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綏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從高處跌落下來,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然后他猛地驚醒, 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
大概是剛剛醒來,眼睛還看不清楚, 他瞇著眼,看到對面墻上掛著的那副畫像,在模糊的視線里, 那畫面上的人像卻越來越清晰, 看得久了,那畫像上的人似乎活了起來, 一個眉目與他有幾分相似的男子, 言笑晏晏看著他。
他心里一驚,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后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醒了?”
胡綏嚇得扭頭一看,是李成蹊。
“我……”他趕緊從床上爬起來,頭還有些痛, 他說:“我這是……”
“你昨天晚上喝醉了, 現(xiàn)了形, 到處跑。”李成蹊說。
現(xiàn)了形?
胡綏心里戰(zhàn)戰(zhàn)栗栗, 說:“我……我都不記得了……”
他強烈懷疑是李成蹊在詐他,于是一時沒有說話, 只下了床,發(fā)現(xiàn)下面沒有他的鞋。
李成蹊拿了一雙拖鞋給他,說:“今天你曠課了, 扣了十分。”
“什么?!”胡綏一聽炸了,“我總共就沒剩下幾分了!”
“讓你長個記性,以后少喝酒。喝醉了容易現(xiàn)形,你不知道么?”
胡綏就有幾分信他的話了。那他假裝兔子精的事,是不是也就此敗露了?
雖然李成蹊應(yīng)該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攤開了說,又有點不一樣。胡綏想了想,打算坦白從寬:“那你看見我是什么妖精了?”
李成蹊說:“你以為宗調(diào)局招人,底細不摸清,會隨便招么?”
宗調(diào)局選人條件嚴苛,選妖精,那就更嚴苛了,那么多年也沒出過錯漏。
胡綏訕訕的,說:“我們家不是有意要作假的,我們胡家,代代良妖,就是因為狐貍精的名聲不好聽,恐怕用真實身份上報,未必能過得了審查,這才想到了這個餿主意。李部,我雖然是個狐貍精,但真的,我其實骨子里特別小白兔。”
這話說出來之后,他都要汗顏了。
李成蹊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說:“趕緊起來吧,洗漱一下,去吃早飯。”
胡綏心里也比較慌亂,聞言趕緊穿著鞋回自己房間去洗漱了,也不怕水涼了,洗了臉就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果不其然,昨天夜里百花洲出現(xiàn)狐貍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大家都在說那只狐貍的事。
“說真的,我以前一直以為狐貍已經(jīng)滅絕了呢,秋邙山居然會有狐貍!”
“那只狐貍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不知道呀,好像是李部抱到他房間去了。”
“看不出來,李部平時看著那么高冷,倒是很有愛心嘛。”
梅青托著腮,春心蕩漾地說:“我最愛喜歡小動物的男人了,有愛心,溫柔,心細。”
曾文忍住笑,碰了碰胡綏的胳膊。
“你見了么,跑你們院子里去了。”
胡綏搖搖頭,說:“我昨天睡的早,一覺到天亮,今天早課都沒上。”
曾文靠近了他,說:“我還怕是你一不留神露出原形了呢。”
胡綏扭頭看了他一眼,曾文笑著說:“那個李小酒不是一直說你是狐貍精嘛。”
胡綏問:“今天宋老頭有沒有說我?”
曾文笑著說:“說了。”
宋行之看了看胡綏的位置,說:“雖然說第一個百天已經(jīng)過了大半,大家成績怎么樣也都定型了,不過也不能學某人自暴自棄,課都不上了。做人要有始有終。”
胡綏嘆了口氣,說:“我分數(shù)這么差,肯定要被刷掉了。”
“那你最近多跟李部搞好關(guān)系,你想留下,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胡綏也這么想。
他看了一圈,卻沒看見池清明和任東南他們。百花洲的一日三餐都是定時定點的,他們怎么沒過來吃飯?
“你說池學長他們啊,大早晨的,池學長就走了呀,任教官去送他了,還說今天下午的格殺課不上了。”
“走了?”胡綏很吃驚地問,“為什么呀?”
曾文搖頭:“要不你去問問八卦王。”
胡綏就去問洪琛琛,洪琛琛笑嘻嘻地說:“問我你們就算問對人啦,我已經(jīng)打聽出來了。”
“你快說,為什么突然走了?”
“據(jù)說是一大清早李部就去了池學長他們那里,是李部讓他們走的。”
“李部為什么要讓他走?”
“因為池學長當初來百花洲,說是為了調(diào)查池宅兇案,可是查案子,光在百花洲能查得了什么案子,他也住了好多天了,該走了。”
“這是你打聽來的,還是你猜測的?”
洪琛琛笑了笑,說:“……猜的。李部的事誰能打聽出來啊,這事只有李部和學長他們知道,他們嘴巴一個比一個緊,什么都不會跟我們說。”
胡綏還挺喜歡池清明,他好美色。他又跑去問凌塵宇,凌塵宇說:“李部覺得他故意灌醉你的,有點不大高興。”
“啊?”胡綏說,“就因為這個就把人攆走了啊?”
