜,不見異動,這才離開。
陵舟以為,離央好好在凡度過最的時光。晉升仙君,陵舟曾去凡尋找,卻沒任何音訊。
阿離她,可已經不在了。
失了修為,就算魔族,壽命也限,陵舟雖然傷,還不不接受這現。
他今日才知,那日天河之畔,星落騙過了他,否則他就機救阿離,她就不用墮入無盡深淵……
“我要殺了你!”陵舟雙目赤紅,他從沒這樣厭惡過一人。星落她怎么做出來,阿離到底哪里對不住她,她要這樣害她!
風玄殷按住了陵舟的肩膀,他神『色』沉凝:“就這樣殺了她,實在太過便宜了。”
星落笑了起來,里噙著淚:“天堯離央,就算你最信任的師尊,最不也為了他的師妹要取你的本命法器!”
“你不過替身罷了,從一開始,帝君就把你當做自己師妹轉才收你為徒!你在意的所人背棄你,你就笑話,你這一生,就一徹頭徹尾的笑話!”
跟在離央身邊那么多年,星落自然了解她中最在意的什么,此時言語好像淬上劇毒的利刃,直落向面前的人。
離央的神『色』沒任何變化,星落了解的,不過那早已死在一千七百年前的天堯離央。
“她在說什么?”
“難道當日,帝君將離央仙君誤認為師妹轉,才收她為弟子?”
“怪不帝君將九霄琴賜……”
“如此說來,瑯嬛神尊體內的九霄琴,強行從這位離尊體內剝離的……”
“帝君未免太狠了,失了本命法器,注定要一身修為盡廢,就算錯認,這錯也不當在離央仙君身上才。”
沒想到在此刻聽到如此神族秘聞,凌霄殿內一眾仙君不由交頭接耳,低低議論起來。
見離央神情漠然,星落右手緊握成拳,中滿不甘。
她苦算計,就想讓離央從云端墜落,跌入泥淖之中,讓自己不必再仰望她,不必再活在她的陰影。
可為什么她還恢復修為,讓所人不不低頭喚她一聲離尊?
她該深淵之中永沉淪才!
怨恨在眸中翻涌,星落驟然暴起,右手捏碎瓷瓶,墨『色』毒『液』灑向離央,她飛身要逃。
離央沒動,墨『色』停滯在空中,隨即反向而去。
星落捂著臉尖叫起來,她身上沾染了毒『液』的地方在瞬息之間被腐蝕潰爛,瞧上去極可怕。
竟連仙君之體腐蝕,距星落不遠的仙君中一悸,不由自主地向退了步。
星落的叫聲堪稱凄厲,她因為劇痛在地面翻滾,卻沒人覺同情,她如此只稱一句咎由自取。
離央緩步向她走去,星落看著玄『色』的裙袂靠近,終于忍了劇痛。她撐起身,看向白玉階上的沉淵,急急道:“沉淵,這凌霄殿前,你要看著她放肆嗎?!別忘了,當日若沒我摘來的云凝霧,你便沒右手的殘廢!”
沉淵垂眸,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不明。
在場許多人不曾聽說天帝和星落還這樣淵源,頓時向他投去詫異的目光。
沉淵的身形出現在離央面前:“星落所為,按律當誅,阿離,天宮給你一公道。”
星落畢竟他親手冊封的仙君,若任由離央私自處置,仙界威嚴不存。
星落和澹臺奕仙界冊封的仙君,犯了錯,也應當由仙界律法處置。
“你摘來的云凝霧?!”陵舟再也忍不住了,他看著星落,怒極反笑。
“你摘了云凝霧,可若非阿離拼死斬殺守護云凝霧的兇獸,你輕易摘云凝霧么?”陵舟厲聲質問道。
他又看向沉淵:“就因為這緣故,當日玉朝宮中你才那么護著星落,攔著二師兄懲戒傳出謠言的她?!”
