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雞鳴三遍,身下的人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發出嗚嗚的小貓叫聲,裴鈺安才停下他的動作。</br> 云酈沒有睜眼的力氣，幾乎是裴鈺安一停下在她體內撻伐，她就立刻昏睡過去，這個時候，什么防備戒備都忘得一干二凈。</br> 徹底沒有理智之前,云酈才知道，那次在山洞里，裴鈺安已經很克制。</br> 不過片刻,她的呼吸變得緩慢悠長,裴鈺安垂下眸，擦干她因求饒而泛出的淚水。</br> 床榻一片狼藉，泥濘不堪,裴鈺安猶豫了下，終是沒有起身換一套被褥，他甚至也沒給云酈穿上褻衣,就這樣肌膚相貼，不著寸縷地睡了過去。</br> 今日需要早朝,裴鈺安一般卯時正起床，雖昨夜睡得很晚，可他依然在卯時醒來,在床榻上磨蹭兩刻鐘,眼看快遲到,他才起身穿衣。</br> 他起身的動靜很小，可云酈做過丫頭，敏銳心強，往常若是有風吹草動，早就睜開眼，今日卻一動未動。</br> 給她蓋好被褥，裴鈺安出門，叫仆婦送來兩桶熱水，他沒要人伺候，甚至沒準他們進房，親自給云酈擦洗穿褻，親手換上套干凈被褥，裴鈺安才出門離開。</br> 后罩房的結構是個二形，春云和云酈的房間就只隔了一扇墻，雖房子隔音效果很好，但天未亮，隔壁進進出出的動靜就驚醒了她。</br> 她連忙穿衣出去，就見世子從云酈房間走出。</br> 春云跟著裴鈺安已有十來年，但他用她伺候的時間不多，世子的日常瑣事都喜歡親力親為，別的事自有小廝。只或許去他身邊的時間早，幼年時有幾分感情，春云又乖乖聽話，裴鈺安便不介意養個不干事的大丫鬟。</br> “讓她休息，不要叫她。”裴鈺安掃了一眼春云。</br> 雖這還是第一次裴鈺安在云酈房間過夜，春云有些驚訝，不過她深知丫鬟的本分，立刻道：“奴婢知道。”</br> 裴鈺安又回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這才抬腳離開，去了前院。</br> 常余心急火燎地站在裴鈺安門口，往常這個時間點，世子應該起床了啊，今兒怎么沒動靜，怕世子上朝遲到，常余推開門徑直走進去，“世子，該去上朝……”</br> 到了內室，床鋪整整齊齊，一看就沒人睡過。</br> 世子呢？常余臉色一變。</br> 背后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常余回頭，裴鈺安穿著昨日穿過的杭綢圓領繡連珠紋錦袍出在他跟前。</br> 常余登時大松口氣：“世子，你去哪兒了？”</br> 裴鈺安取下金絲楠木衣架上緋紅官府，淡淡地道：“挑些便服出來，送到云酈的房去。”</br> 常余：“！！！！！”</br> 常余：“世子，你的衣裳干什么送到云酈的房間？”</br> 裴鈺安解開腰間玉帶，擰眉道：“以后不可以直接叫她的名字。”</br> 常余：“？？？？”</br> “那屬下要叫什么？”他茫然地問，“而且為什么屬下就不能叫云酈云酈了。”</br> 裴鈺安冷聲說：“你聽命便是。”他換好朝服，大步離開臥室。</br> 裴鈺安極少有這么冷的時候，常余一愣，連忙跟上去，之后他發現主子今日其實心情很好。那種好能在小細節表露出來，比如中午官署送來的堂食是主子不愛吃的食物，主子是個克制的人，就算不喜歡用也不會表露出不喜來，反而還會逼著自己用，只是熟悉他的人會發現他不愉快的心緒。</br> 但今日就算是不喜的食物，他卻用的心情甚好。</br> 甚至時不時嘴唇就往上翹起，但過未時，長安街上處理兇案的主子似乎有些著急，尤其是得知今日黃昏后，刑部出了件案子，必須得晚一兩個時辰才能回去后，主子的不快達到頂點。