凌塵宇笑著說:“說明李部真的寶貝你啊。”
胡綏嘻嘻笑了兩聲,說:“都怪我,酒量不好,還貪杯,不過他那梅花酒,是真好喝。”
胡綏再見到李成蹊,心里就有些怪怪的,說不出來,就是想要躲著李成蹊的感覺。其實嚴格說起來,李成蹊對他的態(tài)度一直都有點奇怪,你說普通吧,他又確確實實偏袒著他,可要說親密,那也實在算不上,一天當中的大部分時間,他們倆都不在一塊,吃不在一起吃,睡不在一起睡,李成蹊也不是他的老師。
實戰(zhàn)訓練前的最后幾天,他們的文化課就全都放下了,課程全部改成了格殺術(shù),最后一堂課尤其瘋狂,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大家搞了個拔河比賽,他們這邊胡綏打頭陣,對陣對面的李小酒他們,雙方都使出了吃奶的勁,膠著了好長時間,眼看著就要輸?shù)臅r候,李小酒他們隊里有人不知道是不是太努勁還是什么原因,竟然“卟”地放了個大響屁,驚得后面的人手上一松,就被胡綏那邊的人拉了過去。
大家哄堂大笑,就連一向冷酷的任東南忍不住都咧開了嘴角。
實戰(zhàn)訓練他們就要分別去五個不同的地方,等到實戰(zhàn)訓練回來他們誰能留誰會走,基本上也都有了答案,其實這樣的團聚很少能再有了。凌塵宇提議大家搞個聯(lián)歡。
“會唱歌的唱歌,會跳舞的跳舞,什么都不會的,講個笑話。”
大家點著篝火,吃著東西,輪到誰誰就表演個節(jié)目,氣氛熱烈融洽。輪到梅青的時候,她選擇了跳舞。
“可惜不能穿裙子。”梅青笑著說,“我跳舞,你們給我打拍子。”
她是唯一的女學員,所以即便有些驕縱,平時訓練,大家也都讓著她,聽了就給她打拍子。梅青在拍子聲里跳了個很歡快的少數(shù)民族舞蹈,跳的很是好看,最后轉(zhuǎn)圈圈的時候,都把大家伙給轉(zhuǎn)暈了,叫好聲不絕于耳,有人笑著拍手說:“梅青啊,你繼續(xù)轉(zhuǎn),李部過來啦。”
大家哄笑著探頭看,果然看見李成蹊和宋行之一邊說著話一邊走了過來,梅青轉(zhuǎn)的就更來勁了,等到李成蹊他們走到篝火旁的時候,她便緩緩地停了下來,轉(zhuǎn)了那么久,她竟然也不暈,修長纖細的胳膊姿勢婀娜,踩著舞步跳到李成蹊跟前,眉眼魅惑,唇角帶著挑逗的笑容,要往他身上靠。李成蹊依舊不為所動,一副高冷相貌,可就是因為這樣,大家興致更高,都跟著鼓起掌來。
洪琛琛最會搞氣氛,見李成蹊來了,就拱胡綏說:“綏綏綏綏,輪到你了,你要表演什么?”
凌塵宇說:“胡綏,站起來。”
胡綏笑瞇瞇地站起來,看了看大家伙,又看了看李成蹊,說:“我本來打算跳舞的,可是梅青跳的太好了,我就不東施效顰了,我唱個歌吧。”
“你要唱什么歌?”
胡綏想了想,說:“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
李小酒默默地冷哼一聲,說:“馬叉蟲!”
“你們剛才都給梅青打拍子了,也得給我打!”胡綏笑著拱手說,“那我就獻丑啦!”
他說著就往篝火處走了幾步,和大家一起打著拍子,一邊踱步一邊唱:
“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
慢慢地綻放她留給我的情懷,
春天的手呀翻閱她的等待,
我在暗暗思量該不該將她輕輕地摘。
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
慢慢地燃燒她不承認的情懷,
清風的手呀試探她的等待,
我在暗暗猶豫該不該將她輕輕地摘……”
這首歌原唱唱的很溫柔,他唱的則比較甜美歡快,一邊唱還一邊做一些搞怪的動作,又搞笑又浪浪的,看的李小酒都要吐了,扭頭去他看他叔叔李成蹊。
他卻第一次在他叔叔的臉上看到俊美的,迷人的,著迷的微笑,和他在篝火跳躍的光芒里,發(fā)亮的眼。
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不光是他一個人,大家伙你蹭我我碰你,全都擠眉弄眼地去看李成蹊。
李成蹊的眼睛只顧著看胡綏了,以至于都沒有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看他。
“第一次見李部笑誒,冰山融化啦!”
“奸情啊,赤/裸裸的奸/情啊!”
“這滿眼的是什么,是愛啊,是寵溺啊!”
梅青又失落又嫉妒地想:“這唱的算什么呀,五音不全,她唱的比這好一百倍,真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等到唱完了,胡綏還搞笑地像話劇謝幕似的作了個揖,火光映著他年輕而蓬勃的一張臉,他眼睛的余光里有李成蹊,心跳卻有些莫名的快,且莫名地不去看李成蹊有沒有看他。
作者有話要說: 通知:明天更新應(yīng)該會在晚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