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卓昭節(jié)回到鏡鴻樓時已經(jīng)是深夜,她累得簡直是被使‘女’架回去的,阿杏和阿梨一個捏肩一個捶‘腿’,給她‘揉’.按了半晌,卓昭節(jié)才提起力氣沐浴,起身后,歪在榻上讓初秋、立秋拿干的帕子絞干頭發(fā),才絞到一半,就直接睡了過去。
初秋、立秋今日跟著卓昭節(jié)其實也累得緊,明‘吟’和明葉悄悄上了樓,接過帕子,低聲道:“你們?nèi)ャ逶×T,我們來好了,一會再下去找你們?!?br/>
“得把娘子扶回睡榻?!背跚锖土⑶镅燮ざ急牪婚_了,對這句話也聽得顛三倒四,只聽出明‘吟’和明葉要幫手的意思,就巴不得的匆匆叮囑一句,便跌跌撞撞的下了樓。
明‘吟’和明葉輕手輕腳的伺候好了卓昭節(jié)——因為她們兩個今日一直守在鏡鴻樓,不像阿杏四人這會累極了,所以把卓昭節(jié)抬到睡榻上,蓋了薄被,放下錦帳,又撤掉了屋角一盆冰,下樓后,夾腳進了初秋和立秋的屋子,不想這么會功夫,初秋和立秋都趴在榻上睡著了,兩人搖了搖叫了幾聲都沒驚醒她們,卻是連衣裳都沒換,更不要說沐浴了。
“娘子還是頭一次這么晚回來,怪道人人累成了這個樣子。”明‘吟’苦笑著低聲與明葉道。
兩人說不得又要幫初秋和立秋脫了外袍、蓋好薄被,再去看阿杏、阿梨,倒是換好了褻衣、也沐浴過了,然也是睡得深沉叫不醒——明‘吟’和明葉不由得面面相覷,道:“方才她們進來時你看清楚了嗎?”
明葉道:“娘子那累極了的模樣,我哪兒還有心思看旁人?”
“娘子肯定是沒有抱著的,其他人……似乎也沒看見?。 泵鳌鳌癁殡y的道,“那粉團呢?之前娘子回來更衣時沒見著,后來陪趙大娘子回來時也是,當時沒留意,怎么現(xiàn)在也不見?難道沒帶回來?”
獅子貓養(yǎng)起來很不容易,尤其又這么小,是以卓昭節(jié)?!T’指派了明‘吟’和明葉負責(zé)照料粉團,這是因為明‘吟’和明葉如今不跟卓昭節(jié)出‘門’的緣故,可以專心的琢磨如何把粉團養(yǎng)好,所以如今卓昭節(jié)和阿杏等人都回來了,惟獨粉團不見蹤影,明‘吟’和明葉早就察覺到了。
她們剛才到樓上去換下初秋和立秋,其實也不僅僅是為了替換下明顯疲憊不堪的初秋、立秋,也正是要問粉團的下落,哪里想到今兒這四個使‘女’累成這個樣子,一個個都是一睡難醒。
“莫不是被誰借走了?”明葉猜測道,“不是說這獅子貓是金貴稀罕的東西,等閑人家都養(yǎng)不了,這一只還是世子從義康公主那兒得來的?粉團這般可愛,也許席上誰家小娘子看著喜歡,開口要了去玩上兩天?”
明‘吟’想想這話也有道理:“總歸是世子所贈,想來娘子也舍不得送人的,興許是這樣吧?!?br/>
既然這么著,兩人也不再擔(dān)心,悄悄上了樓,睡到卓昭節(jié)臥房外陪夜。
雖然前一日合府上下都累得夠嗆,然而次日卻還不能多睡片刻——新‘婦’要敬茶的。
大清早的卓昭節(jié)被明‘吟’叫醒,心中實在沮喪,幾乎是‘迷’‘迷’糊糊的由使‘女’幫著梳洗更衣,一直到在案前坐下,高秋、暮秋開始擺放早飯,她才清醒了點,見阿杏四人雖然也起了身來伺候,但神‘色’之間憔悴極為明顯,就道:“一會去上房,明‘吟’、明葉、高秋和暮秋跟著,你們就補會覺罷,別累著了?!?br/>
阿杏忙道:“婢子不累?!庇嗳艘捕歼@么說,但卓昭節(jié)體恤她們,到底堅持讓她們留在鏡鴻樓里休憩,四人遂謝了恩。
用過早飯,卓昭節(jié)讓高秋去念慈堂里看看:“母親和三嫂若是快好了,過來告訴我?!?br/>
高秋領(lǐng)命而去,這時候明‘吟’總算覷到機會問粉團了:“娘子昨兒個是把粉團借給誰家小娘子玩耍了嗎?”