</br> 常余想破了腦袋，沒想出情緒變動的原因。</br> 他干脆不想，轉而直接問扁余：“我要怎么稱呼云酈？”</br> “云酈姑娘。”扁余對云酈的稱呼一直都是云酈姑娘，話一出口，他搖搖頭，“以后我們還是稱她云姑娘。”</br> “可云酈以前說叫云酈姑娘太見外，現在還叫云姑娘，豈不是更加見外？”他惆悵地嘆了口氣，“我和云酈可是好友。”</br> 他又不解地問：“主子為什么要讓我改稱呼？”</br> 扁余慢條斯理地挽起衣袖，冷冷地瞥了常余一眼，那位現在可是主子的女人，你叫的還那么親密，當然得改。</br> 扁余跟在裴鈺安身邊十余年，世子的確是個端方君子，待人接物，無一不好，可扁余還知道一些事。</br> 世子九歲那年，養過一只鸚鵡，他很喜歡那只鸚鵡，于是喂水喂食從不假手于人，甚至不允許人碰觸，某日某小公子到訪，很是喜歡主子那只鸚鵡，便開口討要。</br> 因那位小公子和主子關系很好，主子又念及他年小，從前小公子喜歡的東西，哪怕他也喜歡，比如他的紫檀筆山，雙魚玉佩，但那位小公子討要，便都贈與他。</br> 這只鸚鵡單說價格并不昂貴，比不得他送出的筆山硯臺等等，但主子卻第一次拒絕了他的討要，那小公子討要不能，又十分喜歡，哪怕得知世子不準別人喂養觸摸那只鸚鵡，可趁著主子不在，就偷偷地摸了一下。</br> 真的就一下。</br> 只碰到了一點點尾羽。</br> 主子黑下臉，再未和那位小公子來往。</br> 扁余便知道，主子不是沒有占有欲，只不過是他不夠喜歡，而他足夠喜歡的東西，哪怕別人多提兩句，他都會心里不快。</br> 只是后來，主子再也沒有像喜歡那只鸚鵡般喜歡過別的東西。</br> 哪怕是世子妃，主子曾經為她輾轉反側，卻不曾生出必須獨占的心思。</br> 而這位云酈姑娘……想到主子近來重重表現，扁余有種直覺，她會是下一只鸚鵡。</br> “總而言之，你還是離云酈姑娘遠些。”扁余苦口婆心地說。</br> 暮色漸漸熄滅，天空只余幽墨，裴鈺安腳步匆匆地從尚書公室中出來，一上馬車，他便吩咐：“回府。”</br> 今日雪不大，可卻是飄雪，從側門到外書房一路，即使撐著傘，也不可避免地有雪花飄在裴鈺安的大氅上。</br> 廊下已經點燃紗燈，他四下一瞥，才進臥室，臥室里依舊空蕩無人，他換了便服，便抬腳往后罩房而去。</br> 抵達門口，屋里有橘紅的燭光溢出，裴鈺安推開門。</br> 先是濃郁的骨湯香氣溢入鼻端，裴鈺安抬眸，穿著柔軟薄棉衣裳的女人坐在北炕下，炕前的紅木小方桌方了幾樣清淡的小菜，還有一盅骨湯，她纖纖素手捧著一碗雞湯粥，小口小口抿著。</br> 坐在云酈對側的春云見裴鈺安入內，趕緊起身行禮。</br> 裴鈺安看都沒看她，只是吩咐道：“你先下去。”</br> 春云瞥了眼云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br> 云酈放下碗，似要躬身行禮，裴鈺安扶住她，示意云酈坐下。云酈坐回炕上，只她低著頭，雙手絞著衣擺，不太敢看他。</br> 裴鈺安在炕桌另一側坐下。</br> “不是在用晚膳嗎？怎么我一來就不吃了。”裴鈺安皺了皺眉說。</br> 云酈說：“奴婢飽了。”她是真飽了，裴鈺安回來的前一刻她就準備撤下桌子。</br> 裴鈺安看她一眼，直接拿起她用過的碗，重新在湯盅里盛了一碗湯，拿起她用過的勺子喝了一口。</br> 云酈一驚，連忙道：“世子，你怎么能用奴婢用過的晚膳呢？奴婢現在就去叫人傳……”</br> 裴鈺安看她一眼，“好了，我只是略有些餓，懶得再叫人。”</br> “可是……”云酈還想再說。</br> 裴鈺安掃她一眼，云酈頓時閉嘴不言，心里倒覺得昨夜的付出值得，兩人一下子竟然就親密至此。