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一步不離的守著小兵,期間,小兵醒來兩次,沒過多大會兒又昏昏睡去。到了晚上,小兵發起了高燒。他癱在床上一動不動,嘴片干裂已經開始蛻皮。他額頭略顯蠟黃,臉頰卻被燒得通紅。</br>
小兵陷入半昏迷狀態,對外面的世界已全然不知,倒是辛苦了玲瓏。她被嚇壞了,時而緊握著小兵的手,時而又喊著“小哥哥”,不知所措。</br>
受了那么重的傷,又是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縫合了傷口,發燒是在所難免的。醫生說,小兵現在發燒,未必是壞事。即使這樣安慰了玲瓏,她還是手足無措的哭著,她寧可發燒的是自己。</br>
玲丁端來一盆涼水,又找來幾塊布,浸濕了,擰干了水,搭在小兵的額頭上。接著又用酒精棉替小兵擦拭著手心、腳心。玲瓏只顧著哭,也不知姐姐在做什么。玲瓏哭著問:“姐姐,小哥哥到底什么時候能好啊。”</br>
玲丁替小兵擦著手心,說:“你來幫小哥哥換掉額頭上的布,用涼水浸濕、擰干,再敷到額頭上來,這樣能很快降溫。”</br>
“哦哦,我這就來。”玲瓏說,“原來這樣是降溫的啊,小時候我發燒,爺爺也是這樣替我降溫的。”</br>
玲瓏按著姐姐說的做了,又問:“然后呢?”</br>
“然后就像我這樣,用酒精棉給他擦手心和腳心。不能多擦,隔一段時間擦一次就好。”</br>
玲瓏又學著姐姐的樣子,給小兵擦著手心腳心。</br>
換了兩次布,擦了兩遍手心腳心,小兵還沒有醒來,玲瓏又急哭了:“姐姐,小哥哥還沒有醒,怎么辦啊?”</br>
“哪會那么快啊!”玲丁說,“小哥哥傷得比較重,他現在很累,需要多休息一段時間才會好。玲瓏聽話,回去睡覺吧,明天早早的起來,再來看小哥哥。”</br>
“我不,我要守著他。”玲瓏看著小兵,語氣堅定。</br>
玲丁搖了搖頭,原以為玲瓏對小兵只是三分鐘熱度,兩人年齡相仿,可能只是多了個玩伴而已。眼見著這兩天玲瓏幾乎茶飯不思,除了睡覺,幾乎不離小兵半步,難道妹妹真的……呵呵,想什么呢,她才12歲,她還只是個孩子,他也只是個孩子而已。</br>
勸說無效,玲丁也就由著玲瓏守在那里,自己先去忙些別的事情。過了一個小時,她又推門進來,見玲瓏已經歪在小兵的床前睡著了。玲丁笑著搖了搖頭,將玲瓏打橫抱起,送回了屋里。她看著呼呼大睡的玲瓏,自言自語道:“不聽話的小丫頭,別到時小哥哥的病好了,你卻累倒了。”說完又心疼起來,俯下身去,親吻著玲瓏的額頭。</br>
兩天的會議很快結束,各隊的干部都已陸續返回,總隊長吳倉實心情沉重得很,他手里還握著錢偉的任命書,錢偉尚未蘇醒。作為錢偉的老領導,難道就這樣不辭而別?好歹也要親自將任命書送到他的手上啊!</br>
總隊長坐在錢偉床邊的凳子上,呆呆的看著他,仿佛只這樣看著他,他便會醒來似的。</br>
張參謀推門而入,說:“朱總司令派人來問了,老總問錢偉有沒有醒過來。”</br>
“喏,你看,這小子就跟提前得著信兒似的,故意跟我作對,就是不醒來。”總隊長沒好氣道。</br>
“那,總隊長打算怎么辦?繼續這么等下去?”張參謀說,“隊里還有很多事呢。”</br>
“誰說不是呢?”總隊長說,“為了一個錢偉,耽誤總隊的事,唉。可是要是就這么走,我不甘心啊!我培養了他錢偉這么多年,上面說分開就讓我們分開,我……”</br>
“總隊長是舍不得他了。”張參謀笑道。</br>
“誰舍不得他,我巴不得他趕緊走,這么多年他快煩死人了,趕緊走趕緊走……”總隊長雖這樣說,可終究又嘆起氣來。</br>
片刻,總隊長說:“這樣吧,最后再等他一晚上,如果明早他還不醒,我們就回去吧。你去告訴這邊的護士,他什么時候醒了,什么時候給我發電報,到時我再來看他。”</br>
“是!”張參謀回應著,出去了。</br>
總隊長背著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再次坐在凳子上的時候,錢偉睜開了眼睛。“總隊長……”錢偉用虛弱的聲音叫著。幾天滴水未進,他的身體極其虛弱,嗓音也很嘶啞。</br>
“你醒了?”總隊長驚喜道,他隨即又假裝生氣道,“哼,臭小子,你讓老子擔心死了你知道嗎!哼!”</br>
錢偉吃力地笑著:“俺記得,老家豬圈里養的母豬才哼哼……”</br>