她這么一問,卓昭節(jié)頓時愣住了,想了想才不確定的問阿杏:“昨兒個……粉團在念慈堂那邊跑了之后,你們……沒去尋?”
阿杏四人都變了臉‘色’,當時粉團抓了卓昭節(jié),一屋子人都圍著卓昭節(jié)轉(zhuǎn),阿杏那時候還在被游氏問罪,哪里還能顧得上去追粉團?
結(jié)果跟著游氏就帶了卓昭節(jié)去了三房找大夫人,完了又把卓昭節(jié)打發(fā)回鏡鴻樓沐浴更衣——本來那個時候是會發(fā)現(xiàn)的,可當時阿杏提起了卓絳娘當年之事,吸引了卓昭節(jié)的心神,阿梨又怕耽擱了出去招呼客人們的辰光,這么一‘弄’,就把粉團給忘記了。
接著卓昭節(jié)各處奔走、招呼客人,又領(lǐng)著趙萼綠回鏡鴻樓說了一番話——那會兩個人既累了,卓昭節(jié)的心思又放在了不可再犯之前被卓‘玉’娘所‘惑’之錯,務(wù)必要分辨出來趙萼綠的請求究竟有沒有謀害寧搖碧的意思。
那就更沒功夫去想粉團了。
不想這么著,到了晚上宴散,卓昭節(jié)也沒能想起來,回到鏡鴻樓就忙不迭的睡著了,到這會被明‘吟’問起來才醒悟。
阿杏忙道:“昨兒個粉團是在念慈堂那邊跑走了的,婢子想興許被夫人跟前的人看到先養(yǎng)了起來,因為昨兒個合府都忙,娘子也要陪著老夫人敷衍‘女’眷們,所以才沒報上來,興許一會高秋回來就把粉團帶回來了?!?br/>
卓昭節(jié)聽了這話才臉‘色’稍緩,道:“這么算來也有一夜半天的辰光了,也不知道它餓成什么樣子?!?br/>
明葉道:“娘子放心,婢子早就備好了吃食?!?br/>
于是主仆一起等高秋,過了片刻,高秋進了‘門’,稟告道:“夫人那邊已經(jīng)好了,三少夫人倒還在看著下人給兩位小郎君穿戴,然后就好出‘門’,夫人讓婢子來告訴娘子可以過去了?!?br/>
卓昭節(jié)點了點頭,問:“那粉團呢?”
高秋一愣,道:“粉團?”
見她一頭霧水,卓昭節(jié)心下一沉:“母親或嫂子沒和你提到粉團嗎?”
“回娘子,夫人與三少夫人并未提及此事?!备咔镌G訥的道,“或者婢子再跑一趟問問?”
卓昭節(jié)心中覺得有點不妙,站了起身:“不必了,我也要過去了,我自己去問?!?br/>
匆匆到了念慈堂,游氏與卓芳禮都在堂上,卓昭粹坐于下首,看到卓昭節(jié)都微微頷首,卓昭節(jié)行過家禮,就問:“母親,昨兒個你這里的人可遇見了粉團?”
“你那只小獅貓?”游氏怔了一下才想起來粉團是寧搖碧送與‘女’兒的獅貓之名,詫異道,“怎么昨兒個它跑了出去你就沒管?”
“不是的,忘記了。”卓昭節(jié)有些尷尬的道。
游氏嗔她一眼:“你看看你哪里像是養(yǎng)活物的人?”說是這么說,到底是寧搖碧所贈,雪里拖槍又是極名貴的,游氏還是立刻吩咐冒姑,“出去問問。”
冒姑出去問了一圈,正好與領(lǐng)著卓無憂、卓無忌的卓昭質(zhì)、赫氏碰上,待卓昭質(zhì)四人行了禮,她才稟告道:“夫人,婢子都問過了,昨兒個并無人捉了粉團,也不曾有人看到。”
見卓昭節(jié)立刻變了臉‘色’,赫氏忙問:“難道七娘的獅子貓跑了?”