</br> 裴鈺安在官署用過晚膳，此時略喝了一碗粥，腹中漸飽，他放下筷子，春云進來收拾好桌子，漱口洗手，丫鬟退下，房間里又只剩兩人。</br> 他眼神從云酈的脖頸一路掃到腳尖，嗓音溫潤：“今日身體怎么樣？”</br> 裴鈺安入內已有須臾，云酈羞澀的情緒已經降下，但聽到這個問題，她恰到好處地臉紅了下，囁嚅道：“還好。”</br> 云酈心底不想說這兩字，好什么好？要知道她今日睡了一整天，一個時辰前才起床，起床略走動，那處依然有股飽滿充實感，腿根處更是合都合不攏，掀開衣服一看，更慘，各處都是青青紅紅的痕跡。</br> 她想罵句禽獸。</br> 裴鈺安不相信云酈的話，他知道他自己昨夜有些過分，可既然放縱至此，他也就不想忍了。</br> 他對云酈招招手：“過來，讓我看看。”</br> 云酈按照人設，趕緊擺手：“不必了不必了。”</br> 裴鈺安摸出懷中的銀制小盒，低聲道：“我帶了藥來。”他頓了頓，才繼續說：“你身上的青紫，抹上這藥……后日應該就能消了。”</br> 云酈抬眸，對上裴鈺安的目光，在自己涂和讓裴鈺安給她上藥的選擇中。她遲疑了下，選擇后者，雖昨夜開始她也有享受到魚水之歡，可這歡太過后，便是不堪重負，且昨夜的感受云酈不想再來一次。</br> 因為最后，她理智盡失，精疲力竭，忘記自己目的，只能任憑裴鈺安擺弄的滋味太過無所依，那種不能掌握自己，將希望寄托于他人的感受云酈不想再嘗試。</br> 干脆讓裴鈺安看看她慘遭□□的身體，以后收斂些，做個兩三次就足以。</br> 云酈乖乖地走到裴鈺安的身邊，羞澀的她自然不可能自己解開衣裳，于是便任憑裴鈺安手指靈活地拉開她腰間系帶。</br> 這個時候，云酈不由得一僵，雖和裴鈺安已同過房，但那時在榻上，兩人肌膚相貼，而不是現在她由他打量。</br> 雖他打量的是自己的青紫，可那些傷都在她身體，許多地方都是不能除了她和他再也沒人瞧見過的部位。</br> 裴鈺安目光落在她身上，白皙的肌膚有兩道礙眼的傷疤，分別在左臂右臂，雖他給了她最好的祛疤良藥，但徹底清除，還得要些時間，而別的地方，從高聳往下，都深深淺淺的痕跡。</br> 裴鈺安強迫自己挪開眼，他示意云酈躺在床上，之后便扭開藥蓋。</br> 銅制蝙蝠帳鉤尚未取下，燭紅的光打在云酈身上，云酈見裴鈺安眸子漸暗，忍不住說：“世子，還是……奴婢自己涂吧。”這話是心里話，她有點害怕裴鈺安的眼神。</br> 裴鈺安掃了她一眼，卻未聽她的話，抹了藥膏的手伸向她的青紫。</br> 涂罷藥膏，云酈立馬穿好衣裳，裴鈺安深吸口氣：“我明日得出門一趟，恐怕得要兩三天才回來。”</br> “世子是去辦公務嗎？”云酈攏了攏衣裳，關心地追問。</br> “京城百里外的縣上有群盜匪，我得去一趟。</br> 云酈眸子里閃過擔憂：“世子小心。”</br> 裴鈺安自然瞥見了她眼底的不安，他握了握她的手，低聲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這個案子不過是他遇見的小案子里的一個，一群烏合之眾，不礙事。</br> 云酈信任地點點頭。</br> 裴鈺安這才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br> 裴鈺安要出門，云酈依然不想他留下。他剛剛給她涂藥的時候，她就感覺非常危險，她想做世子夫人，可當世子夫人的前提是能留下自己的小命。</br> 現在見他果斷離開，云酈松了口氣，旋即又釋然，裴鈺安本來就是個極克制自律的君子，昨夜恐怕只是壓抑太久，這壓抑心理生理都有，才會如此失控。</br> 如今解了饞，想必以后都能控制自己。</br> 云酈低聲道：“奴婢知道了。”</br> 裴鈺安看了看眼前的姑娘，轉身離開她的房間，等離開后，他回房脫下大氅，僅僅只穿單薄的錦衣在雪地里站了幾刻鐘，過高的體溫才慢慢降下。