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寒宮,周禮懷已經在等著她了。</br> “我是來給你治手上的傷……你的手!”他吃了一驚,“這是怎么回事?”</br> 柳云湘疼得全身發抖,勉強道:“摔了一跤?!?lt;/br> 自她和宮女們鬧了一場,蘇嬤嬤讓她從配房搬了出來,住在外殿一側的耳房里,只她自己一間。</br> 屋里,柳云湘坐在矮塌上,看著周禮懷將細布一層一層揭開,血已經將細布濕透了,此時正滴答滴答往下掉。</br> 揭到最后一層,稍不小心,皮肉就被粘下來了,疼得她渾身一顫。</br> 這時一人自身后抱住她,用力抱得很緊。</br> “你他娘的輕點!”</br> 來人是個暴脾氣,沖周禮懷罵了一句,但話里滿滿都是心疼。</br> 柳云湘原本僵直的身體一下軟了,轉頭埋到他懷里,眼淚忍不住往下掉。</br> “好疼!”</br> “忍一忍?!?lt;/br> “真的疼!”</br> “嗯。”</br> 他一手拖著她胳膊,一手摟著她的腰,低頭一點點親吻掉她的眼淚。</br> 緊緊相貼的熾熱,讓柳云湘稍稍忘記了手上的疼,只委屈的不行,想跟他訴苦,想讓他心疼。</br> 周禮懷已經盡量輕,盡量小心,但還是揭下來一層皮肉。他嘆了口氣,仔細清理膿水和爛肉,然后再抹上藥,包裹上細布。</br> “每日換藥,可不能馬虎?!?lt;/br> 嚴暮感覺懷里人身子軟了,不似剛才全身繃緊,他緊張的心也才稍稍放下。</br> “這事就交給你了?!?lt;/br> 周禮懷認命的點頭,“是,您七殿下吩咐,小的領命就是?!?lt;/br> 待周禮懷走后,嚴暮捧起柳云湘的臉,見她竟將下唇都咬破了,血滲出一片。他心疼吻住,輕柔的撫慰著。</br> 柳云湘仰著下巴,努力迎合著,察覺他要離開,她忙伸手摟住他脖子,將自己貼上去。</br> 溫存許久,嚴暮將人抱到懷里,給她穿好衣服。</br> “傷你的人,我一個都饒不了?!?lt;/br> “嗯。”</br> “這就跟我出宮!”</br> 柳云湘雙眸水潤,如淋過雨的嬌花,卻倔強的搖頭,“不走?!?lt;/br> “由不得你!”</br> 柳云湘討好的親了親嚴暮,“我現在出宮算什么回事,外面依舊流言蜚語,除非你有本事娶我做正妃。”</br> “我……”</br> “我給你時間,我等你?!?lt;/br> 嚴暮靜靜看著柳云湘,看著她目光堅定,一步不退的樣子,咬牙道:“你給老子等著,老子一定會風風光光的把你娶回去,然后天天折磨你,讓你敢挑釁老子?!?lt;/br> 柳云湘奸計得逞一般笑著,“別讓我等太久哦?!?lt;/br> 嚴暮是來給太后請安的,當然主要目的是看柳云湘,然后遇到周禮懷,從他那兒知道了柳云湘手燙傷的事。</br> 這一耽擱,他也就還沒去太后那兒。</br> 柳云湘帶著他來到內殿,看到小金妃竟然在,二人短暫的對視了一眼。</br> 嚴暮行過禮后,在太后下首處坐下。</br> “早聽人說七殿下來請安了,可本宮一直等啊等啊,心想這洛寒宮宮門到內殿這一段路確實挺長的,你走了約莫有一個時辰吧?”太后笑著問。</br> 嚴暮干咳一聲,“去別處賞景了。”</br> “這景兒可好?”</br> “挺,挺好的?!?lt;/br> 柳云湘站在太后身后,不由紅了臉。</br> 小金妃掃了一眼柳云湘,眸光冷了冷,繼而笑道:“不想在太后這兒碰到七殿下,真是好巧。我還做了栗子糕,七殿下小時候最喜歡吃,常纏著我做,快趁熱嘗一塊。”</br> 小金妃起身將盤子送到嚴暮面前,“嘗嘗還是小時候的味道不?!?lt;/br> 嚴暮拿起一塊,沖小金妃點了點頭,正要送嘴里,聽到身后柳云湘咳嗽了一聲。