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布偶貓在她床頭喵喵了幾聲,陸笙才勉強睜開雙眼。
今天是去附中初中部報到的日子,原本上午就該過去,保姆周嬸知道小姑娘起床氣重,打小又是在國外念書。
國外不比國內(nèi),上課晚,下課早,大把的自由時間。
陸笙初初回國,時差都沒調(diào)整過來,更別說進(jìn)了東分初中部的精英班,初三課程緊,國內(nèi)外的教學(xué)體系千差萬別,學(xué)習(xí)任務(wù)繁重,作息時間也隨著高中部一起,早七晚九。
周嬸有心叫她,到底是怕小姑娘不樂意,索性也就沒叫醒她。
陸笙被貓吵醒,睡意全無。
余光一掃,床頭零零散散扔著語文資料書。
瞧著這些資料書,陸笙頭有些疼。
陸家一家子學(xué)霸,陸笙也不例外。
在國外念書便門門A級,理科成績更是優(yōu)秀的一比。
唯獨讓她頭疼的是中文。
她四歲就跟著哥哥陸染白去了英國,父母忙碌,年長她十三歲的陸染白代替父母帶著小丫頭,英國待了一年,又跟著去了美國。
小姑娘接受的是純西式教育,思維也偏向西方,陸染白大學(xué)畢業(yè)繼承家業(yè)后,也忙得一比。
家里雖說請了家教,她的中文造詣跟她生在國外長在國外的老爸陸焰如出一轍地爛。
原本任性地從倫敦轉(zhuǎn)學(xué)回國內(nèi),已經(jīng)被媽媽教育了一頓。
理由很充分,就她這個中文程度,跟外國友人也沒差,回國內(nèi)讀書就是英譯中,折騰來折騰去,念完高中的最終歸宿依舊是出國。
好在她爸陸焰平素最疼她,云淡風(fēng)輕地搬出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
話雖如此,但陸笙也知道,她這個小聰明跟她爸陸焰變態(tài)級碾壓的智商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看著“親愛的哥哥”陸染白送的回國禮物——語文資料書若干本。
陸笙突然有點后悔回國。
然則想到能跟蘇臨念一個學(xué)校,小姑娘立馬又滿血復(fù)活。
不就是讀讀記記的語文嘛。
她也沒再怕的。
她是個超級樂天派,當(dāng)下就把自個兒最不擅長的東西拋諸腦后。
陸笙翻了個身,去摸手機。
昨晚發(fā)信息騷擾蘇臨,睡得晚。
好在一夜無夢,這一覺算是酣暢淋漓。
撈過手機瞧瞧有沒有收到回復(fù)。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陸笙劃開界面。
微信里頭干凈的很。
獨獨有一條信息,顯示已撤回。
陸笙盯著手機暈乎乎地眨眨眼,微信界面密密麻麻都是自個兒發(fā)的信息。
她一條又一條地找下去。
?
確信了蘇臨竟然真的一條都沒回她。
不死心地又翻看一遍。
僅有一條已撤回的信息很平靜地躺在空蕩蕩的界面。
陸笙:“…………”
半趴在枕頭上,盯著那條已撤回愣了半晌。
腦回路清奇的小姑娘沒工夫跟那個冷漠的妖精置氣,滿門心思都在他撤回的信息上。
蘇妖精到底撤回了什么?
她是行動派,也不太顧及到時間地點場合。
當(dāng)下就給蘇臨去了電話。
毫無疑問無人接聽。
心里好氣。
才又按下通話鍵。
一條微信率先插播進(jìn)來。
是條語音。
陸笙氣哼哼地點開語音。
少年冷清的聲音自手機里頭傳來,不知是在哪里,背景音略顯嘈雜,但依舊遮擋不住他好聽到爆的音色。
“在忙。”
沒給她反應(yīng)的機會。
緊跟著又是一條語音。
這回。
語氣里的冷清少了些,隱隱含著幾分沙啞。
“你乖,別鬧。”
陸笙:“…………”
一大早就聽到這么極具誘惑力的聲音,心里頭燃燒的小宇宙轉(zhuǎn)瞬煙消云散。
天平再次被打翻。
就……很難真的跟他生氣。
嘴角不由自主翹了翹,蔥白的手指噼里啪啦就打了一行字。
【蘇妖精,你昨晚撤回了什么呀?】
對方?jīng)]回。
【你不說我也知道。】
【沒有我給你講故事,你一定睡不好覺對不對?】
【你一定特別想我。】
【特別想我。】
【特別想我。】
……
一連復(fù)制N條信息過去。
那邊依舊沒回應(yīng)。
陸笙惱了。
索性懶得打字,一條條語音甩過去。
【蘇妖精是笨蛋。】
【笨蛋笨蛋大笨蛋。】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我要跟你絕交。】
【絕交你聽見沒?】
【你就要失去我這個又可愛又寵你的小仙女了。】
【蘇妖精你聽見沒?】
手機那頭仍然靜悄悄。
陸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哇。
真好過分。
是她太寵他了么?