</br> 必須得讓她養幾天，正好她痊愈了，他也就回來了。</br> 裴鈺安給云酈的藥藥效甚好，第二天她起身，身上的青紫顏色已經變淡一半，按這個速度，后日，她的肌膚就能恢復如初。</br> 云酈洗漱更衣，用過早膳后，得知裴鈺安已經離開，她想了想，便去榮正堂，得到裴鈺安的心最重要，可閑著也是閑著，刷刷昌泰郡主的好感也不錯。</br> 即便現在有了明蕊在，好感難刷，但相信等她懷了裴鈺安的孩子后，昌泰郡主的好感度會直線上升的。</br> 昌泰郡主這兩日身體好了些，剛剛聽管事嬤嬤稟了國公府種種俗事，她坐在鋪了厚棉墊的交椅上，云酈福了福身，見她按壓太陽穴，云酈笑著說：“夫人，奴婢給你按按頭吧。”</br> 昌泰郡主掀開眼皮，見云酈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她重新閉眼，“按吧。”</br> 云酈先在火盆前烤熱雙手，才走到昌泰郡主背后，力道合適地按捏起來。</br> 片刻后，頭疼緩解，昌泰郡主道：“你還是按的比夕月好些。”</br> 夕月便是接云酈班的小丫頭，云酈伺候裴鈺安，不能時時刻刻侍奉昌泰郡主，按摩手藝便交給了心靈手巧的夕月。</br> 這話云酈不好接，便只能笑笑。</br> 感受著云酈恰到好處的力道，昌泰郡主想起這些日子對云酈的冷淡，輕嘆口氣：“云酈，我這個身體啊，不知還能活多久……”</br> 云酈眼皮一跳：“夫人自然是要長命百歲的。”</br> “我的身體我知道，云酈，你以前說我是你的恩人，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你都會盡力，可是真的？”昌泰郡閉著眼問。</br> 云酈眸光微閃：“當然是真的，如果不是夫人，我可能不在世上了。”才怪，沒有昌泰郡主，她當時也想好了怎么對付廚房里折磨她的管事媽媽，謝嬤嬤。</br> 昌泰郡主扭過頭，對云酈長嘆一口氣：“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姑娘。”</br> 她按住云酈的手，推心置腹地道：“云酈，我讓明蕊去伺候世子，你是不是心寒了？”</br> 云酈露出惶恐的神色，就要跪下，昌泰郡主按住她的手，不要她跪，云酈只好低頭道：“奴婢怎么會責怪夫人，是奴婢自己不爭氣，夫人給了奴婢半年時間，奴婢都沒能……，是奴婢的問題。”</br> 聽她如是說，昌泰郡主心里的冷淡略減，倒是激起對云酈體貼的喜歡，“你能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其實，我讓明蕊伺候世子，不是要剝奪你的地位，我想的是你們同心協力，早些有世子的子嗣。”</br> 她別有深意地說：“我的意思你可明白？”</br> 你的意思就是讓我幫明蕊爭寵唄，云酈對上昌泰郡主的眼神，低下眼睫：“奴婢明白的，奴婢會按夫人的吩咐做的。”</br> 昌泰郡主看她良久，滿意點頭：“你放心，就算先懷孕的是明蕊，你到底是伺候世子的老人，我也會讓他給你提身份的。”</br> 明蕊這時捧著藥碗進來，瞧見云酈在昌泰郡主身邊，她也不驚訝，反而露出個溫和的笑容。</br> 云酈眼神微閃，同樣對她溫柔一笑。</br> 昌泰郡主見她們兩個不爭不搶，氣氛融洽，倒是松了口氣，她雖然想裴鈺安早點開枝散葉，可也不想他后院起火。云酈明蕊都是溫柔善良的姑娘，想必應該能和諧共處。</br> 思及此，昌泰郡主有意識地使喚兩人一起做事，于是在她這幾個時辰后，兩人似乎親密不少。</br> 眼看天色不早，昌泰郡主揮揮手道：“你們回去吧。”</br> 兩人都住在外書房，自然相伴而走，今日難得是個艷陽天，院中的雪化了一半，云酈踩在松軟的雪地上，發出清脆的腳步聲。