</br> 嚴暮當下覺得手里的栗子糕有些燙手,“我現在不大喜歡吃甜食。”</br> 小金妃真真是傻了片刻,干巴巴道:“不甜的?!?lt;/br> 嚴暮偷瞄了柳云湘一眼,見她正冷眼睨著他,趕緊把手里的栗子糕放了回去,“我不餓?!?lt;/br> 小金妃當下臉色難看了幾分,大概沒想到嚴暮會拒絕她,還是為了柳云湘。</br> 一個下賤的替身!</br> 太后看的門清,笑意不由加深。</br> “老七,你這潑猴子,什么時候竟被五指山壓住了?”</br> 嚴暮嘴角扯了一下,“祖母,您罵自己孫子是猴子,您是什么?”</br> “嘿,臭小子,敢逮你祖母的話柄!”</br> 小金妃這時站起身,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怎么的,身子晃了一晃,竟差點跌倒。</br> “你這還是怎么了?”太后問。</br> 小金妃搖頭,“昨晚染了風寒,沒什么要緊的?!?lt;/br> “既病著,還與本宮做點心,你有心了,早點回去休息吧。”</br> “是,那金悠就先回了?!?lt;/br> 她行禮的時候,又看了嚴暮一眼,不想他低著頭喝茶,竟看也不看自己。</br> 到底是不甘心,金悠道:“七殿下,咱們情如姐弟,但被這宮墻隔開,許久沒說過話了,你送送我吧。”</br> 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小金妃自信嚴暮不會拒絕,但他剛起身,竟被柳云湘直接潑了一壺茶水上去。</br> “奴婢罪該萬死,七殿下不會責罰奴婢吧?”</br> 柳云湘說著要跪下,嚴暮趕緊把她拉住,恨不得自己跪下。</br> “不不敢……不責罰?!?lt;/br> “那奴婢幫您把衣服烘干吧?”</br> “好。”</br> 小金妃眼見嚴暮就這么跟著柳云湘走了,甚至都沒有看她,她心猶如被什么抓著,慢慢用力,慢慢呼吸不過來。</br> 太后笑笑,“金悠啊,你與老七情如姐弟,這話就別說了,差了輩分?!?lt;/br> 小金妃聽了這話,臉色更難看了,“金悠說錯話了。”</br> “對了,還有良妃這事,那晚你也在場,你覺得害惠嬪的真是良妃嗎?”</br> 金悠看不透太后的心思,只道:“良妃姐姐人是極好的,金悠也不能相信,但鐵證如山?!?lt;/br> “本宮也不信,所以這鐵證定也是能推翻的。”</br> 金悠慢慢握緊拳頭,太后一向不大愛管后宮的事,嬪妃間你坑我我害你,她也是睜只眼閉只眼,這次怎么就這么上心?</br> 偏還有一個柳云湘!</br> 耳房里,嚴暮自己點燃火盆,自己脫下衣服烘烤,而柳云湘坐在矮塌上,正斜著眼睛看他。</br> 嚴暮看了一眼,趕緊低下頭,一副心虛的樣子。</br> “她是什么身份?”柳云湘沉聲問。</br> 嚴暮不敢裝傻,道:“小金妃。”</br> “她是你父皇的嬪妃,你們倆是長輩和晚輩的關系,說母與子也不為過!”</br> “咳咳!”嚴暮愣是讓口水給嗆住了。</br> “我不管你對她有什么心思,最好收拾干凈,別忘了你現在是有婦之夫?!?lt;/br> 嚴暮忙點頭,還喜滋滋的:“是是?!?lt;/br> “女人要守婦德,你也得給我守夫德!”</br> 夫德什么東西?</br> 嚴暮嘴角扯了扯,“要不你給我列個三綱五常吧,我怕我不小心犯了哪條,然后被你休了。”</br> “哼,三綱倒也不用,只一條就行,以妻為綱!”</br> “是?!?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