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胭脂胡同?! ∫患移掌胀ㄍǖ脑洪T前,掛著一只沒有光亮的燈籠,在風雪中左搖右擺。 本地人基本都明白,這是一個暗娼的家,燈籠沒亮,表示屋子里有客人,燈籠亮起,你盡管放馬過來! 姜新禹把車停在路邊,邁步來到門前,伸手叩打門環?! ∵^了一會兒,屋子里傳來一個男人喘息的聲音:“兄弟,今晚不行了,明天再來吧!” 姜新禹也不說話,繼續叩打著門環,“篤篤!篤篤!” “我說你什么毛病,都告訴你明天來,還講不講先來后到……”三胖子氣勢洶洶的打開房門,看見敲門的是姜新禹,張口結舌愣在當場?! 〗掠硖嫠Я艘幌屡谏砩系拿抟?,說道:“小心著涼!” 三胖子這才緩過神兒來,說道:“這怎么話兒說……姜隊長,您也是大洋馬的客人?” 姜新禹呵斥道:“什么大洋馬大洋驢,穿上衣服,跟我出來!” 三胖子趕忙回到屋子里,一邊和“大洋馬”解釋著,一邊以最快速度穿上衣服,連跑帶顛出來。 “姜隊長,您找我有事?”三胖子跟在姜新禹身后,小心翼翼的說道。 姜新禹邊走邊說道:“要是沒事兒,我干嘛要打擾你的好事!” 三胖子奉承著說道:“我真是服了您了,我躲在耗子洞里,您也能把我挖出來!” “你也算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找你還不好找嗎?” “姜隊長,您別罵我了,我算個屁人物,要說彪哥那會兒,紅橋地面上都給面子,我可不成。” “頂替了彪子的位子,不成也得成!懂嗎?” “是是是……您找我啥事?” “到車里說。” 兩人說話間,身后房門一響,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走出來,翹著腳把門口的燈籠弄亮。 姜新禹回頭看了一眼,說道:“這位就是大洋馬?” 三胖子嘿嘿笑道:“是。” 姜新禹上下打量著三胖子,說道:“你好像比她足足矮了一頭?!薄 斑@娘們兒是俄國人,身材高大,要不都叫她大洋馬,價錢貴了一點,不過,是真他娘給勁兒!”三胖子回味無窮的說道。 姜新禹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伸手掏出香煙點燃一支,說道:“自己說吧,還用我問嗎?” 三胖子目光躲閃著,說道:“您讓我說啥啊?” 姜新禹臉色一沉,說道:“別跟我裝糊涂!我問你,上次讓你弄的白糖,我可是一粒都沒看見!” 三胖子苦著臉說道:“姜隊長,白糖是真不好弄啊,您再容我一段時間……” “容你多長時間?” “呃……春節前,我保證能搞到!” “春節前?我下個月結婚,用這批白糖,你告訴我春節前?三胖子,你小子是不是不打算在堰津混了?” “這些白糖,您是要結婚的時候用?” “廢話!要不然,我這么著急干嘛!” 三胖子支支吾吾的說道:“這事兒都怪我!那段時間,還真搞到了白糖,您也沒催我,我心想著肯定是不著急,所以就,所以就……” 姜新禹把煙頭扔出車窗外,截口說道:“所以就想高價賣出去,是不是?” 三胖子輕輕抽了自己一個嘴巴,說道:“都怪我財迷心竅!耽誤了您的大事!” “白糖都賣了?” “沒有,讓守備隊抄了……” “守備隊抄了?什么時候的事?”其實這件事,姜新禹早就知道,偵緝隊的眼線也不是吃干飯的?! 熬褪巧蟼€月中旬……” “怎么沒跟我說?” “本來就覺得對不起您,沒臉跟您說。” 姜新禹伸手拍了一下方向盤,說道:“你啊,辦事能力比起彪子差多了!你覺得這么大的事,我會坐視不管嗎?” 見姜新禹是這個態度,三胖子也追悔莫及,說道:“姜隊長,我……哎,我太他嗎小人了!” 姜新禹想了想,說道:“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從我姜某人手里搶東西,守備隊也太不給我面子!” 