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杳看不見他, 但是聽覺、嗅覺、觸覺卻無一不在感知。
    他抱得好緊……
    這時腿上本就已經(jīng)岌岌可危的盤子終于失去了穩(wěn)固的支撐，“砰”地一聲倒扣在地板上，幾塊曲奇骨碌碌滾到一邊。
    她被嚇了一跳，突然驚醒似地想支起手臂推開他, “唔唔！”
    “別叫。”男人聲音微啞。
    她臉頰滾燙, 點頭。
    唇上那只手松開, 甄杳卻卡殼了似地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埋著頭蜷縮著兩條手臂，壓低音量小聲問：“……哥哥, 蟲子呢？你幫我弄走沒有？”
    “我再看看。”說著, 他傾身撥弄她身后披散的長發(fā), 姿勢像是要低頭將下頜枕在她肩上的那種擁抱。
    她僵硬得像一塊燒紅了的木頭，熱度與木質(zhì)冷香讓她暈乎乎的, 腦子也不清醒了。
    幫她弄蟲子好像也不一定要這樣吧……
    可是鬼使神差的, 她卻沒意志堅定地想要推開他。
    男人懷抱寬闊有力，動作強(qiáng)勢卻又溫和, 就像他平時明明關(guān)心她卻不會像宋延辭和宋歷驍那樣體貼地說話。
    心跳驀地漏了一拍，甄杳機(jī)械地吞咽了一下潤澤干澀的喉嚨, “哥哥……”
    呼吸掠過臉頰, 他起身退開，同時松開攬在她身后的那只手，腕骨輕輕擦過她腰際。
    “應(yīng)該是我看錯了。”
    “看、看錯了？”
    “嗯。”他平靜到近乎理直氣壯, 把嚇了她一跳這事輕飄飄揭過, “眼花了。”
    “哥哥！你是故意嚇我的吧！”甄杳一下就急了。
    宋淥柏反問：“故意？我為什么要故意嚇你？”
    “那……”
    “嚇了你對我有什么好處？”他淡淡道, “難道就為了你撲過來的時候抱你一下？”
    “我哪有！”甄杳臉再次發(fā)燙，她哪有撲過去！
    “那你怎么會在我懷里？”
    “我記得好像是你……”
    “我怎么。”
    “……你拉了我一下？”
    “有嗎。”
    有嗎？
    她本來是這么覺得的，可是宋淥柏這樣又讓她不確定了。
    “如果你指的是我扶住你那一下, 那就算是吧。”他又不咸不淡地補(bǔ)充一句，“看來我應(yīng)該讓你直接摔倒。”
    甄杳愣住，“哥哥，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我還以為讓我抱一下這么難受。”
    “我不是……”她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了，不知不覺又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甄杳抬手想摸一摸鼻尖，又突然想到自己兩只手的手指都碰過曲奇，只好轉(zhuǎn)而用手背尷尬地蹭了蹭。
    手腕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然后手被對方拉過去。柔軟的紙巾包裹住手指，替她慢條斯理地擦拭起手指來。
    宋淥柏似乎控制不好力道有點沒輕沒重，擦到指尖的時候有點疼，她下意識往后縮了一下，但忍著沒出聲。
    “疼？”他尾音微微揚(yáng)起。
    “有一點。”
    聞言他什么也沒說，然而再下手時動作放輕了許多，甚至輕得過頭了，紙巾邊角蹭過指縫時癢得她想笑。
    宋淥柏原本正低頭垂眸，專注地擦著那幾根細(xì)細(xì)的手指頭，結(jié)果擦著擦著小姑娘的指尖就開始不安分地蜷縮起來。
    他擰眉，“亂動什么？”
    “太癢了。”少女嘀咕。
    “難伺候。”
    宋淥柏淡淡斥一聲，卻又兀自調(diào)整了力氣。
    甄杳不吭聲，任由男人擺弄自己的手。她剛才本來想說自己來的，可是又想到了之前他因為這種事生過氣，所以最后什么也沒說。
    但是，這種被人當(dāng)小孩子照顧的感覺似乎還挺好的。從前父母沒有遭遇意外離開時也這樣寵愛她、照顧她，只是當(dāng)他們?nèi)ナ乐螅坏貌粓詮?qiáng)起來，學(xué)會事事照顧自己。
    “傻笑什么？”
    “嗯？”她驀地回神，茫然道，“我嗎？”
    宋淥柏沒回答，甄杳不確定地抿了一下唇角，剛才她有笑嗎？
    手被松開，接著她聽見倒扣在地上的木質(zhì)淺口碟被人翻轉(zhuǎn)過來——是他在收拾打翻的曲奇餅干。
    “我本來放在膝蓋上，剛才被嚇到，就不小心打翻掉地了。”她解釋。
    “說話就說話，別亂動。”腳踝忽然被人握住，宋淥柏“提”起她一只腳往旁邊挪了挪。
    甄杳腿一僵，被他擺弄之后就乖乖并攏腳尖不敢動了。
    忽然，他涼涼道：“一點肉都不長，還是一樣瘦。宋延辭沒給你飯吃？”