沉淵失神,他的目光落在離央身上:“阿離,我從不知道……”
為他送來云凝霧的星落,那時她遍體鱗傷,將云凝霧交給他,什么也來不及說便昏睡了整整一月之久,沉淵自然理所當然地以為她為摘云凝霧受了重傷。
“為什么你沒同我說過……”沉淵喃喃道,臟處一陣沉悶鈍痛。
彼時北荒之地一族異獸為禍,其首領驍勇善戰,沉淵右手正被他斬。戰事緊急,他傷勢恢復之,便離開九重天,奔忙不休,時隔數年才再回玉朝宮。
他記了星落的恩情,卻不知道,真正施恩于他的該自己的小師妹。
離央卻沒興趣與他再敘舊事,她拂袖,神不定的沉淵便被『逼』退步。
“本尊早已不需要旁人給的公道。”
天帝也好,帝君也好,誰沒資格在她面前提公道字。
誰欠了她,她自親自來取。
沉淵還想攔她,風玄殷上前,阻了他所動作,師兄弟二人的靈力再次碰撞在一起。
“你想干什么?!”星落見離央靠近,連連退,潰爛的面容上神情可怖。
離央抬起手,血『色』流光自星落體內不斷涌出。
她曾以魔血滋養于她,而今她該盡數歸還了。
星落感受到力量從自己經脈中流失,她神情痛苦,卻無法留那從身體中流失的力量。
離央手中握著一枚血『色』晶石,她俯視著地上氣息奄奄的星落,沒任何猶疑,緩緩收緊了手。
血『色』晶石化為齏粉,消散在虛空之中,星落應聲噴出一口鮮血,神情萎靡。
她的境界已經跌落仙君,沒離央的血脈滋養,一株尋常蘭草,又如何在千余年間晉位仙君。
“天堯離央,你便殺了我又如何?”星落嘶聲開口,“縱使你現在堪比上神的修為,已經發生過的事再也無法挽回。”
她指向沉淵:“到頭來,與你最親近的三師兄,相信的也我!”
在星落的大笑聲中,沉淵緊緊抿住了唇,正如她所言,離央所承受的那苦痛,再也不可抹消。
他看著離央,恍惚間又想起了千多年前那初入玉朝宮的少女。
但那與他一道在人間游歷,并肩而戰的師妹,在他的懷疑中,墮入了深淵。
他說星落辜負了他的信任,那他,又何嘗不辜負了她的信任。
沉淵的喉嚨動了動,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那句對不起實在太沉重了,讓他無法輕易說出口,他欠她的,又豈止一句對不起夠彌補。
風玄殷冷冷地看了他一,轉身向星落走去,眸中帶著森然冷意。
“師妹打算如何處置她。”風玄殷問道。
離央看向他。
風玄殷唇角勾起一抹輕笑:“聽說她這年最避諱旁人提及自己來歷,時移易,當初玉朝宮的小小侍女也成了凡人敬仰的堂堂仙君。”
“本君向來軟,不忍對你施以酷刑,也不忍抽了你的神魂百般折磨。”
風玄殷含笑看向星落,他生極好,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星落卻在這一刻感受到一股徹骨寒意,讓她忍不住瑟縮起來。
“既然她原只一株尋常蘭草,便也叫她回去做一株草木便。”風玄殷對離央道,“雖然境界已經跌落仙君,但這么多年苦修,就算化為原形被凡人日日在腳踩踏,想來要活千年也定不難的。”
他要她維持著清醒的意識,化為尋常草木,被人踩踏腳。
“不——”星落神中一片無法掩飾的驚恐,風玄殷的做法,比讓她神魂俱滅更叫她覺痛苦。“你不這么做!”
“本君如何不?”風玄殷輕笑道,“當日你也在玉朝宮待過數百年,難道不知本君行事從來恣睢隨。”
星落看向沉淵:“陛,殺了我,你殺了我,按照仙界律法,我寧肯神魂被烈火焚燒!”
“看在我曾經照顧你多年的份上,不要叫他們這樣折辱我!”
沉淵只默然地看著她,風玄殷拂手,星落便被迫化為原形,再說不出一字。
指尖靈力落,星落從一株蘭草,化為了凡路邊無人注意的雜草。
風玄殷將她扔三重天,自此以,她便注定要日日受凡人踩踏,再不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