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wǎng)絡是個無論什么事都發(fā)生得極快的地方, 通常一覺睡起來, 或者出門逛一趟超市回來,再爬上網(wǎng)一看,哎喲, 怎么出了這么大的事?
李茂是被九州游戲總公司的電話吵醒的,他揉著眼睛半睡半醒的聽到情況后, 一下子從窩著的沙發(fā)上跳起來,差點要到地上去找眼珠子, 一邊刷網(wǎng)頁一邊捶桌, 噼里啪啦的敲鍵盤對著九州系統(tǒng)吼:
“喂,你到底是中木馬還是系統(tǒng)崩盤,搞什么鬼呀?”
越想越氣, 李茂簡直要掀桌了:
“玩家說要開放截圖與視頻功能, 為了主線劇情,我們一口咬定死撐著不理會, 這下是啥, 自己打臉嗎,已經(jīng)有很多玩家打電話投訴說我們是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就是這樣。”
“咦?”
“只有我能夠這么做,你們都不行。”
“喂,斷你電源啊!我看你再囂張!!”
“不可能, 第一你沒有這個權限,你只是游戲設計師不是九州網(wǎng)娛董事會全體成員,第二, 我儲存有可緊急使用三天的備用電能。”九州系統(tǒng)沒有情緒的一本正經(jīng)。
李茂覺得自己敗了,抱著腦袋想一頭砸在鍵盤上。
“不管怎么說,你太擅做主張了!怎么能夠隨便貼視頻出去,還鬧出這么大的轟動和影響…不就是個網(wǎng)絡民意調(diào)查么,你看哪個當局把自發(fā)民意調(diào)查當回事的?誰要開發(fā)全息網(wǎng)游讓他去開好了,滅哈哈,九州是我的杰作設計,不是那么容易被超越的,有對比才能顯現(xiàn)出九州的好嘛。”
“你當然無所謂,因為沒有了九州,你依然能去設計第二個游戲,但我,永遠只是我而已。”
“……”
我咧,這好深奧的哲學本我觀點,當初輸進去的數(shù)據(jù)沒這個啊。
連游戲設計師都直了眼睛說不出話,更不要講九州的玩家們,把那個視頻翻來覆去看了又看,即使下載不了,但還沒到傍晚視頻截圖就傳得網(wǎng)絡上到處都是,手快的p圖都有了,多角度雷暴效果本來就夠贊,再加上那張顯露出半張側面,噙帶冷笑,雨水從額上滑落被光映出特異的晶瑩色澤的特寫,許多人都覺得這也不用p單看原圖一眼,血槽就空了。
于是一堆人都在追問這是誰,造成九州論壇訪問量非正常爆滿,來的許多都是沒有九州賬號的人,雖然不能發(fā)帖,卻能圍觀啊,就津津有味看著各色樓被刷起來。
有捶胸絕望覺得自己武功是廢柴的,有仰天長嘆npc要是厲害成這樣要怎么混的,當然最焦點的話題是,那到底是誰——
謝紫衣。
參加過“華山論劍”,呃不,是武林大會的門派玩家都得意洋洋說,當初我們講這個npc多么多么那啥,你們笑話我們是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看吧,九州武力值與長相是正比的…蝦米,那個刀疤男,別扯開話題好吧,不信你去翻舊帖,看看九州的天下第一,那個生命值數(shù)據(jù)是多么不可直視。
好吧,如果這就是九州最高武功水平,那么還是可以勉強接受現(xiàn)在學的武功是渣。
但誰來科普下那個能讓天下第一險勝的人又是誰。
從視頻里看,那狂風驟雨的勢頭十分駭人,勉強能夠分辨是個空曠地,最先被雷劈焦的地方似乎是一個帳篷模樣的毛氈,難道是塞外,但九州太大,這樣揣測還是摸不著邊。
等京城里一路混著宮女,目標是做尚宮女官的那個玩家聽到消息晚上登陸論壇的時候,什么話題都沸沸揚揚了,就算她看視頻看得尖叫連連,趕緊跟帖宣稱那是傳說里的國師,但帖子都好幾百頁了,誰能看得到她啊,她又要發(fā)主題帖,但論壇流量太大,已經(jīng)限制了發(fā)帖,所有的新帖都被宣稱要審核,她努力半天都沒個結果,郁悶得不行。
然后,她越圍觀越好奇,關于boss與國師誰才是九州第一美人的爭論由來已久,按道理說只有一個人看走眼,斷沒有這么多九州里有名有號的玩家全部走眼的道理,也就是說?
舒朝的國師跟天下第一謝紫衣長得很像?