    “我才跟他住沒幾天呀，”她忍不住反駁，“這么說的話，在你那里不是也沒長肉嗎？”
    收拾東西的動靜頓時一停，甄杳忙露出一副“我剛才什么也沒說”的表情。
    宋淥柏直起身，將收拾好的盤子隨手放在茶幾上，“你倒挺維護(hù)他。”
    “長胖真的沒這么快。”小姑娘垂著頭，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長長的眼睫和一點秀氣的鼻尖，“不過我最近已經(jīng)比之前胖了好多了，腰上都……”
    說著她忽然消了音，心虛地輕輕咳嗽一聲。
    他驀地想到某個畫面，還有剛才抱住她時手臂掌心的觸感。
    明明就細(xì)得可憐。整個人也是嬌小纖細(xì)，卻正好能被他擁進(jìn)懷里。
    “多吃點，胖了才好。”他回神，瞥一眼她的細(xì)胳膊細(xì)腿。
    聞言甄杳語塞。他這好像不是直男審美，是爸爸們的審美。
    “話是這么說，可是真的胖了沒有人會覺得好看吧。”
    “我不是人？”
    她一愣。
    耳朵不知道為什么有點熱熱的，她清了清喉嚨，沒多想就答道：“那是因為你把我當(dāng)小孩看啊！”
    “那我該把你當(dāng)什么看？女人？”
    甄杳的思緒因為“女人”兩個字徹底卡住。
    “圖謀不軌”四個大字又不合時宜地從腦海里閃過——明明經(jīng)過分開的這些天她已經(jīng)都不怎么記得了，現(xiàn)在卻又一下子回想起來。
    她和他一切自然而然的親近，都是建立在等同于“兄妹”的關(guān)系上的，而不是男人和女人。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宋淥柏輕嗤一聲，然后手掌落在她鬢角邊隨意揉了幾下。
    這句話是回應(yīng)她那句“把我當(dāng)小孩看”說的嗎？
    甄杳猛地咬唇，鬢角和臉頰被他碰到的那一小片泛起一陣酥麻。
    他說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是指不把她當(dāng)小孩看，還是她想錯了？
    這個插曲很快就被揭過，因為有電話突然打進(jìn)來，宋淥柏起身去了陽臺。
    聽見男人的腳步聲遠(yuǎn)離至聽不見后，甄杳默默地長長舒了一口氣，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拋到腦后。
    她任由天馬行空的思緒發(fā)散這一大堆，除了會讓她面對宋淥柏覺得不自在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趁著他接電話的這幾分鐘，甄杳努力思索能有什么打發(fā)時間的東西，剛想到一個，她放在茶幾上的手機(jī)也振動起來，讀屏的語音助手提示來電人是周惠，她趕緊摸到手機(jī)接起來，再摸索著桌沿將手機(jī)立著放好。
    周惠先和以前一樣關(guān)切又絮叨地問了很多，宋畢不善言辭，只是偶爾出聲叮囑幾句。甄杳知道他們都是出于關(guān)心，所以都會乖乖一一應(yīng)下。
    “延辭是不是過兩天就要帶你從云城回來了？”
    “嗯。”雖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調(diào)整好視頻通話的角度，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哥哥說工作已經(jīng)在收尾了。”
    “那就好，肯定還是熟悉一點的城市住著舒心，我們也才能放心。”
    “惠姨你們不用擔(dān)心的，哥哥把我照顧得很好。”
    “比起淥柏，延辭的確更讓我們放心，他向來更會照顧人。”
    甄杳頓時覺得不妙。
    因為在周惠說這句話的同時，她聽見了陽臺門打開的聲音，手機(jī)因為視頻通話而免提外放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客廳里。
    身后的腳步聲一頓。
    她心里一跳，假裝沒聽見身后的動靜，真摯地說道：“淥柏哥哥也很能照顧人的……”
    “哎呀，杳杳，你不用替他說話，他什么樣子我還能不清楚？”
    腳步聲忽然繼續(xù)，然后越來越近。
    “媽。”男人嗓音低沉，因為不帶任何情緒所以顯得涼颼颼的。
    “淥柏？你怎么在？”周惠沒想到說大兒子‘壞話’竟然被當(dāng)場聽見，立刻輕咳幾聲掩飾尷尬。
    當(dāng)面數(shù)落和現(xiàn)在這樣還是有點不同的。
    “出差，路過就來看看。”
    “出差？”出乎甄杳的意料，宋畢突兀地先一步接了話，語氣并不好，“潯城的爛攤子都等著你，宋氏最近的生意都用不著你去外地，你出哪門子差？”
    客廳里驟然安靜下來。
    甄杳被嚇著了，呆呆地噤了聲。
