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婚吧 !
一輛黑色轎車,行駛在林蔭大道上,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法國梧桐,筆直地排列形成了一條直線,這個季節的梧桐樹早已經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椏錯綜復雜地交織在一起。愨鵡琻浪
傍晚的陽光從那些細小的縫隙過濾下來,干凈的路面投下無數斑駁的光影。
喬伊念坐在車后座,忍不住偷偷張望,一路過來,她幾乎被這里的環境吸引住了,幽靜而又舒暢。黑色轎車沿著林蔭大道一直往前走,正前方的視野逐漸開闊,一排青瓦白墻映入她的眼簾,氣派豁達,旁邊有一叢郁郁蔥蔥的竹林,在進入大門的時候她還看到有人在站崗。
這樣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夠進來的,她在電視里看到過,心驚之余,不免生出更多的好奇。
據喬伊念得知的情報,蘇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扛過槍帶過兵,在文化大革命時期坐過牢,后來平凡之后官復原位,他們蘇家在整個S市算得上頭一號。
一棟具有中國古風氣息的別墅前,李伯將車停下,打開車門,恭敬道:“少夫人,請下車,老爺子在客廳等著您。”
“謝謝!”喬伊念抿唇,提著皮包走下車,隨著李伯走進了別墅。
處處透著古香古色的韻味,路過一處精心打造的花園,幾株銀桂開得正嬌,喬伊念偷偷地四下張望,心里頓生一種肅穆。
客廳的沙發里,端坐的老爺子背脊挺得筆直,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唐裝,花白的頭發透著光澤,那雙內斂的眼睛炯然有神,深邃的眼底似有一片漩渦要把人吸附進去。
在十歲之前,喬伊念也是父母掌心的寶貝,后來她的性子變得堅忍和倔強,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內心,她自認為從來沒有怕過誰,可是面對著洞若觀火的蘇老爺子,她情不自禁地繃直了雙腿,低下頭,全身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顫,難道老爺子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嗎?
樓道間有腳步聲傳來,男人已經換下在公司里的那一套西裝,白色的居家服穿在他身上格外顯得慵懶。
他剛走下來,就看到了站在沙發旁邊的側影,眼眸不由得微微一瞇,將目光投向臉色肅穆的老爺子:“爺爺,她怎么來了?”
“你就是喬伊念?”
老爺子終于發話,精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人,對自己的寶貝孫兒根本就不搭理。
在這之前,他就已經著人調查過喬伊念的背景,家世清白,聲譽良好,她本人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而且為人善良,這也是老爺子一直都沒有干預這件事情的原因。
喬伊念挺了挺背脊,壓下心底的那一絲懼怕,應著頭皮道:“對。”
她很小的時候爺爺奶奶就過世了,就連外公和外婆也在她父母過世之后沒多久,悲傷過度離開了人世。對老人的印象她還停留在慈愛的階段,所以就算是她做好了十分的心理準備,可是當她真正站在老爺子面前,她還是忍不住緊張。
偷偷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看好戲的蘇郁,眼神里滿是疑惑。
蘇郁明顯也吃了一驚,他根本就沒有想到爺爺會讓李伯把喬伊念帶來祖宅,他無辜地聳聳肩,嘴角卻笑意戲謔。
這事情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他也被蒙在鼓里。
喬伊念抿著唇,心里暗暗氣憤道:這廝竟然打算見死不救嗎?
雖然一再給自己打氣,可是老爺子的氣場太足了一些,她的脖子已經低得酸疼了,說不出的難受。
見自己完全被無視,蘇郁毫不在意地在沙發邊坐下,正好面對著喬伊念,因為了解老爺子的脾氣,所以他一句話也不敢插,只得暗暗揣摩老爺子的心思。
或許是老爺子等不及了……
想及此,蘇郁狀似不經意地咳嗽了一聲,朝著喬伊念使了一個眼色。
她立刻心領神會,本來平日里她也挺機靈的,只不過一時被老爺子強大的氣場給壓住了,沒有發揮出來而已。
“爺爺。”喬伊念喊的聲音不大,卻也清楚地傳入了老爺子的耳中。
“嗯。”老爺子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下來,“你如今已經是我們蘇家的媳婦兒了,就應該遵守我們蘇家的規矩,有時間應該讓你舅舅跟你公公見一面,畢竟以后我們兩家就是親家了,免得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喬伊念聽得很認真,絲毫不敢亂開小差,生怕被老爺子那一雙銳利的眼睛抓住。
“是,爺爺,我會跟舅舅提這件事情。”她一點都不奇怪老爺子說的話,像他們這樣的家庭,肯定會找人調查她的家世背景。
“準備晚餐吧!”
