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慎容走出醫(yī)院,很快就給思唯打了個電話。
思唯接起電話時,隱隱還是睡意朦朧的,“喂?”
“思唯,是我。”慕慎容低聲說了一句。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幾秒,隨后慕慎容聽到了被褥窸窣的聲音,大約是她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甚至還隱隱聽到了深呼吸的聲音,隨后思唯才又開口,聲音已經(jīng)全然清醒:“嗯,有什么事嗎?”
慕慎容輕笑了一聲,說:“沒什么,想著好長時間沒見你了,想約你一起吃個飯。”
“嗯?”思唯似乎微微有些疑惑,“你來英國了?”
慕慎容微微一頓,隨后問:“你還在英國?”
“是啊。”思唯說了一句,頓了頓,才輕笑了一聲,“為什么你會以為我已經(jīng)回國了?”
慕慎容聽了,也輕笑了一聲,說:“沒什么,可能是我覺得你應(yīng)該是時候回國了吧。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
“呃……”思唯猶豫了片刻,輕聲道,“到時候再說吧。”
“那好吧。”慕慎容回答,“你回來了告訴一聲,也好約見面吃飯。”
“嗯。”思唯低低應(yīng)了一聲,隨后便沉默下來。
慕慎容也安靜了片刻,才又笑著問:“你有沒有什么問題想要問我的?”
思唯又沉默了一陣,才終于開口道:“你還好嗎?”
“還好。”慕慎容說,“似乎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思唯聽了,輕笑著應(yīng)了一聲,說:“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
一周之后,思唯打亂計劃,提前回到了江城。其原因是去年廣告公司拍攝的一輯廣告拿了獎,思唯跟催促回國,跟廣告的主創(chuàng)人員一起登臺領(lǐng)獎。
她幾乎是掐著點回國,下了飛機就直奔頒獎現(xiàn)場,領(lǐng)了獎之后,又在活動現(xiàn)場坐到了結(jié)束。
頒獎禮結(jié)束,思唯又跟在場的同行聊了一陣,最后才離開會場。
沒想到剛剛走出會場,她忽然就看見街邊停著一輛熟悉的車,車旁倚了一個熟悉的人。
“大哥!”思唯立刻上前,走到他面前沖他揚臉笑了起來,“你怎么在這里?”
“出國待了一段時間,精神好像好了許多。”許紹鈞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隨后才又道,“媽媽知道我要經(jīng)過這個會場,特地囑咐我等你的頒獎典禮結(jié)束,然后接你回家。”
思唯聽了,不由得輕輕咬了咬唇。
“所以你也覺得媽媽這個安排有些太過刻意,對不對?”許紹鈞看著她,說,“還是你的確打算頒獎禮結(jié)束之后就又溜回英國去?”
思唯不由得頓了頓,隨后才認(rèn)命般地嘆息了一聲,說:“好吧,我承認(rèn)我之前的確是這么想的,不過從我進入會場開始,這個念頭就已經(jīng)打消了。我看著公司的同事那么拼命,看著其他同行同樣努力……說起來真是老土,可我確實被激勵了。我要繼續(xù)好好經(jīng)營碧藍和海藍,決不能讓媽媽半生的心血毀在我手里!”
許紹鈞看著她斗志昂揚的樣子,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有時候積極面對的確會比一味逃避有用得多,是該這么做。”
思唯聽得一怔,抬眸與他對視一眼,許紹鈞卻只是微微一笑,隨后就拉開了車門,說:“上車吧。”
與此同時,醫(yī)院病房內(nèi),電視機內(nèi)實時轉(zhuǎn)播完這場頒獎禮,進入了下一個節(jié)目流程。
慕慎容坐在沙發(fā)里,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頭瞥了一眼坐在病床里的人,緩緩道:“你猜接下來她是不是會來醫(yī)院看你?”
慕慎希手中捏著一支沒有點燃的香煙,淡笑著回答了一句:“她才不會來。”
……
慕慎希沒有猜錯,思唯不僅那天晚上沒有去看他,往后一周到半個月的時間里,她都沒有出現(xiàn)過。
半個月后,慕慎希勉強出院,沒想到剛一出院,就接到了許初文邀約見面的電話。
一家僻靜的咖啡廳里,慕慎希見到了許初文。
一段時間沒見,她整個人消瘦憔悴不少,那雙眼睛倒是明亮堅定了許多,緊緊地鎖定在他身上。
慕慎希在她對面坐下來,謝絕了服務(wù)員點餐的問候,隨后才抬眸看向許初文,緩緩一笑:“為什么還要回來?”
