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看到了些不該看的,北辰就不再天天盯著八卦鏡觀看《逆水寒》的劇情了,而只是看跟去的暗衛(wèi)們傳回來的消息,就是有時開了八卦鏡,確定事情發(fā)展的順序,也必選在白天。
二月,全國的舉子齊聚汴京,參加省試(也就是春闈)。省試在貢院內(nèi)進行,連考三天。為了防止作弊,考官俱為臨時委派,并由多人擔(dān)任。考官獲任后要即赴貢院,不得與外界往來,稱為鎖院。考生到達貢院后,要對號入座,同考官一樣不得離場。試卷要糊名、謄錄,并且由多人閱卷。考試的題目是由北辰親自擬定的,為了防止有人作弊,這些題目都是在考試當(dāng)天才交到主考官手中,由他們告知舉子。
至于主考官,北辰點了禮部侍郎出任。
此屆省試的主考官本該由禮部尚書出任的,無奈上任禮部尚書的兒子,牽扯了良種一事,貪了不少,北辰一怒之下革了職他兒子的職位,又貶了禮部尚書的官,出知雷州安置(官制用語,宋朝對犯罪官員的一種處分),所以這尚書一位就暫時空下了,讓不少大臣暗中動作,爭取上位。
對于他們的那些小動作,北辰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不知,但只要有官員尚書推薦誰出任禮部尚書他也壓下不議,因為他心中已有人選——歷史上著名的三蘇之一,蘇軾的弟弟,上任丞相蘇轍——現(xiàn)在的蘇轍正被貶循州安置。在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后,北辰就下了圣旨,暗中調(diào)他回來。
雖然現(xiàn)在的蘇轍已經(jīng)年過六旬,不是北辰中意的年紀(jì),但這時期的好官真的太少了,且蘇澈無論是學(xué)識還是能力都很適合禮部尚書一職,何況他曾經(jīng)還擔(dān)任過此職位,也算是官復(fù)原職了。
不過蘇轍沒回來之前,這一切只是空談罷了。
當(dāng)顧惜朝飛鷹傳書,說為了讓傅相更加信任自己,決定血洗連云寨時,北辰才驚覺,已經(jīng)是這個時候了。
北辰拿著密信,看著里面寥寥幾句話,不得不佩服顧惜朝的凌厲狠絕,那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心計讓人從心頭冷到腳底,也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雖然欣賞顧惜朝的這種個性,但北辰到底是不能讓他把血洗連云寨的。先不說北辰覺得連云寨的一伙人其實都很不錯,就是只為了顧惜朝一人,他也不希望他這么做,北辰希望未來的某一天,顧惜朝能坦坦蕩蕩地站在朝堂之上,無愧于天地,而不是午夜夢回時,憶起的是一片血海。
一個人身上背的債太多,總有一天會被壓垮的。
低頭略一思索,北辰看著空曠的大殿:“今日誰值班?”
本該無人的大殿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那人出現(xiàn)后,中規(guī)中矩的跪在殿下:“回官家,是卑職。”
北辰看了看下首的人,約莫有些印象,是平日隱在暗處貼身保護他的暗衛(wèi)之一。
皇帝這個職位,是最危險的,時時刻刻有人想拉你下來,各種陰險方式層出不窮,所以這身邊的警戒,是絕不能松懈的。尤其是在這個江湖人士滿天飛的世界。
北辰的這只暗衛(wèi)部隊,就是為此而存在的,而創(chuàng)建他的人,則是北宋王朝的建立者趙匡胤。這只部隊一直隱藏在黑暗中,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才知道它的存在,而暗衛(wèi)也只對官家負責(zé)。
北辰拿了紙筆書寫著,一邊問道:“負責(zé)跟著冷呼兒、鮮于仇的是誰?”早在之前,北辰就讓余宏文選了合適的人監(jiān)視傅宗書手下的得力干將,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熟記他們的習(xí)慣說話方式等,為的就是隨時能取代他們,而等北辰接管了趙煦所有的記憶,知道暗衛(wèi)的存在后,這個任務(wù)就移交給了他們。
“回官家,是六十七號和八十三號。”其實暗衛(wèi)是有名字的,但真正知道這些的只有北辰,其他人最多也只知道他們的代號罷了,只有少數(shù)親密的人才會知道彼此真實的身份。