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朝著餐廳走去。
總算是脫離了老爺子的視線,喬伊念長長吁了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來。她沒好氣地瞪了蘇郁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看戲看夠了嗎?”
蘇郁低低一笑,漆黑的雙眸壓下一片深邃中,如迷霧般,讓她怎么都看不清楚里面隱藏的東西。
他伸手將她拉過來,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老爺子洞若觀火,不該說的最好別說,到時候惹禍上身我可管不了。”
這話聽著一點都不舒服,喬伊念氣憤地瞪他,秀眉緊蹙,卻又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什么叫不該說的最好別說,又不是她愿意要來的,如果有選擇,她還真是不想面對氣場十足的老爺子,那種感覺真是難受。
“我為什么要聽你呢?”她勾唇,挑釁地望著他。
蘇郁眸色一暗,看來是他太縱容她了!
金絲楠木的八仙桌,老爺子安靜地坐在主位上,桌上擺著四套景德鎮的青花瓷碗,白底藍花,格外的風雅。
老爺子左手邊是接她來這里的李伯,右手邊依次是蘇郁和喬伊念。
晚餐很豐富,沒有大魚大肉,全都是一些清淡的江南小炒,搭配上熱氣騰騰的五谷雜糧粥,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
喬伊念不得不承認,這晚餐的口味,她很喜歡。
在上大學之前,家里的晚餐也是各種美味的菜肴,后來離了家,她對一日三餐一點要求也沒有,只要能填飽肚子,吃什么都無所謂,不過因為張冬冬緣故,很多時候的晚餐都是以辛辣為主,而且饑一頓飽一頓,一日三餐變成一日兩餐,半夜餓了一般都用泡面充饑。
看著這些吃食,喬伊念肚子里的饞蟲立刻開始造反,她抿著唇,人家老爺子不動筷,她哪敢亂動啊!
正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卻感覺到一束凜冽的眼神,老爺子掃了她一眼:“是嫌棄晚餐不夠好還是等著讓人伺候你?”
喬伊念嘴角一抽,連忙乖乖地拿起勺子自己盛粥,真心發怵。
老爺子對誰都是這個語氣,有時候就連他這個最寶貝的孫子也會忍不住訓斥,不過老爺子最大的弱點就是嘴硬心軟,等到他真正認可一個人的時候,就會超級護短,除了他,誰都別想動一個手指頭。
看著喬伊念挨訓,蘇郁的心里還是挺幸災樂禍的,這是老爺子想擺擺他作為爺爺的譜兒。
喬伊念只管低頭用餐,盡管如此,她依舊能感覺到有一束凜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知道今天也逃不掉了,只能給自己打氣硬著頭皮上了。
果不其然,老爺子吃了幾口之后就放下了碗筷,語氣嚴肅:“這婚姻是你們自己選擇的,誰都沒有勉強過……”
聽這語氣就知道,老爺子肯定還有后話,他由看了一眼自己的寶貝孫兒,目光落在喬伊念的身上,語氣微微發生了變化:“阿郁年紀也不小了,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要小孩?”
聽到這話的時候,喬伊念的嘴里剛送進一口粥,差點沒給嗆住,神情不由得有些尷尬,要是老爺子知道他們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會是什么表情。
她有些驚魂不定地瞅了一眼蘇郁,他就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拿起白色的熱毛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
“爺爺,您這是著急抱曾孫了?”蘇郁從容不迫地應對,嘴角帶著溫潤的微笑。
“閉嘴!我沒有問你話!”