三胖子頓時覺得膽氣直壯,說道:“您的意思是找他們要回來?” “對!” “那成,明天我跟你去一趟守備隊,就算他們不把貨都吐出來,怎么也得還一半才合理!” “去什么守備隊!偵緝隊長走私違禁物品,然后還上門去要?瘋了吧你!” 三胖子一頭霧水,說道:“那咋辦?” 姜新禹用手點指著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道:“你真是一個豬腦子!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電話嗎?” “哦,對對對,打電話也一樣!”三胖子恍然大悟,說道:“省得還大老遠跑去大沽!” 姜新禹開著車,來到一個僻靜的電話亭前,坐在車里觀察了一會,這種天氣街上行人本來就少,何況現在是夜里八點多鐘?! 斑@批貨是違禁品,如果正常要,我估計肯定費點勁,必須耍一點手段……”姜新禹故作沉思狀?! ∪肿娱_動腦筋幫著想主意,他靈機一動,說道:“姜隊長,我有一個辦法,您看行不行?” “哦?說說看?!薄 疤锟∩膊皇且粋€省油燈,堰津黑市上,經常能見到守備隊的貨……要不然,咱們嚇唬嚇唬他,既然大家的底都不干凈,他還敢獅子大張口嗎?” 姜新禹點了點頭,贊許的說道:“胖子,你這招兒不錯!是一個好辦法!” 得到了姜新禹的夸獎,三胖子更加來勁,說道:“反正電話里,他也不知道我是誰,我去打電話!” “你準備怎么嚇唬他?” “就說他倒賣軍需物資,然后再和他談條件?!薄 〗掠頁u搖頭,說道:“這么說肯定不靈!” “為啥不靈?” “在堰津混了這么多年,田俊生什么人沒見過,你一個電話說他倒賣軍需物資,他就能乖乖聽話?” “那您說咋辦?” “你這么說……” 姜新禹一句一句教,聽的三胖子練練點頭?! ∈畮追昼姾?,三胖子下了車,走進電話亭,撥通了守備隊隊部的電話。 “喂……”電話另一端是田俊生懶洋洋的聲音?! ∪肿涌攘艘宦?,說道:“我找一下田俊生田隊長?!薄 拔揖褪牵隳奈??” “我就是秦先生。” 田俊生愣了一秒鐘,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緊張的說道:“你說……你是誰?” “我是秦先生,劉先生沒跟你提過我的名字嗎!”三胖子一句不差,按照姜新禹教的說。 “……你找我什么事?”田俊生聲音有些顫抖,他以為自己出賣劉少良的事被軍統知道了,秦先生打電話是來興師問罪?! ∪肿硬幻靼滋锟∩鸀樯兑乱粋€姓秦的人,姜新禹給他解釋說,這個人是軍統的殺手,不光田俊生害怕,就連日本人都怕! “我需要一車白糖!” “一車白糖?” “有問題嗎?” “沒有沒有……我怎么交給你?” 三胖子心里樂開了花,沒想到秦先生名頭這么大,沒廢幾句話,田俊生竟然就同意給一車白糖! 這個年月,一車白糖簡直就如同一車鈔票,無論是在任何地區,都屬于緊俏商品,根本不愁賣! “喂?秦先生,你還在嗎?” “哦,在在。那個……三天后,在城外關帝廟見面,到時候,我穿著一套灰色中山裝,戴著黑色禮帽!” “好,一言為定!” 三胖子掛斷電話,他不敢再多說,怕時間長了對答不上來露餡。 聽三胖子復述了一遍電話內容,姜新禹知道,田俊生百分之百叛變了,出賣劉少良的人一定是他! 一車白糖,三天時間,田俊生竟然一口答應!在如今的堰津,想要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搞到一車白糖,無疑是天方夜譚! 況且,做為單線的聯絡人,田俊生一句都沒問起劉少良的情況,足以說明心虛,因為他早就知道了結果! 以姜新禹對服部彥雄的了解,即使田俊生再一次倒向日本人,他也不可能再得到信任,甚至會有殺身之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