    宋叔叔這是因為宋淥柏拋下公事來看她，所以生氣了嗎？
    “爛攤子？只有董事會那些冥頑不靈的人會覺得這是爛攤子。”
    “宋淥柏，你拐著彎兒罵你老子？！這個項目需要冒多大的風(fēng)險需要我說？你帶著宋氏跟你一起冒險，有沒有想過這塊資金鏈供應(yīng)不上，宋氏會損失多少元?dú)猓坑謺讯嗌偈袌龉笆肿屓耍俊?br/>     “我不會讓它失敗。”
    “我看你是順風(fēng)順?biāo)^了頭，不知道失敗兩個字怎么寫！”
    宋畢語氣越來越嚴(yán)厲，情緒也越來越激動，嚇得甄杳連呼吸都放輕了，僵在原地不敢動，只能安靜地低著頭。
    宋淥柏面無表情地盯著支在茶幾上的手機(jī)，眸底是復(fù)雜難辨的暗涌。
    忽然，他移開目光，接著大步上前，俯身探向終止視頻通話的紅色掛斷圖標(biāo)。
    “別嚇著她。有話和我單獨(dú)談。”
    宋畢不說話了。
    他掛斷電話前，忽然抬眸說了最后一句：“但即便你再說什么，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
    話音落下，屏幕黑了下來。
    半晌，兩人無言。
    “嚇著了？”男人嗓音沉冷，忽然在空蕩的客廳里響起來。
    甄杳搖了搖頭，違心地道：“沒有。”
    “他沖我發(fā)脾氣，和你無關(guān)。”
    她沒點頭，也沒說話。
    “不是想自己回房間待著？去吧。”剛才還不讓她走的人，這會卻主動要她回房間去。
    雖然宋淥柏的語氣喜怒難辨，但甄杳感受得到他心情并不好，只是沒有對她展露出糟糕的一面而已。
    但她不想就這么起身離開。
    “哥哥。”
    他正又一次朝陽臺走，聞言停住步子，無聲地示意她說下去。
    甄杳遲疑片刻，問道：“你是特意來云城的，對嗎？”
    宋淥柏沒有回答。
    “對不起，你明明這么忙還要特意過來一趟……”
    說到一半，她突然聽見他短促地輕輕嗤笑一聲，剩下的話頓時堵在嘴邊說不出來了，好一會兒才繼續(xù)說：“如果潯城那邊走不開的話，哥哥你先回去忙吧——”
    “是你哭著鬧著求我過來了？不然你道什么歉？”宋淥柏平靜地打斷她，“我倒希望你這樣，結(jié)果事實是你一個電話都不主動打給我。”
    甄杳一時失語。
    “我對你不好嗎？”他問題接踵而至，只有片刻難以察覺的僵硬停頓，“讓我知道你心里會記著我，很難？”
    這一刻，甄杳腦袋上像被人猛地敲了一悶棍。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過分。
    宋淥柏對她的好，她好像沒有赤誠地、無芥蒂地回應(yīng)過，只是一直在接受他的好與照顧。宋延辭和宋歷驍都起碼擁有她的親昵與關(guān)心。
    她沒有主動給予或表達(dá)過什么，哪怕是一通電話。
    他一定一直耿耿于懷或者默默失望吧，如果不是今天恰好遇上這一通電話，或許他來這一趟都不會提起有關(guān)這些的半個字。
    “知道了我是特意來看你，還一開口就是讓我走？”
    宋淥柏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情緒被宋畢挑得有些失控，這些明明他都不該說的。他有點頭疼地抬手捏了捏眉心，難得無奈地嘆了口氣，“行了，你回房間吧。”
    說著，他抬腳要繼續(xù)往陽臺走，卻因為突然犯了的煙癮轉(zhuǎn)而走向玄關(guān)，準(zhǔn)備去拿進(jìn)門時放在那里的煙盒。
    甄杳不清楚他的打算，只聽見了朝著門口漸漸遠(yuǎn)去的腳步聲，以為他又要像上次在病房時一樣氣得要走，頓時慌了神。
    怎么辦？怎么攔住他？
    要不……她再像上次一樣摔一次？
    腦海里剛出現(xiàn)這個念頭，身體就已經(jīng)行動了。甄杳扶著沙發(fā)靠背往前跑兩步，然后做作而蹩腳地假裝踉蹌了一下，整個人軟綿綿地?fù)湓诹说厣稀?br/>     “……哥哥！我、我摔倒了！”
    從聽見腳步聲時就轉(zhuǎn)了身、并清楚目睹了這一切的宋淥柏：“……”
    作者有話要說：　　杳杳：故技重施
    宋延辭：我的會什么時候能開完？
    我找到了中獎讀者的id！！！
    是：42636860，目前訂閱率還是百分之百，應(yīng)該是一直在看的小可愛，快來找我呀
    （ps：我養(yǎng)的是一只長毛貓咪，想看照片的可以摸到某浪來(^3^)超級可愛
    感謝在2020-10-16 21:00:41~2020-10-17 21:04: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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