老爺子一視同仁,根本就不打算給他面子,關系到蘇家傳宗接代的事情,可不能讓這兩個家伙給他打馬虎眼。
蘇郁訕訕地撇了撇嘴,連忙默默地低下頭去喝粥,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喬伊念只覺得自己頭皮發麻,雙手竟微微滲出一層細汗,她暗暗揣度著老爺子的意思,又偷偷瞥一眼蘇郁,他吃得正香,還真不打算替她解圍了。穩了穩心神,喬伊念抬起頭,對上老爺子那一雙精光四溢的眼睛,柔聲道:“爺爺,這事兒我們還沒有商量好,不過我很喜歡孩子。”
蘇郁頓時噎住,狹長的雙眸微微瞇了瞇,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靠!她竟然這么狠心將他拉下水,這話里的意思分明就在說,最后的決定權是在他手里!
誠然,古人沒有說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也許是她毫不設防的話讓老爺子聽著心里舒坦,老爺子喝了一口粥,神色也變得溫和下來,“我知道這種事情急不來,不過你們也得給我一個大概的計劃。”
喬伊念心神一凜,沒想到老爺子竟然緊追著不放,照這樣下去,還不等她撲倒這個男人,說不定他們之間的秘密就已經被老爺子知道的。
看著身邊男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喬伊念氣得狠狠地踢了他一腳。
哎喲!蘇郁臉色微變,痛得差點沒叫出聲來,該死的女人!她竟然敢用鞋尖踢他,難道她不知道這樣會很疼的嗎?
他們倆的小動作自然是沒有逃過老爺子的火眼金睛,被老爺子的凌厲眼神一掃,兩個人都老實了下來。
老爺子輕撫著旁邊的手杖,語氣淡然:“我知道都還年輕,不想被孩子拖累,等孩子生下來之后,你們可以繼續過你們的二人世界,我會負責替你們照看孩子的,你們只要一個星期回來一次看看孩子就行,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你們管。”
喬伊念忍住心里的驚詫,偷偷地瞅了一眼同樣驚愕的蘇郁,明顯就是威脅他,要是再不替她解圍的話,還得踢他一腳。
蘇郁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道:“爺爺,您放心,回去之后我們一定會努力造人,爭取早日把您的曾孫送到您手里。”
“嗯,這還差不多!”蘇老爺子起身站起來,別有深意的目光在喬伊念的身上轉了一圈兒,“你們可別想著糊弄我!”
一直到老爺子離開餐桌,喬伊念這才徹底解放出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又意識到旁邊還有一個李伯,剛放松的精神又緊繃住。
“行了!老爺子都已經走了,你還怕什么!”蘇郁沒好氣瞪她,剛才被她踢的那一腳還疼得厲害。
“哪有!是你看錯了。”喬伊念抿唇微笑,就連眼梢也爬上了一絲笑意,看來就算是她不主動勾 引他,他也會架不住老爺子的緊追不舍。
蘇郁瞇了瞇狹長的雙眸,冷嗤了一聲,順便湊到她耳邊低聲說:“我想你應該沒有忘記,就你這樣的身材,就算是脫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碰你一下的。”
“你!”喬伊念氣得直咬牙,看著他一臉惡劣的樣子,再一次狠狠地命中他的小腿,依舊用的是鞋尖。
“喬伊念……”蘇郁吃痛地瞪著她,眼神危險。
趁著他還沒有完全下定決心修理她的時候,喬伊念連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禮貌地說道:“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S hit!”蘇郁憤恨地罵道。
看著那一抹消失在拐角處的身影,蘇郁突然覺得這個女女孩子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無害,至少她懂得找機會反擊。
……
市中心往南是一片別墅區,壞境優雅,治安良好,雖然比不上蘇家祖宅,但也算是一處很不錯的居所。當年蘇千里與江云琴結婚之后,就在這里買了一套別墅,蘇千里從祖宅搬出來與江云琴住在此處。至于江云琴和前夫的女兒韓若詩,在他們結婚之后,火速宣布息影嫁給了一個法國男人,也自然是跟著那個男人去了法國。當時蘇郁什么也沒有說,立刻跑去非洲玩了一圈,再回來的時候,他絕口不提韓若詩這三個字,一頭扎進了自主創業中。