當(dāng)時許洲廷一出事便立刻安排了人送她和她媽媽出國,就是為了讓她們不受這件事情的影響,能夠繼續(xù)在國外安然度日,沒想到到了現(xiàn)在,許初文竟然又回來了。
“因為就這么走了沒意思。”許初文說,“我爸爸出了事,我不可能一個人在國外享受人生。”
慕慎希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來喝了口水,聞言頗為贊許地點了點頭。
“抱歉,走得太急,你出事都沒有去醫(yī)院看過你。”許初文又道。
慕慎希勾了勾唇角,攤開雙手,“如你所見,我還活著,雖然有些地方還沒有完全康復(fù),但始終在一點點地好起來。”
許初文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要將某些話咽下去,可是下一刻她還是又開了口:“有消息說,我爸爸之所以會出事,是跟你有關(guān),對不對?”
慕慎希聽了,目光似乎微微一凝,隨后竟坦然地開口:“對,是我舉報了他。”
許初文臉上的神情瞬間就僵硬起來,目光凝聚,手指也緩慢地攥成了拳。
“為什么?”再開口時,她聲音已經(jīng)赫然低沉。
“因為當(dāng)初,許洲廷作為生意伙伴,同樣出/賣了我爸爸,而且是直接往死里出/賣。我們慕家家破人亡,都是拜他所賜。”慕慎希緩緩道。
“你胡說!”許初文終于忍無可忍地失態(tài)崩潰,拿起面前的杯子就潑向了慕慎希,“我爸爸說過他跟你爸爸是好搭檔好朋友!”
慕慎希似乎毫不介意,拿起面前的紙巾擦了擦從自己臉上滴落的水,聞言隱隱笑了一聲,而后抬眸看向她,“有時候自我催眠得多了,的確是會忘了自己曾經(jīng)做過什么豬狗不如的事。許洲廷跟我爸爸搭檔的時候,出/賣陷害我爸爸,讓我爸爸失去所有債務(wù)纏身,而他則輕輕松松地抽身而去。我爸因此急病而亡,我媽帶著我們兩兄弟,一面躲債主一面艱難度日。十六年前的大年三十,債主找到了我們,控制了我們兩兄弟逼我媽去籌錢。我媽找到了你爸爸,只想借一萬塊而已,結(jié)果許洲廷讓她在家門外站到半夜也沒有借給她一分錢……”
說到這里,慕慎希唇角那隱約的笑意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邊寒意。
他看著許初文,一字一句地繼續(xù)開口:“結(jié)果,我媽在回來的路上被車撞了。大年三十的晚上,車禍身亡。”
許初文雙目赤紅,呼吸急促地聽著他說的這些,似乎仍是不敢相信,緩緩搖起了頭。
“不管我報不報仇,許洲廷都是罪有應(yīng)得,更何況,再怎么落魄,他終究還活著。”慕慎希緩緩道,“可我爸和我媽,永遠都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你胡說!你胡說!”許初文情緒再度激動起來,控制不住地再一次將桌面上的東西扔向慕慎希。
慕慎希輕輕松松一偏頭,避過她扔過來的杯子,這才又看向她,“在這件事情中,我唯一覺得自己做得不對的,就是利用了你。你有理由恨我,也可以盡情報復(fù)我。不過如果是為了許洲廷,那還是算了吧,因為他的的確確罪有應(yīng)得!”
許初文卻已經(jīng)完全聽不下去,坐在那里控制不住地掩面哭泣出聲。
咖啡廳里客人不多,目光卻幾乎都看向了這邊。
慕慎希坦然迎接所有目光的注視,并無任何不適。
他看著許初文,正準(zhǔn)備拿起面前的紙巾遞給她的時候,卻忽然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緩緩從咖啡廳深處的位置走上前來。
看見那抹窈窕身影,慕慎希緩緩收回了手,靜靜地注視著她。
思唯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徑直來到許初文面前,伸出手來握住許初文的手臂,說:“初文,我陪你去洗手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