</br> 她偏頭看著明蕊，笑意盈盈地開口：“明蕊姐姐，夫人說，你畫的紅梅綻雪花樣子畫的極好，我能不能要一張？”明蕊比她大一歲，年方十八。</br> 明蕊大方地說：“當然可以。”</br> 兩人就花樣子聊了起來，或許是雙方都有意搞好表面和睦，接下來兩人氣氛頗為融洽，甚至一起去給昌泰郡主請安，一起回來。直到這日外院傳來動靜，說是世子回來了。</br> 云酈手一頓，笑盈盈地看向明蕊，正欲出聲。</br> 明蕊先道：“云酈妹妹，你快去伺候世子吧。”</br> “那姐姐呢？姐姐不出去嗎？”</br> 繡繃上的雪蓮根莖還未繡好，明蕊撫平褶皺，看著云酈說：“云酈妹妹，知道了有些事不僅不討好，還落得一身騷，我怎么可能去做呢。”</br> 是個聰明人，就不知道這話真假幾分。云酈笑了下：“那我先走了。”</br> 她穿上斗篷，出了明蕊的屋子，趕緊去了前院。</br> 裴鈺安果然已經回來了，正在內室里換衣裳，云酈伸手接過他脫下的衣裳，見接衣服的是一雙素白的手，裴鈺安微微抬眸，果然是一張笑意盈盈的臉，幾日來的疲憊頓時煙消云散。</br> 云酈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見他沒受傷，心底微松，趕緊笑道：“奴婢估摸世子今日要回來，就做了紅豆糖酥和豌豆黃呢，奴婢去把它端來。”</br> 說著，云酈就出了內室，不過片刻，她將端來的紅豆糖酥和豌豆黃放在膳桌上，笑吟吟地說：“世子嘗嘗。”</br> 裴鈺安目光一直落在云酈身上，他伸手拿起一塊豌豆黃：“這幾日都做了什么？”</br> “就是去給夫人請安，繡繡花，看看書，練練字，練字最多，然后也和明蕊姐姐說說話。”云酈觀察裴鈺安的神色，尤其是提及明蕊時。</br> 果不其然，見裴鈺安的眉頭往下壓了壓。</br> 他暫時掠過明蕊，對云酈道：“我先去給母親請安，等回來了，我看看你的字練得怎么樣？”</br> 云酈一愣，這時裴鈺安又吃了塊豌豆黃，起身出了門。</br> 云酈見他走，勾了勾唇，她可不想和裴鈺安只剩下床上那點事，養成這種事也挺有快感的。</br> 她回房間后，把練字的字帖找了出來，比起半年前的七夕燈會，她的字不像蚯蚓爬，可對于裴鈺安這樣的人來說，依舊不堪入目。</br> 半個時辰后，裴鈺安看著她的字果然就皺眉：“怎么還寫成這樣？”</br> 云酈不安地搓了搓手，鼓著勇氣說：“奴婢覺得已經寫的很好了。”</br> 裴鈺安扭頭看了她眼，實在不知云酈的信心來自何處，他搖搖頭，提筆寫了兩句云酈習的簪花小楷。</br> 天色已黑，明亮的燭光打在潔白的宣紙上，歪曲和秀正的區別盡顯，云酈有些尷尬地低下頭。</br> 裴鈺安提醒她：“寫字要注重橫豎撇折，每一筆都要直。”他說著間，另取張紙在寫了一個永字。</br> “永這個字包括很多筆畫，你來練練。”</br> 他略讓開位置，云酈看他一眼，虔誠地拿起細毫，但一下筆，手指不由得一抖，又出來一個歪歪斜斜的永字。</br> 她趕緊說：“奴婢重來。”</br> 云酈深知練字雖好，可進步不能太快，于是她寫的字不僅沒有好看，反而越發丑陋，裴鈺安深嘆口氣，包住她的手。</br> 溫熱的大掌包裹住軟綿綿的小手，云酈不由得一顫，裴鈺安低聲說：“我教你。”</br> 云酈瞇了瞇眼，趕緊嗯了一聲，而后略調整了姿勢。</br> 是以，當裴鈺安再次垂下眸，入目是便是小巧精致的耳垂，再往下是纖細白皙的脖頸，這時云酈似不熟悉這個姿勢，在他懷里動了動。</br> 他深吸口氣，突然松開了云酈。</br> “不寫了嗎？”云酈轉過頭問，但一出口，就被裴鈺安遮住了眼睛。</br> 現在這么容易勾引了嗎？云酈心里暗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