三年的時間,云想集團在行業內嶄露頭角,五年之后,云想集團已經擁有多個一線品牌,同時還擁有名為“SY”的的品牌奢華真皮包,深受那些名媛千金的親睞。
一棟三層樓的歐式別墅,裝修精巧。院子里有一塊很大的花園,因為這里的女主人喜歡擺弄花草,所以在這里種滿了各種名貴的花草,幾年照看下來,也算是給這棟清冷的別墅增色不少。
臨近中午,江云琴剛躺下去睡了一會兒午覺,立刻就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了,她連忙爬起來,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那個熟悉的稱呼,她頓時一陣激動,眼眶微微濕潤,保養得極好的臉龐平時看不出絲毫的皺紋,此刻卻因為過度的興奮,有了極細的幾絲魚尾紋。
“若詩,你終于肯打電話給媽媽了。”江云琴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微笑著說道。
“媽,這幾年叔叔對你好嗎?”韓若詩單手抱在胸前,目光眺望著遠處碧波蕩漾的池水,嘴角勾起一絲自嘲。畢竟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她怎么可能真的忍心再也不聯系,雖然時隔五年,她第一次主動給母親打電話。
提起那個體貼的男人,江云琴的心底不禁一陣柔軟,這幾年他為她所付出的一切,她全都記在心里。
“若詩,你放心吧!他對我很好。
又想起什么,江云琴連忙問道:“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每次想問你的時候,你都不用肯說話,你知道媽媽心里一直都很擔心你,當年的事情……哎!都怪媽媽太自私了,要不然的話,你也不會一氣之下走這么遠。”
“這都已經過去這么久了,您還提它做什么!再說了,這也是我自愿的。”韓若詩微微笑了笑,眼底的那一抹悲傷卻怎么都掩飾不住。
“對了,這些年他過得好嗎?”
江云琴微微嘆了一口氣,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問起關于蘇郁的事情,或許若詩真的已經看開了,這樣也好,他們總歸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過得挺好的,只是跟他爸爸的關系依舊很僵。”
“媽,阿郁的脾氣就那樣,其實他心里挺疼叔叔的,只是很多時候的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出來。”韓若詩聳聳肩,一想到那個男人,她覺得全世界都變得不一樣,可是他們終究是不可能在一起,所以她選擇了遠走高飛,以為這樣就可以忘掉所有的一切。
江云琴聽著女兒柔軟的聲音,心里一陣酸楚,依舊笑著說道:“還是你了解他。”
韓若詩微微一笑,說道:“那是當然的。”
“對了,媽,我過段時間打算回國了,再也不走了,就留在你身邊待著,好不好?”韓若詩難得地跟自己的母親撒嬌。
江云琴愣了一下,聽出了自己女兒聲音里隱忍的痛苦,連忙問道:“若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如果有事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千萬別自己一個人扛著,媽媽雖然想要讓你一輩子待在眼皮底下,但是媽媽更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媽,我跟大衛離婚了,等這邊的事情辦妥之后,立刻就飛回去。”
“離婚了?”
江云琴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竟會帶給她這樣的消息,心里的擔憂立刻涌了上來。當年她毫不猶豫地離開,時隔五年,也不知道她在那里受了多少苦,作為母親,江云琴自責得不得了。
“是啊!離了。”韓若詩忽然開玩笑地說道:“媽,你該不會是不歡迎我回家吧!”
