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求是會”,陳德茂的臉色突然變了一下,隨后,看了眼寫字臺,緩緩道:“你們動了我的東西?”
張超和陳蓉相視了一眼,沒想到陳蓉大方地承認:“恩,剛才不小心,看到了老師的那本本子?!?br/>
原本張超以為陳德茂要發火,誰知陳德茂只是輕吐一口氣,輕描淡寫道:“求是會應該不存在了吧?!?br/>
張超道:“老師你不是那個什么求是會組織的成員?”
陳德茂搖了搖頭,道:“不是。”
陳蓉從包里,拿出那個黑衣女生的筆記本,翻開第一頁,遞過去,道:“老師,你能解釋一下,這是什么意思嗎?”
陳德茂接過來,看了幾眼,面色大為驚訝,道:“你們……你們是求是會成員?”
陳蓉搖頭,道:“不是,這是我們撿來的。上面校歌后的注釋很奇怪。剛好和老師你那本子里寫的是一樣的。所以我們很好奇,這求是會到底是什么,校歌又是什么意思?!?br/>
陳德茂盯著筆記本,似乎思許良久,口中喃喃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求是會居然還存在。”
這話一說,兩人都正色起來,顯然,這求是會應該不是一般的組織。
陳德茂道:“求是會是浙大的一些教授和高年紀學生在半個多世紀前創立的,可能是在30年代吧。創立的目的,是追尋超越科學的更高的科學?!?br/>
張超不明白,道:“超越科學的更高科學?這是什么意思?”
陳德茂道:“就像國外大科學家秘密組織的神學會,研究的是上帝。而求是會,研究的,用中國話來說,就是‘道’,《道德經》中所謂的‘道’,包容宇宙萬物,超越當今科學的所有法則?!?br/>
陳蓉驚嘆道:“原來浙大也有這種組織,我以為只有國外才有?!?br/>
陳德茂笑了笑,道:“科學做得越高深,對宇宙中各種神奇才會越崇敬,繼而去研究它。求是會的成員,并不區分科學與迷信,只追求‘道’?!?br/>
張超道:“那求是會后來發展得怎么樣?”
陳德茂嘆了口氣,道:“求是會一直是個秘密組織,低調吸收思維開放的老師和學生。求是會的成員,很多都精通風水堪輿學,他們深信,風水學是老祖宗經驗總結的結果,雖然很多風水學上的東西,很難用科學解釋,但歷史上出過很多位有名的神相士,現實中也有一些很有本事的風水師,可以說,風水學肯定是有其道理在里面的。盡管風水不能決定人或者其他的命運,但能起到改善的作用。譬如風水好,會讓一個人運氣變好,但最后到底能否成功,還是取決于個人?!?br/>
張超驚嘆著:“真有這么神奇嗎?”
陳德茂笑了笑,道:“到底有沒有這么神奇,我對風水只懂皮毛,與求是會成員差遠了,但據說求是會成立之初,牽頭人之一,是竺老校長?!?br/>
“竺老校長!”張超張大了嘴,道,“竺老校長不是氣象學和地理學的大科學家嗎?”
陳德茂道:“老一輩的讀書人,都能接觸到民間很多有關風水堪輿的典籍。竺老校長精通氣象和地理學,查閱了很多這方面的古書,從而寫出了近2000年來我國氣象和地理變遷的著作,成為20世紀中國這方面最重要的研究資料。而古代氣象和地理的記載,與風水堪輿密不可分,竺老校長想不精通都難啊?!?br/>
陳蓉道:“那求是會后來為什么就消失了?”
陳德茂道:“60年代時,你們也知道當時的大環境。而求是會對風水堪輿這方面的研究,屬于迷信行為,當時就被人舉報,而求是會成員,也凋零殆盡了。我之所以會知道求是會,過去住牛棚時,我和我的導師一起,他是求是會成員,這些過去的事,都是他講給我聽的。那本紅本子,也是他留下來給我的?!?br/>
陳蓉道:“老師,那本子里那首校歌,后面奇怪的注釋,又是什么意思?”
陳德茂看著手中的本子,嘆息一口氣,似乎是在追憶著過去的事情,良久,方道:“這首歌,其實既是校歌,又是求是會的會歌。因為這首歌的作詞馬一浮大師,本身就是求是會的成員?!?br/>
張超道:“難道校歌里還有什么暗語?”
陳德茂點了點頭:“當時新文化運動過去幾十年了,其他大學校歌都是用白話文寫的,為何偏偏我們浙大,用文言文寫呢?而且這篇文言文,典故非常多,即便是人文高年紀學生,一大半的典故也都是不知道出處的。因為只有用文言文寫,才能更好地求是會的精神隱藏在校歌中,鼓勵求是會的成員。”
張超不明白地搖了搖頭。
陳德茂指著本子,逐句解釋道:“第一句,大不自多,海納江河。這句話,按照校歌理解,自然指學生要胸懷廣闊,包容萬物的精神。但按著求是會的解釋,什么東西大到能‘海納江河’?就是道,貫徹宇宙萬物的道,也就是《道德經》里的‘道’?!?br/>
張超和陳蓉看了眼,都點了點頭,這樣說確實也有幾分道理。
陳德茂繼續道:“第二句,惟學無際,際于天地。這話表面理解,自然是鼓勵學生,學海無涯的意思了。但如果仔細一想,既然‘惟學無際’,既然學習沒有邊際,那為什么又要加上‘際于天地’?這不但重復,而且矛盾。天地也是邊際呀!其實這話按照求是會的解釋,學習是有極限的,通過學習,不能悟得最高深的‘道’,只能掌握‘器’,也就是工具的意思。為什么說學習只是個工具,而不能得到真正意義上的‘大道’呢?后面兩句就是解釋?!?br/>
“形上謂道兮,形下謂器。這句就是進一步闡明上面兩句的觀點,學習只能掌握事物的規律,能夠利用事物,也就是所謂的‘器’。而真正意義上的‘道’,光靠學習是沒用的,要靠悟。”
張超和陳蓉都深深吸了一口氣,原來校歌還有這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