“昨兒個在這里和母親說話,不仔細捏痛了它,它抓了我一把就跑了出去,當時沒人想起來追出去……昨兒個事情又多,就這么忘記了。”卓昭節(jié)面‘露’焦急之‘色’,道,“卻會跑到哪里去呢?”
赫氏忙道:“手怎么樣了?”
“粉團還小,倒沒什么,‘揉’一會就好了,但它……”卓昭節(jié)知道獅貓名貴又嬌嫩,不免又懷疑是下人把它藏了,又怕它沒個懂行的人照料易于夭折,情急之下,雙頰頓時泛起緋‘色’。
卓芳禮一皺眉,道:“辰光差不多了,不過是一只貓,總歸先到上房去受了禮再說,等回來再問吧?!?br/>
卓昭節(jié)雖然心急如焚,但也知道不可能為了找粉團不去上房,只得嘟著嘴應(yīng)了。
倒是冒姑特別請示游氏,?!T’留下來查找粉團。
上房很難得這么熱鬧,這濟濟一堂的景象,卓昭節(jié)還只在自己回長安那日遇見過,當時以為眾人是為了等候與自己見面,到后來才知道不過是自己運氣好,趕上了祖父敏平侯回府,五房齊聚根本就是為了給敏平侯請安,自己是沾了祖父的光才免了原本返回侯府后挨房上‘門’去拜見的奔‘波’。
但新‘婦’進‘門’又不一樣,今兒這茶人人都要喝的,自然都要來等。
敏平侯為此昨晚也特別留宿在了上房的書房里,此刻換了一身家常衣袍,雖然同樣昨日忙碌敷衍到深夜,但此刻敏平侯清癯的面上卻看不出來任何疲憊,已經(jīng)恢復(fù)了目光炯炯、‘精’神抖擻之‘色’。
倒是在他身旁的沈氏,大約是昨兒個被易氏折騰得不輕,雖然施了脂粉,面上還是‘露’出疲憊憔悴。
各房和卓昭節(jié)回侯府頭一日所見仿佛,只除了卓知潤與新‘婦’丁氏還沒到——但讓卓昭節(jié),或者說整個卓家上下都詫異、沈氏尤其變了臉‘色’的是,五房因為五夫人抱著卓昭寶回了娘家,本來應(yīng)該只有卓芳涯一個人來的,不想卓芳涯竟然把‘花’氏領(lǐng)了來!
看到卓芳涯小心翼翼的扶著穿紅著綠、故作羞怯的‘花’氏走進來,眾人面現(xiàn)愕然、沈氏卻攥緊了帕子,險些沒暈過去!
昨日跟眾客告了罪、道是身子不適的卓芳甸,今日也特別出來,看到這一幕,臉‘色’亦是難看無比!
卓家和所有自矜‘門’庭的人家一樣講究嫡庶之分,這從子孫起名上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出來,不是嫡出,子輩不得用“芳”、孫輩不能用“昭”,男‘女’卻還不受這個限制。
尤其今日這樣正經(jīng)的場合,別說卓芳涯居然還把‘花’氏扶到從前五夫人的位置上了,就是讓‘花’氏與尋常使‘女’站在一旁都不合規(guī)矩!
畢竟一會卓知潤和丁氏要給眾人挨個敬茶見禮——‘花’氏這個妾在這里算什么事?
論身份她一個妾‘侍’和下人是一樣的,當不得三房庶長子與庶長媳的禮,論輩分她伺候的是卓芳涯,可是卓知潤與丁氏正經(jīng)的長輩,總要給卓芳涯幾分體面。
難道卓芳涯打算學(xué)敦遠侯,在卓家也寵個易夫人出來?
想到昨日在易氏手里吃的虧、受得氣,沈氏簡直要臉‘色’猙獰起來!
只是她還沒發(fā)作,敏平侯已經(jīng)目光如電的看向了幼子,面無表情道:“你媳‘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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