“傻孩子,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
“那等我買好機票再告訴您。”
“好。”
……
掛了線,韓若詩自嘲地勾了勾紅唇,眼角幽幽地閃過一抹苦澀。
離開五年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變了樣。不過,她唯一能肯定的一件事情就是,蘇郁肯定不歡迎她回去,畢竟當初是她堅持要離開的,而且火速嫁人,他不會輕易原諒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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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下班老爺子接她去見面后,蘇郁對她的態度似乎變了一些,沒有以前那么冷淡的,偶爾他會留在家里過夜,他依舊住在客房里,而她睡在主臥室,互相不干涉對方。對于這一點,喬伊念目前還沒有找到什么更好的解決辦法。
畢竟,他說的那么斬釘截鐵的,就算是她脫光衣服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會有什么反應的。
明擺著就是嫌棄她的身材不夠好。
喬伊念的倔脾氣上來了,她非要等著有那么一天,他不可救藥地愛上自己,到時候她就可以狠狠地蹂躡他一頓。
除了這一點,老爺子還給他們定了一個規定,每個周末他們都要回祖宅住一個晚上,為的就是讓他們別心存僥幸耍花樣。
前一天晚上,喬伊念突然想起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去過墓地了,于是,第二天清晨她特意起了個大早,開著那一輛白色的奔馳朝著南郊的墓地開去。
她買了母親最喜歡的白玫瑰,將車開到墓園的停車場之后,徑自朝著山腰處的墓碑走去。
冬日的清晨,寒意襲人,盡管有明媚的陽光照射下來,卻依舊感覺到有些冷意。
從山腳下往山腰望過去,一層層臺階一直延伸著,仿佛延伸到離天堂最近的地方,喬伊念拾階而上,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實。
臺階旁邊是筆直挺拔的松柏,四季常青,給這寂靜的墓園更添一份肅穆的感覺。
喬伊念的父母是合葬的,墓碑上的照片也是她父母生前唯一的合影,透過清晨溫暖的陽光,她看到照片上的兩個人朝著她微笑,是寵溺的笑容,他們叫她念念寶貝,十歲之前,她是父母捧在掌心里的寶貝,可是說要一輩子陪著她的父母卻最終殘忍地離她而去。
所以,她從來都不相信承諾。
將懷里的白玫瑰放在墓碑前,跟以前一樣,她安靜地坐在冰冷的地上,整個人蜷縮在一起,雙手抱著并攏的膝蓋,一抬頭,正好對著墓碑上父母的合影。
“爸,媽,你們是不是怪我這么長時間都沒有來看你們?”喬伊念突然出聲,仰起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墓碑上的合影,“我知道,你們肯定很想我了,其實,我也很想你們,不過我一直很忙的,不能總過來看你們,幸好你們在一起,不會覺得孤單。”
她抿著唇,淺淺地微笑。
周圍的松柏郁郁蔥蔥,有微風拂過,泰然不動。
“爸,媽,我來呢!其實是想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你們的女兒終于在把自己嫁出去了,所以你們以后都不要再替我擔心了。”
“你們肯定很想知道這個男人是誰吧?”喬伊念微微一笑,故意賣了一個關子,“還記得我以前跟你們說起過的蘇學長嗎?我一直都很喜歡他,在這之前我想都不敢去想,有那么一天我可以離他那么近,甚至還是這世上最親密的關系。”
“爸,媽,從今以后我都不會再孤單了,你們就放心吧!我會狠狠地幸福下去的。”
……
每次來這里,喬伊念都會自言自語地說一大堆,一些壓抑在沒處發泄的話,她也會說給父母聽喬伊念她總是在想,如果她的父母還活著,當她把一肚子的委屈傾訴給他們,他們是不是也會像其他父母那樣,將她輕輕地擁進懷里。
須臾,她揚起唇角,露出一抹比這個季節的陽光還要明媚的笑容,可是眼角的那一抹失落卻又怎么都掩飾不住。
“其實你們真的不是好父母,說好了要一輩子陪著我,可是你們卻狠心地將我丟下,我很難過,你們知道嗎?”
“爸,媽,你們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嗎?我最怕一覺睡醒之后,就把你們的樣子忘記了。”
喬伊念仰頭望著灰藍色的天空,有淚水從眼角輕輕地滑落,她抬起衣袖,用力地擦了擦,又狠很地吸了吸鼻子,“不哭!我什么要哭!”