“讓他們?nèi)〈浜魞汉王r于仇,等顧惜朝攻打連云寨時,暗中救下連云寨眾人的命,尤其是幾個寨主一定不能有事,記住此事別讓顧惜朝知道,明白了嗎?”北辰想瞞著顧惜朝,不過就是擔(dān)心他知道此事而露出破綻罷了,“救下人后送他們?nèi)ミ呹P(guān)軍那兒參軍,看緊點,別讓他們礙了朕的事。”反正都是打戰(zhàn),正規(guī)軍的福利還是要比山寨版的要好的。
“諾。”
北辰等紙上的墨跡干了后,用信封裝好,合著一個小布包一同交給暗衛(wèi):“把這個帶給顧惜朝。”
暗衛(wèi)接過信和小布包一起收好,又像北辰拜了拜,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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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顧惜朝收到北辰讓暗衛(wèi)帶來的小布包時,很是意外,客氣地送走了暗衛(wèi),顧惜朝這才坐在空無一人的大帳內(nèi),盯著桌上的朱色小布包,卻沒有立即打開,而是慢慢沉思著。
他到連云寨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雖然因為戚少商的關(guān)系,所有人都稱呼他“大當(dāng)家”,但除了連云四亂,卻誰也沒有把他真當(dāng)成大當(dāng)家,人人心里的大當(dāng)家依舊是戚少商,他在這里更像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這讓心高氣傲的顧惜朝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尤其是戚少商,明明請他來的是他,等到了地方自己卻走了,只留自己在這里受人白眼,真真是可惡!!顧惜朝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巨大的聲響引起了在大帳外守著的四亂的注意,他們隔著簾子喚了聲:“大當(dāng)家的,您沒事吧?”這連云寨的生殺大帳,沒有大當(dāng)家的允許,可是不能隨意進的。
“我沒事,有什么我會叫你們的。”顧惜朝穩(wěn)了穩(wěn)情緒,大聲說道,示意外面的人不用進來。
“諾。”
這么一折騰,顧惜朝也顧不上生氣了,拿過小布包打開。
只見小布包里,除了一封信外,還有一份公文。顧惜朝先拿起信拆開,里面最開頭寫了“春闈命題”四個大字,后面則是問題,最后還寫了“答好讓人將卷子給朕送回”。
顧惜朝只看了一眼就心里有了底,即便現(xiàn)在就提筆也能寫出好文章來,他也曾經(jīng)參加過科舉,高中探花,最后卻因為出生青樓而被革除了功名,官家讓人帶這個給他究竟是何意?是為了讓他認清自己沒有資格參加科舉只能乖乖聽命行事嗎?拿著信紙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發(fā)白。
這樣的想法只停留了一會兒,當(dāng)他打開那份公文時,心里的苦澀與屈辱已經(jīng)被驚喜取代。
那份公文是一份戶籍,是所有大宋子民都有的東西,由官府記錄在冊。顧惜朝自然也有,但他的那份卻是登記在“賤民戶籍檔案”里的,這是他心底永遠的結(jié),代表著他
而現(xiàn)在,顧惜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手里的這份戶籍上寫的是他的名字,但原本寫著“賤民”的位置卻變成了“賦役”,說明了他不再是賤級,而是會被征收賦役的良民。
“哈哈哈……”顧惜朝忍不住喜極而泣,現(xiàn)在他知道官家送試題給他是什么意思了,他在告訴他,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廟堂之上,不會再有人說他是賤民,也不會再有人再用這個理由除去他的功名。
不得不說,北辰抓住了顧惜朝的心思,他除去了他心底最深的顧慮,得到了他所有的忠誠。
士為知己者死,哪怕為了這個“知己”,要犧牲另一個“知己”,他也在所不惜!顧惜朝眼中的不忍與掙扎全部消失無蹤,只剩下堅定不移的信念。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是先把試題做了吧,反正拜香是明天的事。
顧惜朝重新看向信紙,拿過一邊的紙筆,書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