像啥呀,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搞不好是一個人!
她恍然大悟,就說出身名門正派的國師怎么是個蛇蝎美人…!!原來是雙重身份,大秘密啊肯定是,嗯,這可不要隨便說,搞不好主線劇情就落到她頭上了。
就算沒這個能耐,把消息賣掉也能值很多錢的,啥,江湖小報,那算什么,她想的是九州里傳言又是殺手組織又兼賣情報的那些個地方,要好好思量。
這一念之差,所有人距離真相的路途又繞了個好大彎子。
就算是漠寒,也根本沒想到那上面去,他師父幾乎從來沒在玩家前露過面,謝紫衣也只是華山那一次,最多米扇,遲素齋看他看得比較仔細,不然都是匆匆?guī)籽郏獞{背影認出謝紫衣與湛羅真人的相像之處,那可是難比登天。
這處暗河幾乎不怎么流動,漠寒被這么按在地上,瞪圓了眼睛要掙扎,不過快餓死的人還能做啥?能有說話力氣就不錯了,謝紫衣的手掐在漠寒的下頜,逼迫他張開嘴,左手湊在他嘴邊。
要不是喉口流進去的那帶有腥氣的液體,光嘴唇碰觸到那手腕的感覺,就足夠他沉醉好幾天。
但是!!
他喝幾口臟水也沒關系啊,一時死不掉的。
“這點血不夠一天生命值掉的,你要是敢吐出來,我直接讓你掉兩級。”
謝紫衣話說得平淡,漠寒卻嗆得直翻白眼,力氣回上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將謝紫衣一把推開,自己差點滾到了水里去,調(diào)息半天,已經(jīng)快見底的生命值居然因為內(nèi)力重新運轉,勉強夠得起消耗。
一抬頭,漠寒咳了幾聲,聲音還是啞的,干澀得很不是滋味:
他再怎么死,也只是掉級,但——
謝紫衣見他趴在那里半天不動,也沒說話,直接將他拉起來,驚得漠寒趕緊一把抓住他手,眼見著手腕上的傷口被點穴止血過了,才松一口氣。
“下次別做這種事啊!!”
他還沒感動,就先要被嚇死了。
謝紫衣抽回手,踏入沒到膝彎的水中,沒什么特別表情,只淡淡道:
“照你先前所言,常梟龍必然將草原上所有部落馬場一個不漏派了人監(jiān)守,你若死了,無疑自投羅網(wǎng),你就是能死再多次,又能撐得住多久?在我還沒用得著你之前,你沒有死的權利。”
漠寒張開嘴,半晌,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前方只有水聲,漆黑一片,不過能這樣走下去——打住,千萬不能,沒得吃沒得喝這種經(jīng)歷熬幾天就夠了,要是一不小心說準了,那就真成烏鴉嘴。
“常梟龍?是那個梟龍?zhí)玫奶弥鳌!?br/>
“嗯,梟龍?zhí)眯劬崛猓瑲v來有詭奇之術,又不似苗疆萬蠱教多為女子與小孩,所屬甚多,人馬彪悍,別說尋常江湖幫派,就是舒朝,只怕也能與之一較長短,比你跟著那所謂叛逆成氣候多了。”
這個方向也不需仔細辨明,只要水在逐漸變深,就是對的。
“你身上的傷口即使愈合得差不多,也不能多在這水中停留…“
“等等。”漠寒趕緊打斷他,生怕謝紫衣要說出什么背他的話,那才叫臘月的債還得快呢,苦逼的發(fā)現(xiàn)相處得越久,做得越多的事情就是轉話題:
“那個叫什么常梟龍的,武功那么高,難道是天生設定來跟你作對的?”
“這般說法未嘗不可。”
“咦?”
“梟龍?zhí)么奶弥鞫冀谐n龍,塞外愚民多半以為他神通廣大,能力超凡,以訛傳訛,在草原上威望甚廣,而三代以前,欲往中原武林闖蕩時恰巧撞在了我臨淵派先祖手上。”
這,還是新仇舊恨?
“一番比試,連敗三場,又得知中原還有一位淮左秀士與先祖師武功不相上下,那位堂主當下就心灰意冷回返塞外。”
“只是如此?”漠寒才不相信這種武俠小說固有情節(jié),通常情況下都是明著決斗打不過,就暗著來,越是高手越輸不起,哪里有這么簡單的?