從十歲以后,除了一個人在父母的墓碑前哭過之外,她從來都沒在任何人前面哭過,即使面對最疼愛自己的舅舅,她也是一直微笑著。
身后響起沉穩的腳步聲,喬伊念微微一愣,眉心不由得緊蹙,今天又不是父母的忌日,舅舅根本不可能過來。
這里除了舅舅一家和她自己,絕對不會有其他人來。
喬伊念下意識地回過頭,臉上的驚愕之色不言而喻,她怎么也沒有想到,與沐云帆的第二次相遇會在父母的墓前。短暫的詫異過后,她連忙站了起來,看著他懷里抱著的一束白玫瑰,眼角掠過一抹濃濃的疑惑之色,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你是……”相比于喬伊念的驚愕,沐云帆也是一臉的詫異,漆黑的雙眸閃著驚訝的光澤。
每次他回到S市,都會撇開身邊的保鏢來這里一趟,只因為這是他唯一可以與念念相遇的方式。可是距離上一次,已經有七年的時間了,這些年他一直都待在國外,總是從這個國家飛到那個國家,很少會停留在一個城市很久。
那一年,他十歲,她七歲。
第一次在鋼琴房見到小女孩兒,她就像一個可愛的洋娃娃一樣。后來,他們一直在一起學習鋼琴,可是有一天她竟然沒有去琴房,他等了她很久,因為這一天是她的生日,他還給她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一直到母親來琴房接他回家,她也沒有出現。再后來他聽母親說,念念的父母跳樓自殺了。
從此,她走出了他的生活,再也沒有遇見過。
“念念?”沐云帆試探性地說出她的名字,他期待著她能應一聲。
喬伊念心里的疑團就像是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他不是“鋼琴王子”沐云帆嗎?可是,他為什么會知道她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她詫異地望向他,眼睛的神色是陌生的。
想隔了這么久,盡管他早已經做好她忘掉了他的事實,可是當事情發生在眼前,當他看到她眼睛里的陌生,突然覺得自己堅持的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就像是古老的城墻在一瞬間轟然坍塌了一樣,她早就忘記了關于他的一切。
“沒什么,湊巧而已。”沐云帆微微勾唇,聳了聳肩,在她旁邊的墓碑前停下,那一束白玫瑰也放在了旁邊的墓碑前。
既然她已經不記得他了,那他也就沒有必要告訴她,其實他一直記得,他答應過要教她鋼琴的事情。
看著他放下手中的白玫瑰,喬伊念這才意識到是自己誤會了,又想起上一次的事情,臉色不禁有些尷尬,連忙說道:“上次的事情,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沐云帆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眸色掠過一抹失落,開玩笑地說道:“可能是我本人沒有海報上的帥氣吧!”
“呵呵,怎么會!”喬伊念干笑一聲,低下頭,臉色泛起一絲緋色。
沐云帆微微一怔,隨即笑著說道:“你要覺得過意不去的話,那今天中午就請我吃午餐。”
原本就是她眼拙了,人家鋼琴王子給她當了一回司機,可是她竟然沒有認出來,這頓飯她當然是義不容辭地請定了。
“沒問題。”喬伊念笑吟吟地應道。
她的笑容明媚得如同這個季節的陽光,一瞬間掃盡了他心底的陰霾,沐云帆有一瞬間的失神,隨即假裝不經意地問道:“你這是在祭拜……”
她抿唇,瞅了一眼墓碑上的合影,走過去,輕輕地撫摸著有些泛黃的照片,聲音黯然:“他們是我父母,已經過世很久了。”
“對不起。”沐云帆柔聲道,他記得,她父母跳樓自殺的那一天,她正好過十歲的生日。
“沒關系的,我都已經習慣了。”喬伊念輕笑,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個俊美的男人,“你呢?是來祭拜朋友還是親人?”
沐云帆低頭瞥了一眼墓碑上的合影,嘴角扯出一絲笑意,“是長輩。”
因為旁邊有人,喬伊念不想繼續待下去,她最后低聲說道:“爸,媽,我要回去了,可能會忙很長一段時間,不過我只要一有空,肯定會來看你們的。”
說完,她又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現在走嗎?”
“嗯,我還等著你請我吃午餐呢!”沐云帆斂眸,溫潤一笑,深邃的目光落在墓碑的照片上,叔叔,阿姨,我總算在這里遇上念念了,可是她好像已經把我忘記了?我還要繼續守在她身邊嗎?
沒有人給他答案,他自己也給不了自己答案。
一輛白色的法拉利,一輛白色的奔馳,一前一后疾馳在康莊大道上,一幕幕蕭索的景致從車窗飛快地掠過去。
車里,沐云帆的目光沉寂如海一般,一半失落,一半欣喜,至少讓他再一次遇見了她。
放在旁邊的手機焦躁地響起來,沐云帆不由得蹙眉,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劍眉蹙得更緊了一些,卻還是開啟了藍牙耳機接聽,手機那端立刻傳來一個清脆的女孩兒的聲音——
“哥,你干嘛呢?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
沐云帆的這個妹妹是他父母老來得女,所以寶貝得不得了,也挺奇怪的,她沐歆藝就喜歡纏著他這個當大哥的,這不剛聽到消息說他回了S市,她立刻就結束了夏威夷的度假,買了當天直飛S市的機票趕回來。算算時間,她現在應該已經下飛機了,來墓園之前,他已經交代過吳伯去機場接她,這個時間給他打電話無非就是質問他為什么不親自去接她。
“我在開車,要是沒事的話,我先掛了。”
“不許掛!”沐歆藝堵著紛嫩的小嘴,他竟然讓吳伯來接她,難道不知道她很想他嗎?
