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遇見過很多聰明的人，她剛來這個朝代的時候，因為穿越過來就是京郊鄉下，那幾年里面，她轉來轉去，救治著各種有求于她的疑難雜癥病人，遇見的人，要么就是安于平穩對誰都和善的人，要么就是氣量格局小，占到了一點便宜就覺得得到了全世界的那種人。
    身邊遇見的人多數淳樸，沒什么太大的心眼，遇到的達官貴人也不會對他一個醫女起什么不敬重的心思，所以剛剛回京的時候，輕視過很多人。
    后面吃了不少虧，老夫人在身邊耳提面命的教，侯夫人在一旁輔助打怪，蘇若水和江有才還有夏姨娘一個接著一個的讓她練手，直到今日，她都覺得自己這個腦子，即便是比這個朝代多見了許多東西的現代人，她有時候都猜不透這些高深的計謀。
    對于人心的拿捏，對于朝局的敏銳，對于突發意外狀況的掌握…實在是可怕。
    離源……這人若是不做帝王，將會是整個國家的災難。
    離源似乎是被江浸月說的這句可怕傷到了，原本亮亮的眼神稍微暗淡了些，問江浸月。
    “你也覺得我可怕，是不是？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怕。”
    這是實話。
    他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為了得到江浸月，千算萬算，每個人每一步都走得盡在掌握，就算是李宗煜在宮變之后沒有做上皇帝，離源也能快速的部署好接下來的計劃，讓他不能拒絕，走來走去，最后走上的永遠都是他給李宗煜安排好的道路。
    江浸月搖頭，還是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肖守君現在任務失敗了，她只是傷了新帝，你的全盤計劃是不是落空了？”
    “不。”
    離源笑了笑，臉上的表情竟然有些這個年紀少年最該出現的純粹明朗。
    江浸月突然有些不明白這個笑容屬于什么意思，然后就聽見離源繼續說道。
    “肖守君拿著的那把刀上，我安排人涂了毒，而榮坤最厲害最有能力解開這毒的神醫逍遙游，或者是逍遙游的徒弟白術，現在就在我的面前。”
    “…這也是你算好的？”
    “算是吧。”
    離源點了點頭。
    或者換個說法，這個布局至始至終都只有這一個目的。
    讓江浸月，到他的身邊來。
    “你忘記了，榮坤也不一定只有我一個人能解毒，還是，你對白芷……”
    江浸月只感覺眉頭一跳，她也不確定，離源這樣的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還有什么手段用不出來的。
    “那倒沒有。”
    離源看著江浸月的神色，就猜到了她的想法，連忙否認。
    “我沒有對白芷動過任何心思，不管我們朝局爭斗的如何厲害，我的底線都是，不拿任何的大夫做籌碼。”
    “哦……”
    江浸月松了一口氣。
    可是她還是不明白，如果新帝被解了毒，離源又把她放走，她去了南突厥，解決了南突厥的事情跟著李宗煜回到了江南，到了最后兜兜轉轉，離源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不用猜了。”
    離源笑了笑，對著外面的人叫了聲傳早飯，又站了起來，去炭爐上，給江浸月倒了一杯熱茶。
    江浸月把所有的路子都想了一遍，還是有些不明白，接過了那杯水，忍不住看著離源問道。
    “你到底還有什么后招？”
    “還沒明白？”
    離源笑，眼中是如同狐貍一般的狡詐目光。
    江浸月茫然的搖了搖頭。
    離源又坐回了他原本坐的那個圓凳子上，笑的眼睛里蘊藏亮光。
    “你再想想，我今天為什么對你如此坦誠？”
    “……”
    江浸月猛的一驚！
    “你……你的意思是……”
    “你離了我的王宮，肯定是要跟李宗煜匯合的，李宗煜知道了你們榮坤的新帝是這般模樣，你認為他還會留著這么一個又蠢又壞的人在頭頂上做皇帝？”
    江浸月明白了，不可思議的看著離源。
    “如果我不說呢？”
    “你忍不住的，既然已經知道了這個事情，你們榮坤的新帝又知道你來過我這里住過一段時間，就算我今天沒有告訴你，他也會懷疑我是不是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你了，你想著去江南，跟李宗煜去過無憂無慮的生活，我放手了，你們榮坤的新帝，也不會放心你們的。”
    不管是被動還是主動，事情走到了這一步，離源每一個人的心思都猜的很準，或者說他給每一個人都只留了一條路。
    李宗煜注定要走上成皇之路，就算現在與她一起在南突厥，有南突厥那邊牽扯，新帝不敢輕舉妄動，可誰又能保證，他們出了南突厥之后，新帝會不會再放過他？
    李宗煜能放心新帝，新帝也未必放心李宗煜。
    走來走去這條路注定是只能一人通過的絕路。
    離源突然又湊了過來，精致五官的臉頰靠的很近，江浸月幾乎能看見，他臉頰上面細膩的毛孔，那張臉天生為了陰郁而生，滿是魔鬼的氣質，就連說出來的話，都讓人微微膽寒。
    “浸月，要不然別走了吧？李宗煜注定要做榮坤的皇帝，榮坤那邊的規矩有多大，你是知道的，什么男人必須為了面子三妻四妾，什么為了皇族子嗣的繁衍后宮不可專寵……這些規矩在我這邊都是放屁，你若是不走了，整個大漠都是你的，你想做什么我都會陪你，就是你想要把天下玩弄于鼓掌，我也可以為你做到。”
    “離源……”
    江浸月皺起了眉頭。
    “你做了這么多的事情，都是為了我？”
    “不然呢？”
    離源笑，笑著笑著，眼眶有些發紅。
    “很久之前我就跟你說過，江浸月，我是一個天生陰暗的人，因為喜歡你，怕你覺得我太過殘忍，所以很多事情都在克制，你是我心頭里唯一的一束光，如果得不到你，我的這輩子都過完了。”
    “你說過，你要放我走的。”
    江浸月突然有些發抖。
    她太笨了。
    又或者說，是離源太過于聰明了，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竟然能把人人都當做棋盤上的棋子，玩弄別人于鼓掌之間。
    這樣的人，她怎么能玩得過？
    “你想走我就成全你，我放你走，一旦李宗煜走上了我給他預留的那個道路，到時候大家都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與他，還是站在相同的起點，公平競爭。”
    “你信不信？你最后也會走上我所設想的那條道路……”
    離源收回了臉，輕輕拍了拍江浸月腦袋。
    “你再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