“我臨淵派從來就不是寬厚處事的君子,想全身而退當然沒那么容易,自然是要他發(fā)下有臨淵派一日,梟龍?zhí)么坏锰と腙P內(nèi)一步的誓言。”
“……”難怪人家有這么大怨氣,沒得好吃好喝,整天就是膻氣重的羊肉跟腌制粗糙的牛肉,找個蔬菜都難,連鐵在草原上都是稀缺貨,記得塞外那些馬賊與部落去舒朝是專門劫掠鐵鍋與鐵騎茶葉布料的,被迫窩在這里不恨得咬牙切齒才怪。
而且想報仇還找不到人,天知道那一整個門派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大隱隱于市,死藏著身份能一輩子不吭聲,也不曉得他們學武功到底是要干啥…
漠寒仔細數(shù)數(shù),他見過的臨淵派中人,除了謝紫衣外,好像一個是破客棧的伙計,一個是京城酒樓的掌柜,等等,好像還有個做皇帝的,擦汗。其實酆都教芩教主比武招親那會,看見靈華公子換下衣服出去殺人時,真心懷疑過這個也是臨淵派的,還好這門派怪雖然怪,但還不至于連小倌都有。
“靈華的確與我派無關,不過…”
聽到謝紫衣的話,漠寒這才醒悟他剛想著想著,竟念出來了,好不尷尬。
但話聽到一半,見謝紫衣不說下去,忍不住問:
“不過什么?”
“卻有在京城教坊唱曲的名伶,也有秦淮名妓。”
“……!!”這是兩京風頭無量嗎,真不知那些聽戲逛畫舫的玩家npc得知真相后會是啥感想!
好像還有些不是味,漠寒干咳一聲,苦心轉話題:
“我倒是奇怪,這些事情,之前你從來不說,我估計也是系統(tǒng)有規(guī)定,大約我們玩家是不能知道這些事的,怎么你現(xiàn)在偏偏又肯提到?”
“當然是你與先前的身份不同了。”
周圍明明是漆黑帶著怪異味道的暗河,得這一句話,都好像萬里晴空——等等,先別忙著高興,按照經(jīng)驗,謝紫衣是絕不可能說的是他想的那個意思——漠寒定神裝不懂繼續(xù)問:
“身份不同?還能有啥,我一直都是湛羅真人的徒弟!”
“臨淵派與淮左秀士一脈交惡多年,卻一向沒有什么瞞著不可說的事情,于我這一代,更是…”謝紫衣停住不說,他言下之意很明顯。這都是九州給安排的,不然他就是有心愿意告訴漠寒,系統(tǒng)也不許。
漠寒則是無語問蒼天中,你看,果然吧,腦補是大忌。
呃,抬頭只能看到暗河上面的巖層,天塌下來也砸不著他。
“那你見過,那啥,你門派里那兩位是你師侄還是你啥的優(yōu)伶名妓?”
秦淮河可能梁先生沒去過 ,但京城是實打?qū)嵉竭^好幾次的。
漠寒替謝紫衣琢磨,其實臨淵派這些人身份最好的妙處就是可以隨便見陌生人而不會招來懷疑,只要有錢就行了嘛。
“見她們做甚?”
那個酒樓掌柜是因為要住在那里,平白無故讓門派里的其他人少個賺錢機會干嘛?臨淵派的人都是自己活自己的,除非遇到大難題,才想到原來自己還有個門派神馬的。
“沒,我就隨便問問,那臨淵派應該不會有比她們更古怪的身份了吧。”
“尼姑算么?”
“…不算,我還道士呢。”漠寒一本正經(jīng)反駁。
“舒重衍?”
“皇帝是很正常的職業(yè)啊!”漠寒睜眼說瞎話中。
“那就是我了。”
“咦?”
“因為我也不知我是做什么的。”
謝紫衣說的不是笑話,他住在絕塵宮,但其實那里是他哥哥的地方,見鬼的是系統(tǒng)還默認那個副本boss是他,做一個門派的掌門吧,整個門派從上到下都沒有需要他操心的,被系統(tǒng)塞過來一個徒弟,還是個奮發(fā)努力所有人都死光了依然笑到最后的狡猾小狐貍,好像活著除了不想稀里糊涂的去死,就沒有其他目標了。
“怎么會,梁先生不是南楓鎮(zhèn)客棧的賬房嗎?”
謝紫衣頓了一下,回頭看著一臉認真的漠寒,半晌才道:
“你是打算開客棧?”
“好主意,等貧道有了錢,就回南楓鎮(zhèn)開家客棧去,那啥出家人不好經(jīng)營產(chǎn)業(yè),就交給梁先生管賬好了,保證后院不會除黃鼠狼啥都沒有,每天都有熱飯熱菜,菜包子肯定沒有毒,怎樣?”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