沐云帆一陣頭疼,只好先把她哄住了,“清歌,開車講電話很危險,難道你希望哥哥為了接你的電話出事兒嗎?”
沐歆藝想了想,一臉委屈地應了下來,“那好吧!不過我一會兒回到家就要見到你,要不然的話,我會一直纏著你的。”
“我跟朋友約了一起吃午餐。”
“男的還是女的?”
“清歌!”
面對自己妹妹的過分糾纏,沐云帆有些忍無可忍了,自從去年她過了二十歲的生日之后,好像一切都有些不對勁了,清歌比以前更加喜歡黏著他。
“哥,我這是關心你耶!難道妹妹關心哥哥也不行嗎?”沐歆藝咬著嘴唇,沒好氣地說道。
“好了,你坐了這么長時間的飛機,回家之后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了我肯定已經回家了。”沐云帆無奈地撇撇嘴,只得柔聲說道。
“不許騙我!”
“嗯,不騙你。”
……
在決定上哪一家餐館吃飯之前,喬伊念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錢包,最后在車輛駛進市區之后,她帶著沐云帆去了一家很地道的本地菜餐館,以前她和冉欣還有張冬冬經常來這里吃飯,畢竟這里既經濟又實惠,而且還很干凈。
只是,這兩輛車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而已。
“鑒于我的錢包最近處于饑餓狀態,所以我只能帶你來這里吃飯了,更重要的是,在這種小地方應該不會有人認出你來。”最后這一句話,喬伊念的聲音壓得很低,只讓他一個人聽到。
他沒有想到喬伊念會這么坦白,微微勾了勾唇,眸色溫潤,“正好我很久沒吃過家鄉菜了。”
“真的嗎?”她的眼睛明亮如星辰一般。
“當然,我騙你做什么!”沐云帆淡然一笑。
因為以前經常來這里,喬伊念對這里的菜品都已經很熟悉了,叫過來服務員之后,立刻報上了幾樣她覺得最好吃的菜名,而且是葷素搭配。
最重要的是這些菜的價格加在一起,她錢包里的錢正好夠用。
“喬小姐,這是你男朋友嗎?長得可真帥!”店里的老板娘見是熟人,連忙走過來搭訕,笑容堆滿了眼梢。
呃,喬伊念有些尷尬地瞅了一眼沐云帆,生怕他會生氣,急忙解釋道:“您誤會了,只是普通朋友……”
其實,連朋友都算不上吧!人家可是著名的“鋼琴王子”,那是她能高攀得上的。
沐云帆眸色微黯,什么也沒有說。
突然,一陣激昂而又鏗鏘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立刻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尷尬。
看著對面男人微微驚愕的樣子,喬伊念的臉色倏然一片緋紅,連忙去皮包里翻手機,可越是著急,越是翻不出手機。
一直到快要急出汗的時候,手指總算是碰到了手機,她迫不及待地按鍵,卻不想一不小心把電話給掛斷了。
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未接電話,喬伊念只覺得后脊梁一陣發寒,他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做什么?就算是要去祖宅,也不應該這么早的,她想了想,索性將手機重新放回了包里,他找她肯定沒什么好事的,說不定又是陪他吃飯。
“怎么不接?”沐云帆笑著問道。
“啊?”喬伊念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剛要接的時候那邊已經掛斷了。”
沐云帆若有所思地瞅了一眼她的皮包,似笑非笑地說道:“你這鈴聲……挺可愛的!”
喬伊念嘴角一抽,連忙低下頭去,這已經是第二次在他面前丟人了!她心里暗暗想著,回頭一定要把這該死的鈴聲給換了。
手機那端,蘇郁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狹長的雙眸掠過一抹危險,她竟然敢掛斷他的電話!看來他對她還真是太縱容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