換了個姿勢,陸笙明艷的小臉氣成了一只小河豚。
【蘇妖精,你現(xiàn)在就是喊我主人,我也不再理你了。】
憤憤地在手機那頭打下最后一串字,發(fā)了一只炸毛的貓咪表情包。
小姑娘徑自撂了手機,往枕頭里一悶,正打算睡個回籠覺,手機突然響了。
陸笙生著氣,懶得去看手機,任由音樂浮動。
短暫安靜之后。
手機再次響起。
陸笙脾氣大,撈過電話就想懟人。
瞧見手機屏幕上的名字,陸笙下意識要掛斷,到底沒舍得。
等了幾秒,才接通。
她不開口。
那邊也安靜。
小姑娘性子急,等了許久沒耐住寂寞,語氣不善地懟他,“我說了我要跟你絕交,你再也不是我的硯硯——”
猝不及防的輕笑聲打斷她的嚷嚷。
記憶里,很少見他笑,每回見他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生人勿進(jìn)的模樣,像是一塊亙古不化的寒冰,難以融化。
乍一聽他的輕笑聲,陸笙蒙蒙的,以為自己幻聽。
下一刻,少年止住笑意,好聽的聲音回蕩在耳邊,“下來。”
-
天冷,雪雖然停了,外頭依舊有積雪。
陸笙的臥室連著一個巨大的露臺,她怕冷,家里哪哪兒都暖洋洋的,露臺也封了厚厚的玻璃。
拉開推拉門,進(jìn)了露臺。
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別墅門口停著黑色的賓利,蘇家的車子陸笙熟得很,一眼便認(rèn)出。
蘇臨靠在車門,正低頭看手機。
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淺駝色過膝風(fēng)衣,里頭是件很簡單的毛衫,黑色皮質(zhì)板鞋在白雪皚皚的映襯下格外顯眼。
他個高腿長,一張臉更是無可挑剔,隨隨便便擱那兒一站,就仿佛一張行走的畫報。
陸笙隔著幾凈的落地窗有些暈乎地望著他。
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少年忽而抬眸,漆黑深邃的眼瞬也不瞬凝著她所在的位置,臉上的表情依舊冷淡,眼睛卻像是天然帶著朦朧的濕意,冷欲冷欲的。
應(yīng)該沒在看她。
陸笙這才察覺,他這人天生的冷感好像并不是針對自己。
事實上。
好像跟她在一塊時,他的表情其實沒這么冷,更加鮮活一點。
陸笙一顆小心臟突突直跳。
跟他吵架的念頭變得越來越淡,現(xiàn)下心里頭只有一個聲音。
嚶。
她家蘇妖精太好看了叭。
對著這張臉,她無論如何氣不起來。
小腦瓜迷糊一陣。
?
今天不是正常上課的么?
眼下正是上課的點兒,這人竟然沒在學(xué)校,反而帶著家里的司機到處跑。
算了。
這不重要。
陸笙打算換衣服。
又一想。
她是不是太好說話了點?
想到這里,小脾氣上來,索性就往露臺上的貴妃椅上一躺,拿了手機給蘇臨發(fā)了條語音。
【不下。】
【我們已經(jīng)絕交了。】
隔著露臺,悄悄打量著他,少年表情依舊很淡,正專注盯著手機。
陸笙發(fā)完信息,并沒有報復(fù)的快感。
他該不會就這么走掉吧?
她想了想,又發(fā)過去一條。
【除非你哄我,要很用力哄的那種。】
等了半晌。
沒收到語音。
陸笙好奇地往露臺下瞧了眼,少年恰巧看過來。
隔著幾凈的玻璃窗,兩人視線交匯,少年眼睛里的冷淡散了些,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這會兒的氣質(zhì)莫名的壞,像是剝?nèi)チ死湟饣貧w到他原該有的本質(zhì)。
陸笙怔忡一秒,突然發(fā)現(xiàn)她其實并不怎么了解自己這個青梅竹馬的小哥哥。
手機震了震。
她拉回短暫跑神的意識,下意識接了。
就見他握著單手握著手機,眼眸低垂,這個角度看上去,少年好看的薄唇似乎很輕地勾了下。
【怎么哄?叫你主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