總隊長恨不得一掌拍過去:“要不是看在你如此虛弱的份上,你看我怎么收拾你!”</br>
“知道總隊長舍不得……”錢偉笑著說,他問道,“剛才總隊長說的‘分開’,是什么意思?”</br>
“你早就醒了?你小子給我裝睡呢,是不是?”總隊長站起來,指著錢偉的鼻子問,“你說,你什么時候醒的?”</br>
“總隊長,我冤枉啊。”錢偉用顫抖的聲音為自己叫屈,“你說‘分開’的時候,我剛醒,到現在還覺得頭昏腦漲呢。”</br>
總隊長坐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扔在錢偉身上:“你身體還沒恢復,我廢話也不多說了,這是上面給你的任命書。老總決定成立獨立團,點名要你當團長,要你傷好后立即上任。老總讓我親自把這張任命書交給你,任務我完成了。你小子到了獨立團之后給老子爭點氣,老子培養你這么多年可不是讓你去做慫包的。要是讓老子發現你不好好干,老子揍你可是沒商量!”</br>
“這也太突然了。”錢偉問,“那我的二隊怎么辦?”</br>
“你就別管二隊了,從現在起,你已經不是二隊的人了。”</br>
“不行,我就算不是二隊的人,那我的那些人怎么辦?小兵、曹彥、老蒜……”</br>
“他們三個可能會跟其他隊合并。至于誰去哪里,等我回去了再做決定。”總隊長猶豫道,“不過……小兵……老總的意思是想把他放到某支正規部隊去,還沒想好放哪。”</br>
“總隊長,您跟老總說說,叫小兵跟著我吧,獨立團也是正規部隊,反正他要去正規部隊,去哪都是去啊,不如讓他跟著我吧。”</br>
總隊長用質疑的眼神看著錢偉:“不對啊,如果我沒有記錯,之前是你不同意接收小兵的,還說三天之內要把他退還回來,是你不喜歡他,不愿意帶他,怎么現在……又想讓他跟你走了?”</br>
錢偉不好意思道:“那孩子笨手笨腳的,去了別的部隊,別人不了解他,欺負他怎么辦?”</br>
“呦,你倒是起了同情心!反正你也不喜歡他,換了別的部隊,興許他活的更好呢!”</br>
“換了別的部隊,他會不適應的!”錢偉急道,“他就是個小兵,他才14歲,他已經無父無母了,沒有一個親人在他身邊。他好不容易跟二隊有了感情,二隊犧牲的犧牲,解散的解散,你讓他一個人去別的部隊,他怎么適應得了?”</br>
見錢偉頗有些著急,總隊長也不再逗他:“行吧,反正他是你的兵。想讓他跟你去獨立團也行,只是這事兒我說了不算,你去找老總吧,至于老總同意不同意,就看你的了。”</br>
此時在南樂的衛生院,小兵也醒了過來。這兩天在玲瓏的照顧下,小兵退了燒,傷口也在漸漸愈合。他尚且不能下床活動,全靠玲瓏給他講外面的世界。小玲瓏像是在講童話故事,把外面的世界講成了另一番味道。</br>
“小哥哥,你知道嗎,我剛才在外面看見蝴蝶仙子了。”玲瓏笑著說,大眼睛也瞇成了一條縫。</br>
“蝴蝶仙子?”小兵驚道,“什么是蝴蝶仙子?”</br>
“啊?你連蝴蝶仙子都不知道啊?蝴蝶仙子就是小蝴蝶變成了小神仙,它飛呀飛呀,飛呀飛呀,一會兒飛過來,一會兒飛過去,可漂亮了!”</br>
小男孩的世界和小女孩是不同的,小兵小小年紀就要照顧弟弟,哪里聽說過什么“蝴蝶仙子”?頭一次聽說,就被玲瓏繪聲繪色的描述給吸引住了。</br>
“后來呢?”小兵問。</br>
“后來,蝴蝶仙子就落到了一朵小花上面,它忽閃著漂亮的翅膀,低下頭來,聞著花兒的香味。”</br>
“后來呢?”小兵又問。</br>
“后來,它又飛到小草上面,對小草說,你快快長大,長成那棵樹那么高,我們可以一起玩。”</br>
“再后來呢?”小兵問。</br>
“它就飛到那棵樹上面,忽閃著翅膀,再后來,它就飛走了。”</br>
“后來呢?”</br>
“后來,就沒有后來了。”玲瓏眨著眼說。</br>
“哦,真可惜。”</br>
“為什么?”</br>
“它飛走了,還會再飛回來嗎?我好想看看蝴蝶仙子長什么樣子啊!”</br>
“當然!”玲瓏說,“我跟它說了,讓它有時間再來玩,它再來的時候,說不定你就好了,我們一起去看蝴蝶仙子,蝴蝶仙子繞著你飛上三圈,你就再也不會生病了!”</br>
小兵開始憧憬那一天的到來。玲瓏“咯咯咯”的笑著,在小兵的床前跑來跑去,給他講故事,陪他說笑。她帶給了小兵從未見過的世界,也因為她的存在,小兵的傷口少了些許疼痛,使他不再覺得難過。(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