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賀知秋會想起關于李郁澤的事情。
想他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想他們曾經一起做過的事。
可是時間走得太快,又不對他格外開恩,回憶被一點點的消磨殆盡,能想起來的事情,漸漸地也就只剩下那么幾件了。
賀知秋有時怕忘了,就找了個本子記起來。
某年某月,如何發生,寫得清清楚楚。
可他又怕記得太牢固,這輩子都忘不了。
忘不了的話,他又算什么?
一個偷偷窺視著別人愛人的小偷嗎?
理智和感性大部分時間都不會并存。他又不是像粉絲崇拜偶像那樣喜歡著李郁澤,而是過了十年,依舊對他滿懷愛意。
這種愛意站在他的角度看起來深情且熱烈,可以對于一個已經擁有了家庭的人來說,就顯得格外多余,甚至會成為一種負累。
他似乎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他走在一條喧鬧的大街上,前面有一個人始終背對著他。
那個人的無名指上帶著一枚亮閃閃戒指,和李郁澤手上的那枚一模一樣。
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突然想看看那個人到底長什么樣子,可還沒追上去,就見那個人突然轉過身,露出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賀知秋猛地從夢中驚醒,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的內心竟然如此黑暗,不僅惦記著別人的愛情,竟然還想搶別人的戒指?
真是……太過分了!
他無聲的譴責自己,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晚上十點,天已經黑了。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應該是李郁澤酒醒了,正在洗澡。
賀知秋不敢再多逗留一秒,正想趁著這個時間趕緊離開,就見李郁澤剛好洗完,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他本來就因為那個夢心慌不已。
此時看到李郁澤的樣子,腳下一滑,差點坐在地上。
李郁澤也看見了他,發出了一句普普通通的疑問:“怎么了?”
怎么了?他赤裸著上身光著腳,腰上只圍了一條純白色的浴巾,頭發也沒有吹干,濕漉漉的背在腦后。偶爾有一兩滴水珠順著他的頭發掉在他的胸口上,又順著他的皮膚紋理一路下滑,越過溝溝壑壑的肌肉,消失在浴巾與腰間的縫隙當中。
他穿成這樣,竟然問他怎么了?
賀知秋扶著門勉強站穩,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沒什么波瀾,笑著說:“沒事。”
自從兩個人重逢之后,他對于李郁澤的態度大多都是客氣且疏離的。
畢竟無論他心里怎么想,至少在表面上,都不可以再表現出來了。
“準備回去了?”李郁澤走到桌子旁邊,隨手拿起一瓶礦泉水。
賀知秋點了點頭,剛準備跟他說再見,就看到他仰起側臉,喝了一口水。
許藍嵐曾經說過,沒人能夠抵擋李郁澤的顏。就連陶央也說,李郁澤這張臉就算放在娛樂圈,也是最頂級的。
他恍惚地看著李郁澤的喉結在暖黃色的燈光下來回滾動,也沒見他喝得有多急,可就是有一滴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又順著他完美的下顎線,落在了他凸挑的鎖骨上。
正常人......是這樣的喝水的嗎?
賀知秋握著門把手的手緊了緊,努力地移開目光,冷靜地說:“你既然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哦。”李郁澤放下水瓶,瞥了一眼他紅透了的耳根,說:“不聊聊嗎?”
“聊......”賀知秋說:“聊什么?”
“隨便聊點什么。”李郁澤明顯忘了曾經跟高奎說過的話,就這么圍著浴巾走到賀知秋的面前,客氣道:“感謝你把我送回來。”
賀知秋搖了搖頭,又覺得不正視他顯得不太禮貌,只好對上他的眼睛說:“沒關系,高前輩突然有事要忙,我又剛好會開車,就順便幫了一下。”
李郁澤輕笑道:“謝還是要謝的,進來坐會吧,想喝點什么?”
賀知秋打算開口拒絕,但李郁澤已經來到了房間內置的酒柜面前,拿起一瓶紅酒。
“喝水就行。”賀知秋怕他又要喝酒,忙走過去說。
李郁澤也沒強求,倒了杯水,遞到了他的手上。
賀知秋剛說了聲“謝謝”,就見他從容不迫地,解開了浴巾。
“你怎么......”賀知秋一愣,水杯差點丟在地上。
“嗯?”李郁澤從衣柜里拖出來一個黑色的皮箱,先找出了一條黑色的內褲穿在的身上,又抬眼問:“我怎么了?”
他一臉的清純無辜,似乎沒察覺到有什么不對。
事實上也確實沒什么不對,畢竟大家都是男人,感情的事情也早過去了。
當面換個衣服而已,沒什么太大問題。
但賀知秋的臉還是紅了,急忙移開了目光說:“沒事。”M.
他想等李郁澤穿好衣服,簡單聊幾句就走,可等了將近五分鐘,李郁澤的衣服還沒有穿完?
賀知秋偷偷看了一眼,發現他的皮箱被翻的亂七八糟,內衣、襪子、外套、襯衫什么都有,可偏偏就是沒有一條褲子?
李郁澤也皺著眉,似乎正在為這件事發愁。
賀知秋試探地問:“沒帶褲子嗎?”
“嗯。”李郁澤站起身,嫌棄地看了一眼今天才穿過的那一條,猶豫著要不要繼續穿。
賀知秋說:“你的衣服是助理幫忙整理的嗎?會不會在別的地方?不然問問他吧?”
李郁澤說:“助理又不去我家,怎么幫我整理。”
“啊......”他還以為生活助理可能會管的多一些,又想起李郁澤明早還有工作,如果再驅車回市里去拿,恐怕會有些麻煩,輕聲地問:“要不要打電話聯系你的......聯系你的愛人,看看他有沒有辦法幫你......”
“我沒有愛人。”李郁澤隨意地說。
“啊?”賀知秋楞了一下,沒理解他的意思。
李郁澤想了想,半晌才說:“我不是真的結婚了。”
“所以沒有愛人。”
“不是......真的結婚?”賀知秋的心臟猛地漏了一拍,剛剛逃過一劫的水杯還是掉在了地上。
所幸地上鋪著地毯,并沒有摔碎。
“可,可你不是早就對外宣布.......”
“假消息。”李郁澤淡淡地說:“騙人的。”
“為什么騙人?”賀知秋不敢置信地問:“你真的沒有結婚?”
李郁澤點了點頭,看似身不由己地說:“你也知道我怕麻煩,如果不提前對外公布已婚,這些年,恐怕會有很多緋聞。”
賀知秋直到離開酒店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他在電梯口跟孟林擦肩而過,都沒反應過來要打個招呼。
孟林一早就接到了高奎的電話,說李郁澤今天喝多了,不要打擾他休息。可剛剛接到了一個導演的邀約,不得不上來問問他的意見。
簡單地說了工作情況,又看到李郁澤的皮箱亂糟糟的攤在地上,于是走過去幫他整理。整理到最后,發現少了點東西,奇怪地問:“哥?我幫你拿的那幾條褲子呢?”
李郁澤此時換了一身浴袍,正晃著一杯紅酒站在陽臺上吹風。
他所站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賀知秋開著車離開酒店大門,直到他走遠,才轉過身靠著欄桿說:“在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