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華掙扎著說道:“我不上船,上了船就下不來了!” 張金彪說道:“有我在船上,你怕啥,要是合同文書沒那么寫,肯定讓你下船!” 三華看了看張金彪的行李箱,疑惑的說道:“彪哥,你上船做啥?” 汪博堂在一旁說道:“彪哥是監工,這次是和你們一起去日本。” “哦……原來你們都是一伙的!”三華恍然大悟。 張金彪不滿的罵道:“你他嗎的信不過我?” 三華往地上一坐,雙手緊緊抓著岸邊的鐵欄桿,一時半會兒還真弄不動他。 青幫的一名打手撿起一塊石頭,舉起來就要砸三華的手,汪博堂連忙攔住,低聲說道:“把他手砸壞了,不能干活,去了也是一個廢物!” 打手說道:“這家伙死不撒手,咋辦?” 汪博堂冷笑道:“你們四個一起上,看他能堅持多久!” “來,哥幾個上手!” 青幫的兩名打手,加上船上追下來的兩人,四個人合力把三華拽起來,連打帶罵的往跳板上拖。 “救命啊,救命啊!”三華不管不顧的大喊道。 姜新禹一直沒走,靠在車門抽煙,冷眼旁觀著發生的一切。 直到三華大喊救命,姜新禹這才邁步走過去,喝道:“都住手!” 張金彪驚訝的說道:“姜隊長,您還沒走?” “抽支煙的工夫,就看見這么一出,這是怎么回事?”姜新禹指著三華問道。 張金彪解釋著說道:“他不想去了,汪工頭說必須日本人同意才行。” 姜新禹轉臉對汪博堂說道:“你是工頭?” 汪博堂趕緊躬身說道:“是,在下姓汪,是袁三爺的屬下。” 姜新禹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說道:“現在是東亞共榮時期,讓他在碼頭上大喊大叫,成什么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綁票案了!” “您說的是,我這就讓人把他的嘴堵上!” “堵上嘴,不更像綁票的了嗎?”姜新禹四處看了看,低聲說道:“小心周圍有記者!” 王博堂嚇了一跳,袁文魁特意交待過他,無論如何也不要鬧出亂子,防備有人利用這件事大做文章。 “那您說該咋辦?”王博堂低聲問道,他認為偵緝隊長當然是自己人。 姜新禹沉吟著說道:“剛才我聽你說,合同文書上有寫著十倍賠償的條款?” “那錯不了!”王博堂篤定的說道。 “確定?” “確定!” 姜新禹邁步來到三華跟前,說道:“知道我是誰嗎?” 三華茫然的搖了搖頭,張金彪說道:“這位是偵緝隊姜隊長。” 姜新禹說道:“既然合同上寫明了條款,那就好辦了,你的合同在哪呢?” 三華說道:“在船上……” 姜新禹說道:“我跟你上船看一下,如果屬實沒有賠償條款,我保證對這件事秉公處理!” 三華低聲嘟囔著說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伙的……” 汪博堂罵道:“劉三華,別給臉不要臉,姜隊長這么大的人物,用得著騙你嘛!” 三華想了想,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雖然不知道這位姜隊長值不值得信任,起碼還有一線希望。 王博堂頭前帶路,一行人沿著跳板走上吉野丸號。 吉野丸號是一艘貨輪,貨艙里堆滿了各種物資,全都用苫布蓋著,有水手裝束的日本人往來巡視,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順著鐵制樓梯往下走,一直來到最底層貨艙,所有的勞工都在下面。 貨艙門上掛著鎖頭,有監工負責看守,誰要是上廁所或者有別的事,需要請示才能出來。 三華就是借著上廁所的機會,趁監工不備,從里面逃出來,跑到甲板上還是被人發現。 王博堂吩咐著說道:“老蝦米,把門打開。” 監工老蝦米掏出鑰匙打開鎖頭,伸手推開貨艙門。 一股潮濕發霉還帶著尿騷的氣味撲鼻而來,勞工們小便不允許出來,只能在里面解決。 大約三十平方米的封閉空間里,黑壓壓有兩百多人,待在這種環境中,簡直就如同住在公共廁所里一樣。 王博堂捂著鼻子說道:“劉三華,你去把自己的合同文書拿來!” 昏暗的燈光下,三華邁步走了進去,在自己的鋪位下面拎出一個包裹,然后又回到門外。 勞工們沉默著一言不發,有幾個人的臉上帶著鞭傷,一定是吃過了苦頭,現在誰也不敢再多說話。 三華蹲下身在包裹里翻了一會,找出那份合同文書,然后遞給了姜新禹。 姜新禹展開合同,回身對汪博堂說道:“哪一條是加倍賠償條款?” 汪博堂湊過來,指著其中一行字,說道:“就是這里。” 姜新禹粗略看了一遍,立刻明白了騙人的玄機在哪,在“如勞工單方違約,大東公司無權干涉”的后面加了注解。 這是一行日文說明:但須按照安家費十倍數額,對大東公司予以賠償! 這是無賴式的冠冕堂皇,勞工們沒人看得懂日文,簽合同時問大東公司的人,對方含糊其辭沒有加以解釋。 姜新禹臉上故作輕松的對汪博堂微微點頭,招手叫過來三華,指著那處注解說道:“看到了嗎?這里白紙黑字寫著,如發生違約要十倍賠償。” 三華目瞪口呆,顫聲說道:“姜隊長,這不是……這不是蒙人呢嗎?” 姜新禹把合同拍到他手里,說道:“你怨不得別人,誰讓你當時不弄明白合同呢?沒看懂就敢簽字?這事兒我幫不了你,回去吧。” 王博堂笑道:“劉三華,你說你也是,別人都沒問題,偏偏就你事多,如果你們不違約,什么十倍賠償百倍賠償,還不都是沒影兒的事。” 三華心里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只能去日本捱過半年,然后趕緊回來和家人團聚。 張金彪也安慰著說道:“三華,沒事兒,我是監工,到那邊兒不會給你虧吃,半年時間眨巴眼工夫就過去了……” 看著勞工們居住的惡劣環境,姜新禹心里嘆息著,半年?這些人能熬過半年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